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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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譽道,“這是譽親王府的馬車,鬱府的人看到你坐了我的馬車回府,誰敢說你?”
鬱嬌怔了怔,他這是堂而皇之的,公開說,她是他的人?
她坐正了身子,目光斜斜瞥向楚譽,沒好氣地說道,“王爺好自私!”
楚譽不解問她,“怎麽就自私了?”
鬱嬌不說話,將頭偏過,然後,用力抽手,抽不動。
“嬌嬌?”
鬱嬌不理會。
楚譽伸手用力一拽,將人拽了過去。
隻聽“咚”的一聲,鬱嬌的身子,撞到了一個人牆上。
外麵的趕車位上,黑水正專心地趕著馬車。他不愛講話,更不喜歡管他人的閑事。因此,對於馬車裏的聲音,他自動忽略。
馬車輪子,在長街的青石板上,軲轆軲轆滾過,聲音重複,單調乏味。
霜月也坐在趕車位上,她就不及黑水能忍住寂寞了。
她拿胳膊捅了捅黑水,“喂。”她用著蚊音問道,“咱們爺,怎麽忽然轉了性子?以前不是討厭鬱四小姐的嗎?”
黑水朝她翻了個白眼,滿臉寫著無可奉告。
霜月得不到回答,又拿胳膊肘捅捅他,“啞巴了?”
黑水終於不耐煩了,吐了三個字,“自己問。”
霜月:“……”她哪敢?不過呢,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呀。
不知不覺間,馬車終於到了鬱府。
霜月往身後的馬車看了一眼,裏頭沒聲音。
她從趕車位上取了踩腳的凳子,放在門邊,輕輕喊了聲“小姐?”
車門從裏拉開,接著,簾子挑起,鬱嬌自己走了出來。
她將手搭在霜月的手上,沒什麽表情地說道,“回府了。”
霜月往她臉上看去,鬱嬌的臉上沒有笑容,她眨了眨眼,生氣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就生氣了?
鬱嬌斜睨了霜月一眼,心中惱火,她當然生氣了。
她沒有答應要嫁楚譽,楚譽居然這麽霸道不講理?對她上下其手,著實可恨。
還說,她再敢跟景昀出門,就打斷景昀的腿。
太不講理了!
霜月一肚子狐疑,可又不敢問。
這時,楚譽在馬車裏忽然說道,“霜月,若鬱家老夫人問起,你就說,四小姐剛才去了譽親王府,本王之前有事求她,她今天上王府相助去了。所以,回得遲了些。”
他是悄悄回府,所以,不能走出馬車,隻坐在車裏吩咐事情。
霜月轉身朝他點了點頭,“是,奴婢明白了。”
楚譽又從馬車裏取了副貼子遞與黑水,“黑水,你跟著一起進去,將貼子奉上。”
黑水接了貼子,上前去敲鬱府的府門。
此時,一更天早已過半,鬱府的府門緊閉著。
鬱嬌見他如此安排,自然是明白,他擔心她會受委屈。
因此,她心中對楚譽的那股子惱恨,便降了幾分。
不過呢,她沒有說感謝的話。
剛才在馬車裏,已經被他占了不少便宜了,她要是再說感謝,她就吃虧了。
馬車的車頭處,掛著一隻擋風的馬燈,將周圍幾丈見方的地方照亮。
鬱嬌邁步走上了台階。
楚譽未再說話,一直挑著簾子,目光如水看著鬱嬌的身影,仿佛她會丟了似的。
黑水敲了門後,過了好半天,才聽得府門後麵有人問道,“什麽人?”
“四小姐回府了,還不快開門?”霜月朝那門後的仆人,冷冷說道,“動作怎麽這麽慢?讓四小姐好一陣等,你們膽子不小。”
仆人將門開了一條縫,仔細一看,可不是四小姐主仆麽?
