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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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人?
鬱嬌的眉尖微挑,難道是……
灰寶這隻小東西,除了楚譽,誰也不怕,它口中的壞人,莫非是楚譽?
他這是自來熟了?
鬱嬌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霜月跟在她的身側,見她皺了下眉頭,還冷著臉,忙問,“小姐,怎麽啦?”
她知道灰寶是隻靈獸,鬱嬌能聽得懂它的話。此時的灰寶,正用著擔心的眼神看著鬱嬌,想來,有什麽麻煩事發生了。
可是,又不見鬱嬌對她下命令,隻是在生氣,卻是為何?
鬱嬌斂了心神,對霜月道,“你去跟劉媽媽說一聲,讓她去老夫人的院子裏看看,若老夫人的院子門開著,就跟裏頭的錢嬸說一聲,說我回來了。這麽晚了,想必老夫人睡下了,我明早再去請安。”
本來呢,她要到老夫人那裏親自去回複的,但被鬱惜月幾姐妹一耽擱,又被鬱文才問話一耽擱,時間都到了二更天了。
老夫人睡得早,不會等著她。
但若不去回個話,老夫人必會怪她不懂事。
這府裏人多嘴雜,她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事。
霜月的眼珠子,在她臉上滴溜溜地轉了轉,忍著一肚子狐疑,還是離開了。
鬱嬌沒有帶侍女,隻身一人,提裙上了二樓。
二樓屋子門關著,她輕輕地推開門,果然,屋中的桌邊,施施然坐著一人。
正是楚譽。
他還穿著剛才那身紫衣,頭發半散半束,正是馬車裏的模樣。
他的動作倒是快,她前腳進府,他後腳就跟著進來了?
屋中燭火明亮。他怎麽敢堂而皇之,進她的臥房?要是被這府裏的其他人發現了,她的名聲還能好?
鬱嬌沉著臉關了門,上了軒,她背對著門站著,沒有走上前,目光不太客氣地看著楚譽。
“楚譽。”她低聲怒道,“你怎麽能擅自進我的房間?還將灰寶嚇成那樣?”每次來都嚇它,能不能溫柔點?
“我也不懂,他為何怕我,見到我進屋,它就自己跑了。”楚譽一臉無辜,眉目溫和朝她點了點頭,伸手一指一側的椅子,“嬌嬌,過來坐。”
鬱嬌往他身後看去,窗簾子拉得嚴嚴實實的,兩隻明晃晃的蠟燭燈台,擺在緊靠窗子的小幾上,如此一來,不會映出屋中人的倒影來。
她心下一鬆,楚譽倒是想得周密。
鬱嬌沒好臉色地走了過去,在椅上坐下了。
她理了下衣袖,坐正了身子,淡淡說道,“說吧,還有什麽要交待我的?”
剛才在馬車裏,他再三警告她,不得跟其他男子多說話,不得太晚歸府,不得跟景昀走得太近……
諸多叮囑,多得她快記不住了。
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如今又追到了她的屋子裏,這是……有漏說的話?
鬱嬌好整以暇地坐著,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燭光照著她白瓷玉的臉頰,越發顯得嬌憨可人,隻不過,眼神清冷。楚譽的眉尖更加的皺起,目光鎖在她的臉上,她就這麽排斥他?
“嬌嬌?”語氣帶著無奈。
鬱嬌皺眉,“我洗耳恭聽著呢,王爺請說吧。”
楚譽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今天,他是不是嚇著她了?
雖然,他很早就認識了她,但是,他一直躲著她多年。她不了解他,才會這般對他疏離,他能理解。
“鬱文才回府了。”楚譽道,“我剛從他的書房回來。”
得知她是林婉音,他就毫不客氣地喊著鬱文才的名字。
鬱文才雖然是鬱嬌這個身份的父親,但是,根本不像個做父親的樣子。
居然將鬱嬌扔在豐台縣七年,著實的可恨。
鬱嬌點了點頭,“我剛進府門時,見著他了,他剛從豐台縣回府。”
楚譽說道,“他對長隨做了吩咐,要你明早去見他。”
鬱嬌眸光一縮,“一大早就見我?”
楚譽目光溫和看著她,安慰道,“你不必擔心,他若敢再向以往那般虐待你,本王定不會輕饒。”
鬱嬌淡然一笑,“他不敢虐待我的,不管怎麽說,我的身份,多多少少能助他仕途順利。”
鬱嬌說的,楚譽當然明白。
鬱嬌的背後,有平南王府的舊部下,否則,長寧郡主早就死了,不可能瘋了,還養著她。
同時,他心中又在歎息,假如,林伯勇不死,她何置於,為了一個毫無人情的父親,小心討好地過日子?
