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幽期密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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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去普濟寺的就隻有景陽翁主與蘇心玥母女二人。景陽翁主原打算將蘇琥也捎上的,不過蘇琥平日裏格外好動,這種時候偏偏犯懶起來。
他撇了撇嘴道:“什麽求神拜佛的,我不信那一套。”
與其到那香煙鼎盛的地方摩肩擦踵受些辛苦,還不如上山打幾隻兔子呢,至少能美美的吃一頓兔肉。
蘇心玥挽起母親的手臂,“娘,別理他。咱們且拜自己的。”
景陽翁主對這個紈絝兒子早就喪失興趣,不過想著他能懂事些許,至少幫著分擔點家計——想到此處,她便幽幽歎了一聲,看來還是得娶一個能幹且厲害的媳婦,如此才能製得住他。
當然,在那之前,先得為女兒尋一門妥善的親事,兩件事實際是相輔相成的。
普濟寺乃京城有名的佛寺,又適逢秋日涼爽,來來往往的香客當然不少。所幸這些僧人雖然遁入空門,心卻留在俗世,看人的眼光也是極為銳利的。
像景陽翁主這樣氣度高華的貴婦,他們自然一眼就能瞧出門道來,何況景陽翁主也不是頭一遭來了,往日還捐了不少香油錢。
幾個相貌堂堂的知客僧忙上來攙扶,蘇心玥則留心打量周遭,唯恐遇上什麽熟人。景陽翁主說是心血來潮,誰知道是不是和別人串通好的,天底下大凡做母親的,恨嫁的心可比女兒強烈多了。
還真被蘇心玥給猜中了。她生得身量高挑,又恰好站在台階上,越過幾個人頭看去,就發現了顧廉尷尬且溫煦的笑臉。
他還是不肯死心。
蘇心玥正躊躇該如何想個法子避開,忽聽後頭一個脆脆甜甜的聲音喚道:“縣主姐姐。”
會這樣裝腔作勢喊她的,除了嚴嬌嬌別無二人。
蘇心玥轉頭一瞧,事實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嚴嬌嬌生得肌膚微豐,普濟寺的台階偏又造得高大,她踩著幾十道階梯上來,早已累得氣喘籲籲。
蘇心玥淺笑道:“瞧把妹妹給高興的,來,喝點水吧。”因讓侍女停雲將水囊遞給對方。
嚴嬌嬌見鬼一般的看著她,姓蘇的幾時對自己這般親切了?那水她也不敢接下,生怕裏頭下了某種不知名的奇毒——都說蘇心玥做了南山先生膝下唯一的女弟子,那南山先生為人就瘋瘋癲癲的,教出來的徒弟沒準也心如蛇蠍。
因為她屢次得罪蘇心玥的緣故,嚴嬌嬌當然懼怕對方報複。不過目光一轉,當她看到站在壁角的顧廉,嚴嬌嬌便放心了:怪道蘇心玥今日一反常態,原來是刻意在三皇子麵前表現賢惠體貼,她的算盤打得多精明呀!
虧她還能表現出一副不慕榮利的模樣,真是表裏不一的女人。
在心底暗暗唾罵了一陣,嚴嬌嬌抬頭笑道:“既是姐姐美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接過水囊,小口小口的啜飲著,就連鴿子喝水都沒她這般吃力。原來嚴嬌嬌也想在顧廉麵前表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自己的淑女風度,光溫柔有什麽用,還得姿態夠嬌柔嫵媚,才能吸引得住男人。
蘇心玥看在眼裏,但笑不語。
兩家人難得遇見,便正好趕上一起進香了。景陽翁主雖看不起嚴家幾個無用的子侄輩,不過先皇後乃伯昌侯的姨姐,景陽翁主總要給他們幾分薄麵。
一路上嚴嬌嬌鍥而不舍的纏著蘇心玥嘰嘰呱呱說話,始終不讓她有單獨接近顧廉的機會——蘇心玥不得不佩服這女子的心思純粹,目的明確,她的眼裏除了男人,大概就再裝不下其他了。
直到上香時分,嚴嬌嬌才安靜下來。兩人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團上,對著慈眉善目的菩薩相,各自許下自己的願心。
撒下一把香油錢,嚴嬌嬌方拉了她出去,擠眉弄眼的問道:“縣主姐姐,你方才許了什麽心願?”
“無非是祈求家中平安罷了,妹妹你呢?”蘇心玥笑道。反正她對於神明就不真正相信,撒個小謊也沒什麽。
嚴嬌嬌本想支吾過去,話到嘴邊,卻成了:“姐姐還不知道我的心思麽?我日夜牽掛的,就隻有那件事罷了。”
蘇心玥正奇怪她何以變得羞羞答答的,就見顧廉的麵容一閃而過,從眾香客間費力的擠進來。
二女齊聲向他施禮,“三殿下。”
顧廉的目光溫柔落在蘇心玥身上,輕聲說道:“蘇妹妹,我已命知客僧安置好兩間清淨的禪房,你和姑母可先往歇息片刻。”
日中太陽大,誰也不想頂著烈日回家去,且聽說午後還有一輪進香呢。
蘇心玥見景陽翁主麵上微露倦容,隻得勉強應承下顧廉的好意,向他道了謝。
眾人待要隨引路的僧人進殿,嚴嬌嬌卻急了,不得不老著臉皮問道:“三殿下,那我呢?”