“是是,這就開門。”仆人慌忙將門打開,將鬱嬌主仆迎了進去。
開門的兩個仆人,又見黑水跟在她們身後,“你是誰?”
黑水麵無表情的舉起一塊腰牌,“譽親王府的護衛,送鬱四小姐回府。”
譽親王府?
兩個仆人吸了口涼氣,一起往府門外看去,隻見門口,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馬車頭的車燈,照見車門上的一個名牌:譽親王府。
“請進請進。”仆人看著黑水,更加地恭敬了幾分。
譽親王府的人,誰敢惹?
守門處的仆人,又趕緊著討好鬱嬌,找了燈籠遞與霜月,“姑娘拿好,天黑路不平。”
如今鬱嬌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連帶著,她身邊的丫頭們,也跟著提升了不少地位。
霜月毫不客氣地,將燈籠接了過去。
因為有譽親王府的人到了,另一邊,又有仆人去尋府裏的管事來接待黑水。
因是晚上,黑水又是外男,不能進後宅,仆人將他迎進前院一處專門接待客人休息的地方,候著老夫人的回話。
霜月提著燈籠,扶著鬱嬌往後宅走,才走過照壁,她們迎麵撞上了一行人。
丫頭婆子,呼啦啦十來個人。
鬱嬌認出,有一位貴夫人模樣的人,正是冷家的夫人,錦夫人冷玉錦娘家的嫡嫂。另外幾個,便是鬱惜月姐妹幾人,和她們的侍女們。
其中還有兩人,是宮中侍女的模樣。想必,這是鬱惜月大姐,三皇子側妃鬱欣月的人了。
這是,搬了救兵來?救錦夫人來了?
冷家世代從醫,太醫院的幾任院正,都是冷家的人。
冷家雖比不了裴家和鬱府,但靠著同皇家有著密切的關係,在京城裏,很有一定的人脈。
一般的人家,都不敢太惹著冷家的人。
鬱欣月雖然隻是個皇子側妃,但是,三皇子目前沒有娶正妃,也就是說,鬱欣月等於是三皇子府上的女主子。後院中,一人獨大。
那兩個嬤嬤見到鬱嬌,還是認真地行了個禮,“奴婢們見過四小姐。”
長寧郡主即便是個瘋子,但身份在那兒,沒人敢不尊敬。
再說了,鬱嬌本身還有著封號。
鬱嬌點了點頭,“原來是大姐姐的人,嬤嬤們不必客氣,請起吧。”又朝冷夫人頷首一禮,“冷夫人。”
冷夫人是五品誥命身份,又年長鬱嬌一輩,她就不必給鬱嬌行禮了。
冷夫人雙手交握於胸前,看著鬱嬌似笑非笑,“喲,這不是,鬱四小姐嗎?鬱四小姐好忙啊,忙到大晚上的才回府。聽說,你跟聚賢書院的一些男學子們走得很近?從早到晚的向他們討教學問?想必,學問很好咯?”
她一說完,鬱惜月幾姐妹,紛紛捂著嘴竊竊笑了起來。
連三皇子府上的兩個嬤嬤,也一齊彎了下唇角。
霜月的目光,馬上一寒。
這婦人,話裏話外透著譏諷,說鬱嬌跟一群男學子,私下會麵到晚上才回,分明是諷笑鬱嬌不知檢點。
這根本沒有的事!
呸!
好惡毒的婦人之嘴,霜月的腳動了動,想上前去動手。
鬱嬌伸手一攔,攔住了衝動的霜月,今天外人多,霜月一動手,明天,她鬱嬌囂張跋扈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城了。
人們會說,丫頭動手打了府上客人,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鬱嬌看著冷夫人微微一笑。
“我今天在聚賢書院,聽幾個學子在私下裏議論,說我府中的錦夫人,常常將自己的私房銀子偷偷運送給娘家。”
“……”
“常常讓娘家人晚上進出府邸,防的是被外人看見了,惹口舌。我想啊,冷府多有錢啊,皇上跟前的紅人啊。何至於看上我鬱府的幾個小錢呢?”
