2、公主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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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星辰散落在漆黑夜空,長霓宮的燈火亮得比晨光更早。阿嬈閉著眼坐於梳妝台前,任由侍女素品為自己梳妝。
為了顯出她監國公主的威嚴,濃妝豔抹是少不了的,發髻更盤得高聳,插滿了金釵,壓得她脖子酸疼。
“公主,可以了。”
阿嬈仍未睜眼,隻是緩緩張開了嘴。素品取了勺桂花蜜送入她口中,阿嬈每天早上都要吃一口桂花蜜再上朝,否則這苦日子就沒法過了。
小皇帝蘇珩來長霓宮請她上朝聽政,日複一日,同樣的話同樣的動作,阿嬈煩極了。
金鑾殿上,趁著皇帝與嬈公主還沒來,朝臣們三五成群地聚著說話。誰家添了孫兒,誰家納了妾,清早上朝全靠嘮些家長裏短提神。
衛寧侯安祖睿拉著沈遇單獨說話,為的自然是他和安毓怡的事情。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沈遇官做的比他爹大,又是先皇托孤重臣,沈老爺不好完全做主。以前毓怡還小安祖睿也便不著急,但如今女兒已經及笄了,全爍京都知道她和沈遇有婚約,若再不把親事張羅起來恐怕該被說閑話了。
“本侯昨個得了件字畫,說是東坡手筆,也不知真假,一會兒散朝還勞子留走一趟侯府掌掌眼。”子留是沈遇表字,安祖睿尋個借口想讓沈遇到侯府去和毓怡見個麵,順水推舟地再把婚事提一提。
“這個晚輩現在可不敢答應,還得看陛下和公主放不放人。”沈遇當然知道安祖睿的用意,他對安毓怡沒半點心思,隻不過是他娘以前和衛寧候夫人玩笑著說他們兩個合適,候夫人就當了真,傳得爍京人盡皆知,現在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安祖睿還要說話,小黃門尖細的嗓音傳來,眾大臣紛紛就位,他也隻好作罷。
穿著繁複朝服蘇嬈徐徐走上高台,滿麵凝重。群臣都在暗暗猜度嬈公主所憂何事,隻有沈遇知道她這是起床氣還沒散。
蘇珩坐在龍椅上,蘇嬈則坐在珠簾後。這道珠簾不過是個擺設,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嬈公主長著兩隻眼睛一張嘴。雖說關河民風開化,但她一個姑娘家終日與群男子在朝堂議事,多少有失體統,這也是阿嬈往後不好找婆家的因由之一。
阿嬈想著這些,壓根無心去聽臣子們的奏報。所幸近來天下太平,沒有什麽要她操心的。正打著哈欠,燕王蘇烜上前稟道:“陛下,禮部尚書韓澤告病多日,臣昨日過府探望。韓尚書病情洶湧,臥床難起,托臣將這份辭官奏表呈上。”
這一下,阿嬈倦意全消,正襟危坐。韓澤才剛擺完五十大壽的宴就得了急病,阿嬈以為他身子骨硬朗告幾日假養養就好了,沒想到就這麽辭官不幹了。
韓澤是個老學究,這辭官表寫得極長,阿嬈還沒看完已聽燕王說道:“韓尚書舉薦了禮部侍郎秦培先接任尚書一職。”
那一大段自述病情嚴重的話都是多餘的,因病致仕哪裏有不放人的道理,但尚書之位總得有人接。秦培先這名字阿嬈是知道的,在禮部任職多年,而且是燕王的大舅子。
“稟陛下、公主。”沈遇出列,道,“禮部尚書之職責任重大,應當從長計議。”但凡是支持蘇珩的必然認為此事需要計議,但朝臣裏還有許多人一直覺得蘇珩年幼,應當讓位於燕王蘇烜。這些人則認為禮部群龍無首,應早些定下人選。
於是,兩邊的大臣唇槍舌劍了起來。
阿嬈深深吸氣揉著太陽穴,她真希望當初父皇直接把皇位傳給九皇叔。反正燕王才是太宗皇帝的嫡子,當年也是因他年幼,先皇才得以以長子身份繼位。
阿嬈憶起兒時,九皇叔很疼她,常從宮外帶些新鮮玩意給她,還會冒著被父皇責怪的風險偷偷帶她出宮。但自從蘇珩登基之後燕王無事再不入宮,對阿嬈也很疏遠。多年下來,叔侄情誼早已淡了,倒成了同朝為官的政敵。
“肅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阿嬈清甜的聲音在莊嚴肅穆的金鑾殿裏尤為突兀,群臣噤聲,謹聽嬈公主示下。阿嬈清了清嗓子,道:“幾位卿家都是為社稷江山著想,依本宮之意,可由秦培先暫時代履尚書之職,維持禮部秩序,正式人選可從長再議。”
阿嬈擺明是不肯讓秦培先當這個尚書的,但礙於燕王黨的勢力又不能不做些讓步。燕王也識趣,不會逼得阿嬈太緊,暫代也算是進了一步了。
散朝之後,阿嬈與沈遇在長霓宮密談。
阿嬈撐著頭扶了扶金簪,眼神迷離:“禮部的事情,沈太傅怎麽打算?”明麵上朝廷的事由阿嬈作主,但阿嬈在深宮裏養尊處優十幾年,哪裏有本事擔起整個關河國的社稷。
“公主還記得那天聽的話本子嗎?”