雖然隔著一張桌子,但是,屋中的燭火明亮,楚譽的眼神太過於灼熱,鬱嬌如坐針氈。
他一直不說話,這麽看著她,到底鬧哪樣?
鬱嬌很頭疼。
他風塵仆仆歸京,不休息嗎?
鬱嬌站起身來,“楚譽,天不早了,你不回府休息嗎?”
“你睡著了,我再走。”楚譽望著他,說道。
鬱嬌:“……”她想暴走,他在這兒,她還怎麽睡著?
正在這時,臥房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桃枝在外麵說道,“小姐,洗浴水準備好了,奴婢能進去嗎?要給小姐拿換洗的衣衫了。”
桃枝在外頭嘀咕著,小姐為什麽要關門呢?她又沒有睡覺。
鬱嬌瞥了眼楚譽,用口型號說道,“我的侍女要進來了,你走不走?”
楚譽隻好站起身來,“我改日再來看你。”說著,他伸手撩起窗簾,身影一閃,離開了。
鬱嬌擔心他藏在窗子外頭,或是屋頂上,過一會兒又來嚇她,她馬上挑了窗簾子看外頭。
還好,她沒聽到他的任何聲音。
楚譽終於走了。
鬱嬌伸手按了按心口,這才走到臥房門口去開門。
桃枝站在門外,見她好半天才開門,眨眨眼問道,“小姐,你睡著了嗎?奴婢敲了好半天的門,你才開?”
鬱嬌睇了她一眼,“這不是開門了嗎?是你太心急了,你的性子就是急,等這麽一會兒,就有意見了?”
桃枝進了屋裏,“也不是心急,奴婢擔心小姐還沒有沐浴好就睡著了,一會兒叫醒小姐,小姐晚上該睡不好了。”
她走到衣櫃處拿鬱嬌沐浴更換的衣衫,見鬱嬌一直站在窗子邊聽什麽聲音,好奇問道,“小姐,你聽什麽呢?”
“我在聽,有沒有野貓進來。”鬱嬌冷笑,“如果有,記得拿棍子打走。”
桃枝眨眨眼,“不曾有野貓呀。”
“沒有最好。”
主仆二人往樓下去了。
翠玉軒的院子外麵,楚譽望著鬱嬌的繡樓,凝眸沉思。
這時,一個人影子,由院中跳了出來,落在他麵前半丈遠的地方站定。
這人個子高挑,身姿敏捷,雙手抱拳朝楚譽行了一禮。
“爺。”霜月低聲詢問,“可是有事情吩咐?”
“仔細防著鬱文才,以防他對四小姐下暗手。”楚譽聲音清冷說道。
霜月驚訝著眨眨眼,“那老匹夫,又想打什麽主意呢?四小姐怎麽說,也是他女兒啊?”
“鬱文才……”楚譽冷笑,“他為了上位,可以不折手段!總之,你防著一點,總是不錯的。”
“是,奴婢明白。”霜月應道,身影一閃,跳進了院中去了。
楚譽抬頭,又看了眼夜色中的繡樓,離開了這裏。
鬱文才會不會對鬱嬌下手,他不敢十分的肯定。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剛才,鬱嬌進了鬱府後,他正在馬車裏坐著,候著黑水的回複。
沒過多長時間,鬱文才的馬車到了。
鬱文才連夜回京,想必,是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
為了探聽究竟,他便悄悄地尾隨著鬱文才,進了鬱府。
鬱文才對他的親信長隨並沒有說什麽機密之話,但是,等著長隨一走,鬱文才眸光森寒的念了一個名字——鬱嬌。
不言而喻,鬱文才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
楚譽一走,鬱嬌並沒有馬上去沐浴,而是叫出霜月。
“你腿腳快,速去景府匯報我的情況,免得他們擔心我。”
剛才,楚譽一直跟著她,她想找人也沒有機會,景府還不知道她已經平安回來了,一定是連夜焦急地在尋她。
一個未婚的姑娘家,不見了,怎不叫人著急?
楚譽說罰罰景蓁他們,讓景蓁和景府的人擔心了兩個時辰了,也夠了。
霜月翻了翻白眼,不大樂意去,“小姐,奴婢跟著景家小姐走了一路,她將小姐慫恿著去牡丹園,本來就是沒安好心。”
景蓁的想法,她如何不知道呢?不就是撮合她和景昀嗎?
