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楚譽夜進昭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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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和你一起長大,都在太妃的跟前,承過歡,朕怎忍心殺你?但為了封住悠悠眾口,興盛,委屈你了。”

    打人一巴掌,再撫著頭說,乖,我不是有意的,我知你心中委屈,可我沒辦法呀,我做不到將那一巴掌收回去。正德帝此時,便是這樣的人。

    永安侯徹底傻眼了,他隻是推讓了一下,這兄弟倆,居然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

    就一點餘地都不給他了?

    這不附和常規!

    永安侯欲哭無淚,好想咬自己的舌頭呀,他為什麽腦袋一熱,說要自請除職?

    這下好了,真被除職了。

    永安侯心中,腸子都要悔青了。

    不,他現在已經不是永安侯了,他是裴興盛。

    被皇帝罰,還得謝恩。

    裴興盛也不例外,他忍著心中的惱火與不甘心,朝正德帝叩頭謝恩,“臣,謝皇上不殺之恩。”

    “王貴海?”正德帝的目光,淡淡掃向身側。

    王貴海快步走了過來,“老奴在呢,皇上請吩咐。”

    “進禦書房,擬旨。”

    “是。”

    裴興盛的心頭,徹底一涼。

    王貴海的動作很快,不消片刻,手捧著聖旨走出來了。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太監,小太監的手裏,端著一個金漆托盤,托盤上麵,放在yin zhang印泥。

    yin zhang是玉璽。

    兩人一起走到正德帝的麵前。

    王貴海俯下身來,高舉雙手,“皇上,聖旨已經擬好了,請過目。”

    正德帝拿在手裏,飛快掃視了一番,然後,抓起小太監托盤中的玉璽。

    “啪——”

    蓋上大印。

    那一聲啪,猶如一記悶棍,敲在了裴興盛的頭上。

    半天回不過神來。

    “裴大人,接旨吧?”王貴海從正德帝的手中,接過蓋了印的聖旨,走到裴興盛的麵前,笑微微遞了過去。

    裴興盛氣得臉色鐵黑,卻也不得不接了,“臣,領旨。”

    “不早了,跪安吧!”正德帝朝眾人擺擺手。

    “皇上回乾寧宮——”王貴海高聲唱諾。

    “恭送皇上。”一眾人等跪安送行。

    禦輦轉道而去,正德帝連禦書房都沒有進,就又走了。

    這樣子看著,像是專程為了罰永安侯裴興盛而來。

    罰完了就走,別的事,一件沒辦。

    “侯爺?哦不,裴大人?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該離去了?五品官員,可沒有夜進皇宮麵聖的資格。”楚譽的聲音,冷冷淡淡說道。

    害得林婉音慘死,害林婉音成了一堆灰的人,他要一個個來收拾!

    裴興盛抬頭,望向楚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王爺晚上來宮中,是不是來得太勤快了?這宮中的嬪妃們,可還年輕啊。”

    這話說得歹毒,要是傳到有心之人的耳中,便是說楚譽窺視著正德帝的女人。

    不管是哪個皇帝,都會震怒無比,這會惹上殺身大禍!

    楚譽卻不惱恨,冷笑道,“侯爺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本王跟女人一接觸,就會倒地不起,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接著,幾天幾夜的昏迷不醒。試問,有哪個女人,願意見到那樣的本王?還是想……故意害本王?”

    楚譽的目光,沉了沉,露出幾分危險的神色來。

    裴興盛一怔,他怎麽忘記了這回事了?

    因為楚譽的這種病,在楚譽小時候,李皇後還特意關照過,將楚譽府中的侍女嬤嬤們全都趕走了。

    更不準先帝的幾個老太妃們接近楚譽,也嚴禁其他人送女人給楚譽。

    違者,殺!

    楚譽一直長到十三歲,有了自己的主見和判斷,才又開始進宮。

    不過呢,他仍不甘心地說道,“可王爺不是要娶鬱四xiao jie嗎?常期和四xiao jie在一起,怎麽不見王爺病發?”

    一直跟在楚譽身邊的太子,這時怒道,“鬱四xiao jie會是那種心機女人?故意害王叔病發的人嗎?”

    “……”

    “裴大人膽子不小,你這是在妄自誹謗譽王叔,裴大人是想進大理寺去,理論個清楚明白?本太子不介意陪裴大人走上一遭!”

    “老臣不過擔心皇上的聲譽,隨口說說罷了。太子殿下,你沒有必要發這麽大的火吧?”裴興盛拱手,行了個告辭的禮,轉身就走了。

    兩個引路的大太監朝楚譽和太子一禮,匆匆跟了上去。

    太子氣得臉色鐵青,袖子一甩要追上去理論,卻被楚譽伸手一攔。

    “太子!”

