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領著茜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路上，他心裏麵有了好些疑問。當時，在外麵，自己不方便去問。現如今，在家裏麵，也就好問了。

    秦鍾坐在客廳的一張主人椅子上麵，平視站在自己對麵不遠處的茜雪，有的放矢道：“按理說，你也是榮國府賈寶玉身邊的一個大丫鬟，怎麽連一個區區給自己贖身的三十兩銀子都沒有存下？”

    茜雪當前的精神頭不是太好，情緒上麵也相當低落。她還沒有從被趕出榮國府的心理陰影當中恢複過來。自己經過這一遭變故，卻開始有了一些不同於他人的人生感悟，世事無常。

    茜雪麵對自己的新主人，也沒有什麽好藏著掖著道：“這麽多年在榮國府裏麵當丫鬟，體己錢倒是攢了一些下來。隻不過，當我被趕的時候，早就容不得我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秦鍾背靠在椅子上麵，翹起二郎腿，若有所思道：“那你的錢是被充了公，還是被別人給私分了？”

    “榮國府家大業大，怎麽可能會貪圖我那幾個錢？這當然是被她人給私吞了。其實，這也是常事兒。”茜雪沒有流露出對自己體己錢失去的痛心疾首。她據實以告道。

    秦鍾頓時恍然大悟，是才想起《紅樓夢》第二十六回當中佳慧對小紅說得那一番別有深意的話。

    因為“加班費”的事情，佳慧帶著不滿的說出了內情，並不是人人都有份兒來分錢。即便上麵賞下了錢是人人都有，也會出現大丫鬟吃小丫鬟的錢。

    她們當中的生存法則同樣存在著和適用於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一級吃一級。

    “表麵上，你是才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被攆，恐怕也隻因為平日裏麵不願意和她人同流合汙的緣故。

    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一樁，隻要有人主動站出來替你說一個情，或者幾句好話，有了讓主人能夠借坡下驢，也就不會遭此厄運了。

    秦鍾知道她的倒黴是正好撞在了主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有了這一劫數。最重要的是茜雪性格中有俠義之氣。

    她不上船的結果，必然會受到好些人的排擠。即便有人想要站出來替她在賈寶玉麵前說話，也不能，畢竟是會得罪另一些人的事情。

    茜雪眼睛一亮，大為歎服道：“公子，你是怎麽知道的？”

    “道理很簡單。榮國府不算城外莊子上麵的人，那上上下下總共也有三百多口子人。當奴才的人，誰都想要一個體麵。

    可是，問題來了，絕不可能人人都獲得體麵吧！既然位子有定數，那麽就必然會有了明爭暗鬥，爾虞我詐。

    像你們從小就當丫鬟的女孩子，最好的奮鬥方向和目標就是成為某一個主人身邊的大丫鬟。

    然後，不管是陪著自家小姐出嫁，還是等著自家公子迎娶某家的小姐進門，歸宿也就是其中的一名小妾。

    要不然，等著你們的年紀一大，還是最終要出榮國府的。屆時，被主人隨便找一個小子也就給你配了。

    即便不是那樣，也會經由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能有多少自己能夠給自己做主的人？

    像你這一種死契的丫鬟配了小子，那生下的兒女，也還是家生的奴才。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是非，而有利益的地方，注定就會有爭鬥。”

    秦鍾很清楚，小紅當初原本在怡紅院當差，燒茶爐子喂喂鳥雀，因有幾分姿色，每每想到賈寶玉跟前現弄現弄，隻因襲人等伶牙利爪下不去手。

    這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倒茶的機會，出門就被秋紋、碧痕等撞見，說她也不照照鏡子，配端茶倒水的不配，被排擠的小紅心灰意冷，後轉投鳳姐，在鳳姐處得到重用。

    再者，一等大丫鬟不同於二等大丫鬟和三等小丫鬟，那是有名額和編製的限製。一等，二等的大丫鬟，又被稱作副小姐，二層主子。

    一等大丫鬟是一兩銀子，相當於1500錢兌換之數。二等大丫鬟是一吊錢，也就是1000錢。三等小丫鬟是500錢。

    大丫鬟們能夠指揮和吩咐其她小丫鬟，婆子們幹這，幹那，還能夠有點菜，有小灶。賈迎春身邊的二等大丫鬟司琪派小丫鬟去告之廚房要吃雞蛋羹一事，由此可見一斑。

    秦鍾耷拉下腦袋，十指交叉的放在小腹前麵，忽然笑了一下道：“現如今，你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雖說有些冤枉，但也不枉自，注定了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在那裏，在什麽時代，像你這樣不合群，可不好。這加強人與人關係之一的方法就莫過於一起分過髒。你不上道，其她人怎麽相信你，怎麽能夠容得下你？”

    茜雪頓時有了一種醍醐灌頂之感道：“我原本還一味懊悔是自己錯，真真地沒有想到這一些啊！”

    秦鍾對於什麽叫做“人前含情脈脈，人後殺人之心”和“人走茶涼”可要比她理解得更加深刻的多得多。

    自己雖說占據了這一個十三歲少年的軀體，但是靈魂可非未成年人。加之，他在魂穿前的職業又很是特殊。

    秦鍾掏出錢袋子，從中把最後那一些散碎銀子，有個好幾兩的樣子是放在了旁邊的茶桌案上麵道：“雖說我這裏遠遠地比不上榮國府，但是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這裏有一些銀子，你先拿去用著。除了給這家裏麵添置些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再在街麵上去給你自己買幾身裏裏外外地換洗衣服。”

    茜雪眼睛都開始紅潤了，眼淚也開始在眼眶內打轉轉。她曾經一度以為自己被攆出榮國府，那就如同跳進了火坑一樣，卻不料和自己想得完全是反的。

    就目前而言，這裏的生活上麵雖然不比榮國府裏麵的吃穿住行，但是新主人對自己是好的。在這一點上麵，那是毋庸置疑。

    隻要主人對奴婢好，那麽其餘的東西都變得不太重要了。何況遠離了榮國府那一個勾心鬥角的是非地，人際關係變得簡單之後，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可別哭，我最怕女人哭了。”秦鍾瞧著她這一副對自己感激涕零的樣子道。

    “公子叫我不哭，那麽我就不哭。”茜雪抬起手，臉上掛著笑容的擦拭掉了眼眶當中還沒有滾落下來的淚水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