“……”
“起初,我是不相信的,還跟他們爭執一番,哪想到,我今日竟然真的見著晚上離府的冷夫人了。冷夫人,你沒有將二娘的私房銀子拿出府吧?要是真的,我可是自打自臉了。”
冷夫人今天來,一是來看錦夫人,二是來問,能不能借些銀子給她。
她男人在外頭盤了一筆生意,結果,虧了不少。
前幾天,她向嫡親小姑子裴夫人借,哪知,還沒等到裴夫人回複呢,裴夫人卻被永安侯關了。
裴府的老夫人見著她,更是直接冷了臉。
她隻好來鬱府想辦法,想找幾個外甥和外甥女幫她度過難關,順便看看庶出的小姑子錦夫人。
眼下,被鬱嬌說到心坎上,她臉上狠狠地窘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了捂腰間,那裏,藏著四張大額銀票。
鬱明月見自家舅母,被鬱嬌嗆得啞了口,馬上冷笑起來,“鬱嬌,你胡說八道什麽?我舅母是來看我和我母親的,說話說久了,忘記了時間而已,拿什麽私房銀子?你敢誹謗,當心我告你。”
“不是就好,我明天同人說話時,腰杆也會直一些。”鬱嬌微微一笑,又朝冷夫人和鬱欣月的兩個嬤嬤點頭道,“冷夫人好走,嬤嬤們好走,我還要去見老夫人,告辭了。”
鬱明月的眼珠子轉了轉,腳步一閃,攔住了她。
今天,她們人多,她可不會放過羞辱鬱嬌的好機會。
“站住!”鬱明月雙手叉腰,盯著鬱嬌,一臉的冷然,“不許走!”
鬱嬌揚眉,“這條路,你買下了?還是,父親規定,不準我走?”
鬱明月冷哼,“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才回來,是不是到哪兒鬼混去了?別跟著什麽下九流的人,學了些不好的規矩來,連帶著壞了我們幾個人的名聲。”
“我聽姨娘說,下九流的人,都是些市井流氓,最喜歡毀人清白了。”站在人後的鬱憐月,忽然嘀咕了一聲,嚇得雙手捂心,做著西子捧心狀。
霜月淩厲的目光,“刷”地一下掃到她的臉上。
鬱憐月咬了咬唇,趕緊垂下了眼簾,唇角卻浮著得意。
鬱明月揚唇冷笑,“鬱嬌,我見你臉頰紅撲撲的,是不是跟男人鬼混去了?快讓我們檢查檢查,你的守宮砂還在不在。”
霜月忍不住了,“你們胡說八道什麽?”
鬱明月怒道,“放肆,主子們說話,有你這丫頭插嘴的份嗎?”
鬱嬌悄悄拉了下霜月的袖子,然後,又朝她使了個眼神。
霜月忍著怒火,才沒發作,心中的怒火早已騰起,袖中拳頭緊握。
鬱嬌目光清冷,看著她們作妖。
鬱惜月眸光一轉,微笑道,“四妹妹,明月妹妹這麽做,也是為你好。這裏隻有我們幾人,而且都是女子,沒有外人在。你將胳膊露出來,讓明月看看,不就好了?也免得府裏其他人得知你晚上歸來,胡亂猜測,壞了你的名聲。”
說著,她裝著關心的樣子,拿眼四下裏看了看,一更天過半的光景,府裏的仆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沒有仆人來往。
同時,她朝鬱明月使了個眼神。
鬱明月如何不懂呢,她朝身邊的幾個丫頭點了點頭,“去挽四小姐的袖子。”
“是,三小姐。”三個丫頭攔在了鬱嬌周圍。
霜月這下徹底怒了,“你們可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五品縣君,誰借你們的膽子,敢攔著四小姐。”
丫頭們猶豫了一下,不敢上前了。
鬱明月冷笑,“她身份再高,也是我妹妹。這長幼有序的規矩,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我這做姐姐的,如何管不著她了?給我檢查!”