不過,景昀心中想著林婉音,而她是鬱嬌。
隻要景老夫人不將她是林婉音的消息,告訴給景昀,景昀是不會喜歡上她的。
她今天陪景蓁去牡丹園,也隻是想多陪陪景蓁和景昀。
她喜歡跟他們在一起。
“霜月,你這是多操心了。景小姐的想法,是不可能成功的,她是一廂情願。”鬱嬌催促著霜月,“我跟他們,隻是親人,不是你想的那樣,快去,要是明天我得知景老夫人擔心了一晚,我可不饒你。”
霜月無法,隻好連夜趕往景府匯報鬱嬌的情況。
……
此時的景府,的確是驚得人仰馬翻。
景蓁帶著鬱嬌去了牡丹園,將人弄丟了。
鬱嬌的人還沒有找到呢,景蓁又將瑞王世子撞入水裏去了。
瑞王世子醒是醒過來了,但是,將景蓁扣在瑞王府,不準回。
景二老爺急得額頭直掉冷汗,正在長房這邊,問著景老太爺和景文忠,如何救出景蓁時,霜月到了。
霜月見景府的人,從仆人到主子,個個愁苦,很是得意。
這二更天都過了,闔府上下,都沒睡,可見,嚇得不輕。
仆人見是鬱嬌的侍女來了,忙將她往裏請。
“姑娘這麽晚來,可是有要緊的事?”守門的慌忙問她。
霜月咧嘴一笑,“也沒有什麽要緊事。就是,我們小姐差我來,跟府上的老太爺老夫人說一聲,她已經回府了,是坐了譽親王府的馬車回府的,叫大家不必擔心了。”
仆人一聽鬱嬌已經回鬱府了,心中大鬆了一口氣,“姑娘,這件事你得親自跟老太爺老夫人還有老爺夫人說,我可不敢隨意放你回去,他們可一直擔心著呢。”
還要親自說?
霜月扯了下唇角,隻好點點頭,“也好,我們小姐也正關心著府上的老太爺老夫人老爺和夫人呢。”
霜月跟著仆人進了府裏,將鬱嬌回府的消息說了,至此,鬱家上下,才鬆了口氣。
鬱嬌的事一放下,景家人又開始愁景蓁。
不過,這可不是霜月想關心的事了。
匯報完事情後,她就離開了。
但是,鬱嬌得知景蓁被瑞王世子扣住了的消息,她又擔心得失眠了。
那瑞王世子,可別像賴著裴元杏那般,像個影子似的跟著景蓁。
……
擔心歸擔心,一夜很快過去了。
次日一早,鬱嬌匆匆梳洗完畢走下繡樓。
劉媽媽走來回話,“四小姐,景府剛才差來了仆人來遞話,說是景小姐回府了,要小姐不必擔心了。”
“知道了。”鬱嬌鬆了口氣,沒想到,瑞王世子這麽快就放了景蓁出來。
霜月嘻嘻笑著說道,“小姐,景小姐下回不敢這麽惹事了。”
鬱嬌橫了她一眼,“下回,你也不可這麽對待他們。”
霜月點頭,“隻要景小姐不打小姐的主意,奴婢會敬她跟敬小姐一樣。”
鬱嬌眸光一縮,盯著她的臉,“是你主子教你這麽做的?”
霜月嚇得收了笑容,“不是!”
鬱嬌沒理她,不是?才怪!
……
鬱嬌帶著霜月出門,準備到鬱老夫人那裏問安,才走出園子門,就見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金錠來了,“四小姐,老爺找你呢,讓你去一下老夫人那兒。”
霜月眯了下眼,馬上拿眼看向鬱嬌。
鬱嬌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金錠姐姐,老爺找我有事嗎?”她是故意問的,一來,楚譽昨天已提醒她了。
金錠搖搖頭,“沒說,不過,老爺臉色不大好。”
鬱嬌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鬱文才久不在家中,這幾天,鬱府又出了不少事,他一定得件件親自過問。
而這些天,最忙的,是她。
鬱文才怎會不過問她呢?
……
鬱嬌來到春暉院。
正屋裏的上首,坐著鬱老夫人,另一側,坐著鬱文才。
鬱文才看著她,既不見笑容,也不見厭惡,神色古怪。
霜月不能進屋,她瞥了眼鬱文才,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候在廊簷下了。
鬱嬌走上前,“祖母,父親。”
鬱老夫人見到她,還是十分高興的,朝她招招手,“聽說,你昨天回得晚,是坐了譽親王府的馬車回來的?”
