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去燒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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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心玥低頭望著自己腳尖,努力擺出一副誠懇的態度,“表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顧廉是以何種立場來問的,按說兩家雖然有意,但從未擺在明麵上談過。她對待顧廉,亦向來是止乎禮,盡量減少不必要的誤會。不過顧廉既未明言,她上趕著撇清幹係,未免顯得有些自戀。
今日顧廉似乎決意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定定的望著對麵容顏姣好的女子,“玥妹妹,你不必隱瞞我,先前京中紛傳,魏二公子欲接近你,不惜潛入丞相府中為奴為婢,這件事是真的嗎?”
話說明白了也好。蘇心玥沉聲道:“是真的。”
她不得不承認,最初她並沒安什麽好心。即便早就瞧出魏曜的真麵目,她也沒有拆穿,為的是讓姓魏的多憋屈幾天。隻是沒想到魏曜這樣狡猾,居然借此事為自己造勢,恨不得將深情厚意昭告天下——真是沒臉沒皮的男人。
這種行徑,換了顧廉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他覺得嗓子裏有些幹澀,幾乎不敢看對麵,“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莫名其妙多出一個競爭對手,還在京中攪風攪雨,顧廉心底大概是有些吃味的。此刻他臉上就顯出那種受傷的金毛哈巴狗兒的神情來,配上溫柔俊秀的容貌,讓人很想摸摸他的頭。
他若是個孩子,蘇心玥或許真這麽做了。可是她不能。
無論拒絕顧廉的心意會對這個男人造成多麽大的傷害,她都不能心軟。長痛不如短痛,憐憫更不是愛情,她若是委曲求全和顧廉在一起,對兩人都稱不上公平。
愛是好人做好事的動力,而非壞人做壞事的借口。書裏的那個女孩子吃虧就吃虧在她的性子,該軟的時候不軟,該硬的時候又不夠硬,這種優柔寡斷正是害人害己。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蘇心玥決意同顧廉將話說清楚:她之所以討厭書裏的魏曜,正因為利用感情是她最不恥的。
桌上的古董花瓶裏擺著一束黃-菊,蘇心玥緩緩撫摩著柔嫩的菊花瓣,輕聲說道:“顧表哥,請你放心,我對魏氏並無他意。”
她換了較親近的稱謂,顧廉一喜,正要乘勝追擊,誰知就聽女孩子泠泠如玉石一般的聲音傳來,“但是,我對你也是一樣。”
她坦誠注視著顧廉漆黑的眸子,“你我從小一同長大,自是情分非凡,不過也僅止於此,一直以來,你都是我至為尊敬的兄長,以後也會如此,對麽?”
舌尖苦澀的意味更濃,顧廉仿佛發聲都有些困難,喃喃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蘇心玥沒想到他這樣禁不住打擊,都說愛情是一個女人生命的全部,對男人卻並非如此,難道事實恰好相反麽?
不得已,蘇心玥換了較柔和的聲調,“顧表哥,你不必對此耿耿於懷,我相信,日後你定能找到一位品貌更勝與我的妻室,到時你便不會……”
顧廉仿佛於黑暗中捕捉到一絲希望,急急的打斷她,“玥妹妹,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若非男女有別,他看上去很想摁住蘇心玥的肩膀質問,“你以為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家小姐進京是為了與我議親是不是,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避嫌對麽?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此事,母親亦從未提起,你盡管放心,我定然不會辜負你的。”
原來他還是不懂,蘇心玥忽然有些失望。該說這位皇子殿下自戀呢,還是說他太過自大呢?
正要繼續解釋,四公主顧留仙卻恰好闖進來了,興衝衝地道:“玥姐姐,我方才去北苑看了獅子,你不知道那東西多麽威武,舍人們都沒膽子靠近,隻有我敢摸它。我還從它頭上拔了一根毛呢!”
她高高舉起右手,炫耀指縫裏夾著的戰利品。
沒人應聲,顧留仙這才覺得殿中氣氛的異樣來。過了年她就將滿十四,該懂的東西都懂得差不多了,自然不是無知的小女孩子。
顧廉滿臉尷尬,輕咳了咳道:“四妹,別嚷嚷這麽大聲,仔細嚇著客人!”
接著便大步邁出去,大概覺得麵前的情境難以應付。
顧留仙不做聲的靠近表姐,用胳膊肘悄悄撞了撞她,“怎麽了,你和三哥吵架了?”
蘇心玥微微笑著,甩出那套大人慣用的托辭,“你還小,不懂。”
“我才不小呢。”顧留仙不滿的撅起嘴,怎麽人人都把她當小孩子?
她扳著蘇心玥的手臂,使出八卦的天性追問,“你和三哥不是一向最要好麽,怎麽也有一言不合的時候?罪魁禍首是誰,是周迎風,還是嚴嬌嬌?”