她想著,不管鬱嬌的守宮砂在不在,今天當著大姐姐身邊仆人的麵,也要搜上一搜,殺殺鬱嬌的威風。
鬱嬌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將老夫人哄得團團轉。
以前,老夫人見了她們幾個,總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現在可好,都不讓她們陪著吃飯了,問了安後,馬上打發她們走,連話都說不了三兩句。
老夫人反而對鬱嬌關懷有加,噓寒問暖,送吃送穿的。
這落差實在太大,讓鬱明月心中又嫉妒又憤恨。
所以,她是如論如何,也要羞辱羞辱鬱嬌一頓。
“要搜?可以啊。”鬱嬌坦然一笑,說道,“你們懷疑我,我也懷疑冷夫人拿了府裏的銀票,為了避嫌,要搜大家一起搜。”
冷夫人又氣又驚,臉上嘲諷鬱嬌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了。
那手指,又下意識地往腰間的荷包方向,按了按,她很想拽下來,悄悄轉移給侍女藏著,可偏偏,那個鬱嬌的雙眼,一直盯著她。
她沒法轉移。
鬱明月和鬱惜月,更是一起變了臉色。
因為,冷夫人的身上,的確有鬱府的銀票,上麵蓋的是鬱府的印章。
她們姐妹幾人,希望冷夫人動用冷家的人脈關係,說動父親和祖母,放出她們的母親,才借了兩萬兩的銀票給她們的舅母冷夫人。
那些都是母親悄悄藏起來的私房銀子。
若得知母親有這麽多的私房銀子,隻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為了不引起麻煩,也害怕老夫人查起來,她們才特意請了大姐鬱欣月身邊的嬤嬤,一起陪同冷夫人進府裏,再一同出府。
要是一搜,隻會一搜一個準。
霜月見那一群人,一個個都變了臉色,心中得意一笑,這是有鬼呀。
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那怎麽成?
小姐說得對,要搜一起搜。
“小姐,讓奴婢來搜吧?有三人搜查小姐,隻有奴婢一人搜查冷夫人。我們其實還是吃了虧。”霜月冷冷一笑。
這會兒霜月又插嘴了。可是呢,因為鬱惜月一行人正在擔心鬱嬌會強行給冷夫人搜身,因此,沒人敢說霜月。
“出什麽事了嗎?”有人提著燈籠,往這裏走來。
正是府裏的大管家,鬱福。
他的身旁,跟著守前門的一個仆人。
仆人請來管家,正是去接待黑水的。
黑水雖然隻是個護衛,但是,那也是譽親王府的一等護衛,是有品階的,誰敢怠慢著?
鬱嬌轉身朝鬱福點頭說道,“原來是福伯,我剛回府走到這兒,姐姐妹妹們就攔住了我,非說我在外頭跟下九流的人來往過,還說,要搜我的身。福伯來了,正好來評評理。”
鬱福還未說話,又有一人往這邊走來。
“在下不來貴府,不知貴府是這樣對待四小姐的。看來,王爺下回也不敢請四小姐去府上了。”走來的,正是黑水,他揚了揚手裏的腰牌和貼子,冷冷一笑,“免得被人誤會成,是下九流的人。”
黑水武功好,因此,雖然這處照壁,離著他休息的小廳有幾十丈遠,但他還是看清了,幾個提燈籠的人,圍住的正是鬱嬌。
鬱惜月幾個看到黑水手裏的腰牌,更是嚇得臉色大變。
心中紛紛說道,這是怎麽回事?鬱嬌是被譽親王府的人送回來了?