顧廉看也不看她,嗓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清澈婉轉,“嚴姑娘若不嫌棄,普濟寺旁的楓林裏就有一間客棧,不妨往此處暫歇。”
一親一疏,涇渭分明。
嚴嬌嬌碰了滿鼻子的灰,憤憤道:“不勞殿下費心了,我自會尋地方安置。”
蘇心玥看著這位小姐氣鼓鼓的離去,在心底默默的為她點一炷香。不用猜她也知道嚴嬌嬌許下的願心是什麽,不過現下看來,她與成功還隔著天塹。
至於蘇心玥自己麽……她的願望也是不言而喻的,那自然是離魏曜遠遠的。可惜神靈向來忙碌,管不了人間的瑣事,憑她扔多少香油錢也未必管用。
話說回來,今日居然沒有撞見魏曜,真是人生第一大幸事。
服侍了景陽翁主歇下,蘇心玥方回到自己的禪房裏。這禪房果然打掃的十分潔淨,素是素了點,卻別有一種清雅韻味。推窗一瞧,後山便是一片茂密的紅楓林,紅如朝霞,豔若潑血,端的是美不勝收。
知客僧大約怕她們餓著,特意送來一壺寺中的苦茶解渴,並一大碟用來充饑的糕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說是糕點,其實不過是幾個四四方方的饅頭,剛出爐的時候或許還有幾分鬆軟可口,可是放久了,便如冷冰冰的磚塊,委實令人難以下咽。
蘇心玥隻嚐了一口便放下了,皺眉倒了一壺苦茶。寺裏生活清苦,每日光是潛心修佛就費時不少,茶葉亦用不著仔細淘澄,黃楊杯裏還躺著幾點晦暗的渣滓。
淺淺抿了一口,蘇心玥便覺舌尖澀得發麻,放下木杯笑道:“這修行之人到底和咱們是不同的。”
停雲一早就對寺裏的飲食起居了若指掌,不以為怪,“要不怎說他們超脫了俗世呢?紅塵的苦他們嚐不到,紅塵裏的福他們當然也享不了了。”
這丫頭有時候說話居然頗有哲理。
蘇心玥暗暗好笑,一麵卻也聯想到自身:倘若蘇家勢敗,她想苟且偷安大概也是很難活下去的。由奢入儉難,她自己都明顯的覺得,自己的口味被丞相府的奢靡生活給養叼了,日後一旦落入貧窘,必然生不如死。
還是死了好,萬一真到了那日,這是最省力最不用吃苦的方法。
蘇心玥曾經無數次想過今後的路該如何走下去,最終還是歸結到這一條唯一的路子。她覺得自己的心態磨煉得都帶點佛性了。
停雲見她出神,隻當小姐乏了,因識趣的道:“我給小姐您鋪床疊被,您先躺一會兒吧。”
景陽翁主一心向佛,蘇心玥身為孝順兒女,自然得陪伴母親身邊,因此也是免不了受累的。
她慢慢解下簪珥,準備小憩一陣。誰知兩個丫頭忙著整理被褥時,破霧袖中忽然掉下一樣東西。
停雲俯身拾起,臉色立刻變了,咦道:“這是誰寫給你的?”
原來那字條上隻是兩行遒勁有力的大字:後山楓林,速來。
有什麽事不能當麵說,非得這樣偷偷摸摸的,可知關乎男女私情。
停雲嚴厲的瞪著對麵同僚,似乎認準了她與外男私相授受一般。
破霧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擺手辯道:“這不關我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呀!”她努力回想起來,“今日來普濟寺參拜的施主頗多,胳膊撞著小腿,誰知道是哪一個鬼鬼祟祟塞進我袖裏的!”
她自己也覺得十分冤枉,竟落下淚來。
蘇心玥很了解自己的兩個丫頭,不一定聰明,但絕對忠實可靠。破霧的性子也不像會撒謊的。
她伸手將字條接過來,細細摩挲著,指腹微抬,便發現裏頭夾雜的一根紅絲,仿佛是手帕或絹衣一類的織料,不過怎麽會是這種顏色?紅得都有點像血。
指尖隱約有淡淡的血腥氣傳來,蘇心玥臉色變了。她記得自己遺失在禦湖邊的那條手帕,上頭沾染的血跡,想必是用簪子對付顧広時滲下的。
原來這手絹被魏曜悄悄拾了起來,留作日後約她相見的憑證。
他果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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