那譽親王為人古怪,沒想到,對鬱嬌卻十分的和善。
鬱老夫人覺得,譽親王一定是賞識兒子鬱文才,才對孫女友善的。因此,她為兒子感到驕傲。
但鬱文才卻不這麽想了,他的臉色,馬上冷了幾分,看向鬱嬌的眼神,半絲也不見溫和,隻有淩厲。
鬱嬌從不理會鬱文才對她的冷淡,神色始終平靜。
鬱嬌點了點頭,“孫女兒在豐台縣時,向一個做琴的老琴師討學了一門修琴的手藝,不知怎麽的,被譽親王知道了這件事。上月時,他就說,會請孫女兒上他府上修琴,今天,他們府上的大管事,派了馬車來,請了孫女兒去修琴,因此,回得晚了些,叫祖母擔心了。”
“嗯,好好好,不愧是我鬱府的姑娘,給府上增了光。”鬱老夫人歡喜著,將她拉到一旁坐下。
祖孫倆坐在一處,親昵無間。
鬱文才朝屋中的侍女們揮了揮手,“全都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們服侍了。”
他的臉色陰陰沉沉,侍女們識趣地,快步退去。
錢嬸見霜月站在窗子邊偷聽,怕鬱文才得知後發火,將霜月也拉走了。
屋子裏,鬱老夫人揚了揚眉,問著鬱文才,“你趕走她們做什麽?”
“母親。”鬱文才站起身來,“我們鬱府,不能同譽親王府來往。”
鬱老夫人聞言,神色微暗,“為何不能來往?”
“母親,您忘記了,惜月的姨父可是永安侯,永安侯是安王的人。譽親王和安王,多年不和,我們家同譽親王府來往,隻會惹怒安王。那安王的脾氣,可是好相與的?”
鬱老夫人不說話了,她抿著唇,思索了片刻後,對鬱嬌說道,“鬱嬌,聽到你父親說的話了嗎?為了府上的安寧,你從現在起,不準跟譽親王府的人來往,更不準跟譽親王來往。他上回救你一事,我已差人送去了厚禮,事情呢,就此揭過,不許再提。”
鬱嬌微微扯了下唇角,原來,鬱文才叫她來,是說這件事。
“是,鬱嬌明白了。”
鬱嬌離開屋子,霜月馬上迎了上來,她小聲問道,“小姐,他們不準你和王爺來往?”
“你聽到了?”鬱嬌看了她一眼,抬步往園子外頭走去。
霜月點了點頭,“奴婢的耳力好,全聽到了。”頓了頓,她哼了一聲,“老爺真是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官位不受影響,居然幹涉起小姐的事來了。”
“我是這府上的姑娘,我的一言一行,他們當然得幹涉了。”鬱嬌冷冷一笑,“好在,沒說不讓我上林府。”
霜月問,“小姐,咱們去林府做什麽?”
鬱嬌眸光一寒,“收債!”
自從那天,裴家出事後,愛麵子的裴老夫人,主動地歸還了林婉音的嫁妝,但是,林家二房霸占著長房的田產,還一直沒有還!
這筆債,她可一直記著。
聽說要收債,霜月馬上附和道,對,“林家二房的人太不像話了,的確該收回他們霸占的財產了。”不過,她見鬱嬌沒有說要帶幫手,又忙問,“小姐,咱們要不要多帶些人去?”
她可一直記著,鬱嬌跟著景家人去裴府收債,可是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進裴府的大門。
進了裴府,又是費了不小的周折,才拿回嫁妝,而且,不是一次拿回,還分了好幾次。
為了拿幾分田莊和鋪子的地契,她們和景家人,還差點被裴家人一把火燒死。
“不必了。”鬱嬌冷笑,“這次,跟進裴府不同。”
霜月不明白了,“怎麽不同?不都是收債嗎?”
鬱嬌冷冷一笑,“我們進裴府,是客人,但是,我進林府,卻是進自己的家裏。誰敢攔?”
“自己家?”霜月疑惑地看著她。
……
鬱嬌隻帶著霜月,和一隻灰寶,坐著鬱府的馬車,往林府長房疾馳而來。
因為想著心事,這條原本漫長的長街,今天花費的時間異常的短。
霜月喊了一聲,“小姐,到了。”她挑了簾子,“咦”了一聲,“跟之前,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鬱嬌的目光,順著簾子挑起的縫隙,往前看去。
隻見林府的府門,粉刷了新的朱色漆,白色的燈籠已換下來,兩旁懸掛著,印著“忠毅將軍”四個大字的朱色的燈籠。
鬱嬌記得,上回她來林府時,楚譽說,會派人將長房的府邸,重新翻新一下。
沒想到,動作這麽快。
鬱嬌走下馬車。
霜月往長房的台階走去,鬱嬌卻喊住她,“敲隔壁二房的府門,長房有的是時間進去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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