而她們剛才還說,鬱嬌跟下九流的人在一起……
想起楚譽那張“閻王臉”,幾個人更是不敢多說一句,個個噤若寒蟬。
鬱福剛才聽傳話的人說,鬱嬌是被譽親王府的人送回來的,不敢馬虎,馬上往前院而來,沒想到,還是遇上了其他幾位小姐,在刁難著鬱嬌。
鬱福急頭一頭的冷汗,忙道,“二小姐,三小姐,你們怎能這麽說四小姐,這話要是傳到譽親王的耳裏……。”
鬱嬌一笑,“被人冤枉,我倒是無所謂,隻怕,譽親王和他府上的大管家,知道你們這般說他們,會不高興。”
冷夫人眼珠子一轉,伸手拉了拉鬱惜月和鬱明月兩姐妹的袖子,幹幹一笑,“鬱管家,她們姐妹說笑話呢,當不得真的。這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這要是讓府上的老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陣操心。”
說完,她朝鬱惜月鬱明月擺擺手,“你們別送了,天也不早了,都回吧。”
偏偏這時,又有人往這裏走來。
“老爺回府了!”有個仆人,高聲說道。
冷夫人更是驚得臉色一變。鬱文才怎麽回來了?鬱惜月不是說,鬱文才去外地辦差去了嗎?
鬱文才一來,所有人都停了爭吵,紛紛閃身讓道。
鬱嬌朝霜月使了個眼色。
然後,目光看向冷夫人腰間的荷包。
霜月會意,悄悄走向了冷夫人。
趁著眾人都望向從遠處走來的鬱文才時,霜月借著夜色,悄悄地撞了下冷夫人。
啪——
一隻荷包掉在了地上。
霜月咦了一聲,“誰的東西掉了。”然後,她從地上撿了起來,不顧嚇得慘白著臉色的冷夫人,自顧自地打開來看,“裏頭有四張銀票,一張五千兩,啊,還蓋著鬱府的印章,聚鑫錢莊取。”
不止冷夫人嚇得白了臉色,鬱惜月和鬱明月姐妹兩,同樣嚇得額頭冒冷汗。
連沒有參與這件事的,隻是來看熱鬧的鬱憐月,也嚇得連連後退,就怕鬱文才罵起鬱惜月幾人,連帶著將她也罵了。
“銀票?”鬱文才已走了過來,“拿過來看看。”
他穿著一身披風,風塵仆仆,身後跟著的長隨鬱來旺,身上還背著行囊,主仆二人剛從豐台縣歸來。
霜月依言遞了過去,“老爺,請看,從冷夫人身上掉下來的。”
冷夫人又驚又氣,差點沒暈過去。
鬱文才接了過來,淩厲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番後,又看向手中的銀票。
這正是府裏的銀票,銀子存在聚金錢莊裏,憑票取銀子。
四張,一張五千兩,一共兩萬兩。
好嘛,他不在府上的時候,幾個女兒越發膽大了,敢送人這麽多的銀子。
“惜月,這是怎麽回事?”鬱文才不好問冷夫人情況,於是,他便問二女兒。
他的平妻錦夫人再不受寵了,那也是平妻,為了名聲,還休不得。因此,他也不好太給錦夫人的娘家嫂子冷夫人難堪。
那麽,就對二女兒動怒了。
鬱惜月哪裏說得出緣由來?