“不記得。”阿嬈記性不好,隻記得見過未來沈夫人了。
沈遇耐心幫她回憶了那段智擒細作的故事,阿嬈半聽半走神,腦子裏仍想著沈遇和安家姑娘的事情。沈遇知她又神遊太虛,拿扇子輕敲她腦袋,說了重點:“編這個故事的,是禮部一個叫李明安的郎中。”
阿嬈回過神,漫不經心道:“那個故事的確編得不錯,是個有腦子的。”
“有沒有腦子是其次,心向公主才是要緊的。”禮部眼下沒有他們用得上的人,短時間裏要找個對蘇珩忠心耿耿的人頂下秦培先並不容易。李明安既然能編故事誇阿嬈,必然是對阿嬈的英名深信不疑,提拔他當禮部尚書最合適不過。
阿嬈頷首:“既是如此,沈太傅著手去辦吧。”阿嬈意興闌珊,隻想睡個回籠覺。
可事情哪裏是說辦就能辦的,李明安不過是個五品郎中,除了故事編得好外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政績。無端端升他當尚書,別說燕王,滿朝文武怕是沒一個能服的。
沈遇走到門口朝太監常東吩咐道:“傳公主令,把禮部近三年來大事小情所有的紀要本子統統搬過來。”
阿嬈噌地坐直起來,常東已經去了。
“你要幹什麽?”阿嬈瞪著沈遇,禮部三年的記錄,加上今天還沒批的奏章,能把長霓宮半個殿堆滿。
沈遇一臉輕鬆,喝著茶:“公主也多喝些茶提神吧。”今晚可有得他們忙了。
阿嬈心如死灰倒回椅上,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惦記想著當皇帝,她當個監國都快累出病了。
禮部手腳倒快,阿嬈兩杯茶下肚的功夫,長霓宮就多了好幾口大箱子。沈遇問了搬箱子的小吏,原來秦培先得了代掌禮部的旨意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等候公主查閱。
阿嬈隨意挑了本翻了翻,字跡潦草看著眼疼,又丟回了箱子裏。沈遇搬了幾本摞到她書案上,自己則拖了一大箱子。阿嬈這兒雖是公主寢宮,但早已辟了一席之地給沈遇。沈遇捧著簿子細細翻看,阿嬈邊打哈欠邊歎氣,端起半涼的濃茶灌進肚裏。
爍京城華燈高照時,小皇帝蘇珩從南書房往長霓宮來,他現在以學業為重,下朝之後便忙於學習禮樂射禦書數,政務由蘇嬈與沈太傅代理。每日這個時辰他都要向大皇姐匯報自己的學業,再聽太傅講述朝中大事,免得早朝時一無所知。
蘇珩沒傳步輦,坐了一日想舒活舒活筋骨。常西亦步亦趨跟在後頭,不時回望看車輿有沒有跟上。長霓宮說近不近,若是陛下走累了要乘輦那就得趕緊抬過來,可不能讓陛下等著。
蘇珩雖隻是個孩子,但這些年的聖賢書不是白讀的。沈遇常教導他,為君者不可自食其言,否則君威難立,他既說了要走著去就算累了也絕不會乘輦。
他到長霓宮時萬籟俱寂,殿門無人看守。蘇珩並不在意,大皇姐不喜歡別人打擾她辦公,長霓宮的宮婢少得可憐。蘇珩徑直入殿,左腳方邁過門檻一抬頭正見沈太傅和大皇姐臉貼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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