麵對她拋出的一連串問題,蘇心玥又感到頭疼起來。幸好她不打算嫁給顧廉,尋常人家的親戚就夠多了,皇家的關係網則更加綿密複雜,她死也不想被天家的重重規矩束縛。
*
走親戚是走不得了,誰知道魏曜會在哪一家的宴席上守株待兔;宮裏她也暫時不便踏足,才和顧廉說了一段推心置腹的話,彼此都需要冷卻一段時間。
她盼著顧廉至少能清醒一點。
除卻賴在家中做米蟲,蘇心玥去得最勤的就是南山先生處。周迎風在馬球場上的英姿激發了她的鬥誌,當然她一時半刻肯定做不到周迎風那樣——別人可是從小打下的底子。
不過,她至少可以使自己的身體健康一點,再健康一點。在亂世裏,柔弱的女子會活得更加艱難,她要做的,是從身心都盡可能變得剛強。
打完一套拳譜之後,蘇心玥擄起袖子,到溪邊洗了把臉。再抬起頭時,卻見南山先生手裏遞來一個精巧的半圓琺琅盒子,裏頭仿佛盛著某種藥膏,“給你。”
“什麽東西?”蘇心玥皺起眉頭。
南山先生將盒蓋打開,隻見是淺綠的半透明膏體,隱約還有股極好聞的氣味。他道:“這是西域所產的雪膚玉容膏,治療淤傷創痕聽說極有效。”
“你自己做的?”蘇心玥撇了撇嘴,她知道南山先生有時候喜歡鼓搗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材,不過他連蟾蜍和老鼠都敢用上,可知這些東西是沒人敢試的了。
“我那些土方子哪入得了貴人的眼?”南山先生吹胡子瞪眼地說道,“當然是別人托我轉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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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心玥麵色微冷,立即明白過來,“是魏二公子吧?”她不著痕跡的將袖子放下,擋住腕上仍未平複的那道青印。
“你不想要啊?”南山先生叫起來,對她冷淡的態度很是詫異,“這可是你師弟特意弄來的,聽說費了不少功夫。”
這老滑頭當然對京城的風雲了若指掌,亦清楚蘇心玥為何而生氣,不過流言蜚語這種事,往往是女子大驚小怪居多,男人們卻不以為然。南山先生並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鍾情於一人,便百般追逐之,這在他老人家看來是值得讚美的事。況且,能有雲州來的稀客入他門下,南山先生還覺得麵上有光呢。
蘇心玥知道同這老頭沒什麽道理可講,隻厭棄的道:“他要是真好心送藥,就不會指名道姓,施恩不望報,才為仁者所為。”
南山先生伸出一根手指,搖頭晃腦的道:“不然,不然。明明有所圖卻不言不語,裝成清心寡欲的模樣,這是偽善。”
“你這是為自己開脫吧?”蘇心玥鄙夷的睃他一眼。
南山先生從前就不是什麽正經好人,年輕時沒少沾花惹草,如今老來雖然收斂了些,骨子裏依然是落拓不羈的。
好在蘇心玥隻要學習他的功夫,至於那些糟粕則置若罔聞。
話不投機半句多,蘇心玥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誰知南山先生詫異的看向她,“你真的不要啊?”
“不要。”蘇心玥回答得很幹脆。
盡管她與書裏的那個女孩並非完全相符,但畢竟用的同一具身子。人若是能在同一個地方接連摔倒兩次,她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回去之後,蘇心玥便拜托父親替她留意一下朝內近況。魏曜“不小心”撞破了顧広的醜事,焉知二皇子不會借機對付他?雖說蘇心玥不打算摻和,可也不能把自己變成瞎子聾子。
蘇相已從妻子口中得知事情經過,聞言並不覺得驚詫,隻看著女兒好笑,“若果真如此,必要時為父或許能助那魏氏一臂之力。”
他是儒雅的中年人,和景陽翁主一樣的愛護女兒。但比之景陽翁主的粗率,蘇相對女兒的心思更加洞若觀火。
但這回他卻誤解了。
“可別!”蘇心玥忙道,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訕訕接口道:“我想,魏公子大概並不需要父親您的幫助。”
如若連一個不成材的二皇子都能將他難倒,魏曜也不配為書中那個手段陰狠的帝王。
所以即便魏曜幫了她不止一次,蘇心玥也並未覺得十分歉疚。若說此人做事沒有自己的目的,她是不相信的。
眨眼又是半個月過去,京城依舊平靜如常,看來魏曜並未給予顧広宣泄憤怒的機會,蘇心玥既放心又不放心。
而在準備中秋節的前夕,景陽翁主親自帶上女兒去普濟寺燒香,一是祈願娘家的侄兒早日康複;二來,當然是求菩薩保佑,早日得一門好親事——蘇心玥近來同三皇子的疏遠,景陽翁主都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她自己勸是無用的,惟願菩薩能夠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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