“這這……”她吱吱唔唔著說了半天,也不敢吐一個字出來,臉色越來越慘白,額頭冷汗直冒。
幸好是在晚上,這要是在光線明亮的大白天,更加能清晰地看到鬱惜月姐妹幾人的狼狽。
鬱嬌在心中冷笑。
這真是惡人做惡,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鬱文才出門多日,忽然回府,還恰巧撞上了鬱惜月姐妹二人,偷偷拿銀子給外祖家,真是自己作死!攔都攔不住。
“這麽晚了,一個個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各回各的屋子去?”鬱文才怒喝一聲。
鬱文才是何等人?平妻的娘家嫂嫂晚上離府,又從身上掉出了鬱府的銀票。
平妻的兩個女兒,還嚇得臉色蒼白。
他即便是個外人,也能看出這裏頭的門道來。
因為有黑水這個外人在,他不好細查細問,當著外人訓斥女兒,等於是自打自臉,他隻好趕眾人回去睡覺。
鬱惜月姐妹幾人和冷夫人,巴不得快些走掉,雖然銀子又被鬱文才收走了,但總比一直盤問她們要好。鬱文才最是吝嗇記仇之人,要是被他恨下,今後的日子,隻怕不好過。
冷夫人不敢得罪鬱文才,訕笑道,“我是來看幾個外甥女的,都說了天都晚了,她們不聽非得送。”又道,“惜月,明月,還有憐月,你們回吧,舅母改天再來看你們。”
冷夫人又朝鬱文福了福,帶著仆人借機趕緊走掉了。
三皇子側妃鬱欣月的兩個嬤嬤,則向鬱文才回道,“見過丞相大人,老奴們是奉了娘娘的命令,來給幾位小姐送東西的,小姐們問了老奴們一些關於側妃娘娘的話,才耽擱了些時間,望丞相大人不要怪罪她們。”
“娘娘還好嗎?”鬱文才問道。
“娘娘樣樣都好,娘娘也向丞相大人問好。”
嬤嬤們問完安,不想再趟鬱府的渾水,也跟著冷夫人主仆一行人的後麵離開了。
鬱惜月三姐妹,也紛紛朝鬱文才福了福,帶著各自的丫頭,慌慌張張地離去了。
原地,隻剩了鬱嬌主仆,和黑水,以及管家鬱福,和鬱文才主仆幾人。
鬱文才見過黑水,說道,“這不是譽親王府的護衛嗎?”
他進府的時候,就看到府門前停著一輛譽親王府的馬車,問了守門的仆人,仆人說,鬱嬌今天去了譽親王府,剛才,由王府的人,送了她回來。
他心中好生疑惑,鬱嬌,怎麽會同楚譽走近了?
而楚譽又是安王的死對頭,他又答應了安王,想法除掉豐台縣令,楚譽當初,卻力挺豐台縣令,還說要調豐台縣令到京城為官。
女兒這是要害死他?
鬱文才想到這裏,對鬱嬌又生出了不喜。
但黑水在此,他不好發作,隻說道,“她們都回去了,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回自己的園子去。”
鬱嬌本想跟他問安的,見他發了火,也懶得客氣了,隻應了聲,“是。”就帶著鬱嬌離開了。
黑水被楚譽安排著,護送鬱嬌進府,就是防著鬱老夫人或其他人為難她。
見鬱文才冷了臉色,黑水就說道,“丞相大人,王爺的一把琴,幾天前不小心斷了弦,一直修不好,聽說四小姐會修,大管家就請了四小姐進府,修琴去了。所以,回得遲了些,望丞相大人不要罰她。”
然後,將楚譽事先寫的謝貼奉上,遞給了鬱文才,貼子原來是要送與鬱老夫人看的,鬱文才回府了,送與鬱文才也是一樣的。
“修琴?”鬱文才朝走遠的鬱嬌看了一眼,又望向黑水,“原來是這麽回事,小小事情一樁,府上的大管家客氣了。”
鬱文才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原來隻是去修琴,他還擔心鬱嬌去譽親王府亂說話,壞他的事。
黑水見鬱嬌平安了,又道,“在下將四小姐送回了府上,任務也完成了,告辭。”
“黑護衛慢走。”鬱文才點頭還禮。
管家送黑水去了。
鬱來旺陪著鬱文才,往府裏走來。
進了書房後,鬱來旺忙說道,“老爺,雖然譽親王是個不能娶妃之人,但四小姐跟王府走近,隻怕不是好事。安王那裏會不會怪咱們府裏,腳踩兩隻船,明裏跟安王走近,背後,又跟譽親王走近?”
鬱文才也想到了這裏,他伸手捋了捋胡子,“明早,你去請四小姐來,老夫要仔細地問問她。”
“是。”鬱來旺點頭應道,“老爺先歇息著,老奴去給老爺安排夜宵。”
“另外——”鬱文才又叫住鬱來旺,目光淩厲,“明早將二小姐三小姐,也一並叫來!”
鬱來旺一怔,“是。”
他心中則道,老爺是要罰二小姐和三小姐了吧?那兩位小姐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這麽多的銀子給冷家。老爺能不生氣嗎?
隻是,鬱來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鬱惜月和鬱明月偷拿銀子是事小,最大最讓鬱文才惱火的是,他的二兒子鬱人傑,居然敢背著他同裴家勾結,私造火藥,賺私房銀子!
這是想將整個鬱府,拉入火坑嗎?
那裴家為了支持安王當上皇太弟,已經是走入入魔了,他們想死,他不管,但是,他不想死。
二兒子究竟是哪個筋錯了,跑去跟著裴元誌的?還被豐台縣令抓到了把柄!
要不是那豐台縣令,一直宵想著鬱嬌,沒有嚷出來,隻怕,他們整個鬱府,都被皇上拉去砍頭了!
鬱文才想起這次的豐台縣之行,就後脊背發涼。
也難怪,安王叫他去殺豐台縣令了。
這是為了兩家好,是想借他的手,殺了豐台縣令。
他也想殺了那縣令為快,但是縣令狡猾,威脅他說,要是自己已死了,就是反賊殺的,而且,已將證據送走了。
他哪裏敢下手?
隻能匆匆回來想辦法。
是將鬱嬌送去給豐台縣令呢,還是打死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來個死無對證?
鬱文才氣得在屋子裏,不停地走來走去。
想不到他平平安安當官二十年,居然栽倒在兒女的手裏。
……
鬱嬌和霜月兩人,往翠玉軒而來。
霜月想到剛才撿起的兩張銀票,心中好一陣不服氣。
“小姐,為什麽不說出來,說是二小姐她們偷了銀票送與外人的?”
鬱嬌睇了她一眼,“你覺得,說出來了,老爺會當場罰她們嗎?”
“應該……會吧?兩萬兩啊,可不是小錢呢,在京城裏,能買好幾座庭院了。”霜月想了想,說道。
鬱嬌卻搖搖頭,冷笑道,“不,鬱文才不會當場罰她們的。”
“為什麽?”
“他愛麵子,有黑水在,有冷家人在,還有三皇子側妃的嬤嬤在,有這麽多的外人在場,他不可能不顧及臉麵的罰鬱惜月和鬱明月兩姐妹。”
霜月撇了下唇,“那不是太便宜她們了?”
鬱嬌卻一笑,“那也不會,今天不罰,不代表明天不罰。不過……”鬱嬌眯了下眼,“我們得當心她們報複。”
霜月冷哼一聲,“放心吧,小姐,有奴婢在,她們不敢對你怎麽樣!”
……
鬱惜月和鬱明月兩人,今天又栽倒在鬱嬌的手裏。
兩人忍著怒火,氣衝衝回了她們的住處。
一進臥房,鬱明月馬上叫嚷起來,“二姐,氣死我了,鬱嬌她簡直是個災星。我們一碰到她就準倒黴。三天前,舅母也來府上借銀子,沒遇到她,一點事也沒有。”
“……”
“可今天呢,遇到她就出事了,居然被父親看到了舅母身上的銀子。這下可好,兩萬兩的銀子沒了。那可是娘唯一的私房錢了。要是父親發起火來,會不會認為娘還藏著不少,會一直罰娘呀。”
鬱惜月卻不及鬱明月慌張。、
她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眯著眼,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鬱明月見她悠悠哉哉的樣子,不禁怒道,“二姐,你還有心情喝茶?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聽到了,我在想問題。”鬱惜月彎起唇角,得意一笑。
鬱明月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二姐,那銀票被父親拿走,是鐵定不會還給我們了,我都要愁死了,你怎麽還笑?”
鬱惜月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麽事?”鬱明月見她笑得神神秘秘,忙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了,“你倒是快說呀,二姐,別賣關子了。”
“鬱嬌,一定是得了譽親王的喜歡。”
鬱明月冷嗤,“二姐,我早看出來了。”她冷冷一笑,“元杏表姐和鬱嬌吵架,元杏表姐明明是譽親王的親表侄女,可是呢,譽親王不幫元杏表姐,反而幫鬱嬌,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
“另外,鬱嬌幫林家打官司的時候,譽親王也是全程幫忙。我看啦,譽親王說什麽,對林家的事感興趣,才幫忙的,分明說的是慌話,他的目的,就是在幫鬱嬌,因為他喜歡鬱嬌。”
“……”
“另外,鬱嬌那天在郊外時遇上了劫匪,也是譽親王去救的。鬱嬌的馬車被燒了,譽親王又派了馬車送鬱嬌回來。種種說明,他喜歡鬱嬌。不過,二姐,你說這些做什麽?”
“你沒有看出來嗎?”鬱惜月狡黠一笑。
“看出來什麽?”
“一個王府的護衛,如何會送鬱嬌回來?”
鬱明月眨眨眼,“他不是,奉了管家之命嗎?”
“還有那個管家,膽子不小,敢請鬱嬌去修琴?鬱嬌再怎麽說,也是五品縣君,他有什麽資格,請鬱嬌?”
鬱明月聽糊塗了,“二姐,你說來說去,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鬱嬌今天去見的人,一定是譽親王,楚譽。”鬱惜月眯了下眼,冷冷一笑。
鬱明月更糊塗了,“二姐,譽親王不是奉旨去崇州了嗎?走了天了,怎麽可能還在京城?”
“他在不在,有什麽關係?”鬱惜月眸光一轉,冷笑說道。
鬱明月往鬱惜月的跟前湊近一些,“二姐,我聽不懂你的計謀,你就直說吧。”
鬱惜月小抿了一口茶水,說道,“明天,我們去找裴元誌表哥,就說,鬱嬌今晚去悄悄會見了一個人,那人正是譽親王。”
“……”
“要是譽親王真在京城呢,裴表哥抓了譽親王的把柄,告他一個欺君之罪,借機搬倒譽親王,那麽,一定會感激我們報信,我們再借機找他提條件,要他想法給父親施壓。讓父親放出母親。”
“……”
“如果譽親王不在京城裏,裴表哥沒有找到人的話。也不要緊,譽親王得知鬱嬌在外頭打著他的旗號耀武揚威,一定會厭惡她。那麽,鬱嬌沒有後台,也是我們成功了一計。”
鬱明月眸光一亮,“二小姐,這個辦法好呀。事不宜遲,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去裴府找裴表哥。”
……
黑水出了府,跳上馬車的趕車位,直到馬車趕出了二三裏路,將鬱府遠遠地拋到身後之後,才伸手敲了敲車壁,“爺,四小姐平安回府了。”
車內,無人回答。
黑水望天,他這主子,終於找到一件正經事做了,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對他們這些護衛,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吧?
男男相斥,男女相吸,王府裏一群漢子,沒有起內爭,真是個奇跡。
要是多了個女主子,又會是怎樣的情景?
……
鬱嬌回了翠玉軒。
今天在翠玉軒呆了一天沒有出門的灰寶,見到鬱嬌,不是歡喜的相迎,而是一臉愁苦地坐在一樓的樓梯口,搖搖尾巴,委屈說道,“嬌嬌,樓上有壞人。”
“壞人?誰?”
“大壞人,很壞很壞的大壞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