    楚譽看了眼左右,這是在正德帝的禦書房前,人比較多,他抓著太子的胳膊,將太子拖到了人少的地方站定。

    “別去!”

    “為什麽?譽王叔?”太子低聲怒道,“裴興盛都被降職了,還這麽囂張著,本太子看他是活夠了!”

    一向溫文爾雅,不善於發火的太了,因為是關於楚譽的事,他就忍不住了。

    皇上之所以不敢動李家,不敢休掉皇後,便是看在楚譽的份上。因為楚譽在十三歲開始涉政之後,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皇上忌憚起了楚譽。

    楚譽在意的人和物,皇上想動,也不敢隨意動的。

    太子雖然軟弱,但深深明白這一點,他,李家,皇後,全都跟楚譽的利益聯係在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楚譽被人罵了,他的火氣就上來了。

    “他的確是活夠了!”楚譽望著走遠的裴興盛,冷冷一笑,“但現在,不是動他的時候,至少是今天!”

    “王叔的意思是……”太子比楚譽大五歲多,他從不在楚譽的麵前,表現出年長者的優越感,而是虛心請教。

    太子的成長之路,心酸坎坷,楚譽從不會瞧不起他。

    兩叔侄,關係處得像兩兄弟。

    “太子,裴家樹大根深,要除,隻能一刀一刀地砍枝丫,而不是一斧子往下砍,這樣砍,砍不倒樹不說,反而是震麻了自己的手掌。”

    “……”

    “裴家是開國元勳,這大齊國的官員,明麵上的暗底下的,有不少是占他們一邊的。一下子罰得太狠,容易逼得他們狗急了跳牆!”

    “……”

    “另外,安王和裴興盛是一夥的,安王逃了後,一定還會跟裴興盛起聯係的,到時候,正好一抓就是倆!”

    太子想了想,點頭說道,“譽王叔,是我太衝動了,還是王叔想得周到。”

    ……

    正德帝回到乾寧宮。

    因為在李皇後那兒受的氣,是他平生最大的一次恥辱。

    到禦書房前走了一圈後回來,正德帝臉上的怒容仍是沒有消退。

    宮中的宮女太監們,從王貴海的臉色上,也瞧出了異樣,於是,一個個的,大氣都不敢出,各忙各的,沒事兒忙的,自覺地將存在感降在最低。

    就怕正德帝心情不好,將火氣撒到了他們的頭上。

    “王貴海!”正德帝剛一坐下,就望著忙著指揮人去放洗浴水的王貴海大聲喝道。

    王貴海心中叫苦,正德帝心情不好,其他人可以跑得幹淨,他跑不掉。

    誰叫他是正德帝身邊的第一太監?

    “皇上,老奴在呢。天不早了,老奴在吩咐小太監們,去給皇上準備沐浴水去了。”

    “朕不睡!”正德帝怒道,“你過來陪朕說話。”

    他走不了路,他隻能坐著指揮人,王貴海一走開,他心中就煩躁起來,就像,失了兩條腿一樣。

    王貴海,“……”不睡?他要哭了,他不要做神仙,“……是。”王貴海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剛才,裴興盛看楚譽的神情,是怎樣的?”

    王貴海想了想,說道,“皇上,裴興盛果然恨起了楚譽。”

    “說!”

    “老奴剛才看到,裴興盛雖然跪倒在地,一直在哭著,懺悔著,但是呢,起身的時候,目光並沒有看皇上,而是,一直盯著譽親王在看,可見,他心中對譽親王有著想法。”

    “哼!”正德帝冷冷一笑,“好,且讓這二人,互鬥去!”

    ……

    裴興盛原以為,他進宮請罪,皇上最多罰罰他的錢而已,他裴家有的是錢,丟個幾萬十萬兩的銀子,他根本不在乎。

    那點兒銀子,隻是他裴家的九牛一毛。

    必竟,裴元誌會反,可不是裴府逼的,也不是裴府慫恿的,更不是裴府在相幫,而是,正德帝自己造成的。

    裴元誌是正德帝兒子的說法,也是冷玉燕和正德帝兩人說出來的,跟他裴興盛,有一絲的關係?

    他被那兩人戴了綠帽子,到末了,還要他來背黑鍋,收拾裴元誌丟下的那個爛攤子?

    憑什麽?

    裴元誌不甘心自己的皇子身份從無到有再到無,絕望之下,鋌而走險了,和他有什麽相幹?

    哪知,不按套路行事的正德帝,將皮球踢給了楚譽。楚譽那個瘋子,更加的不按常理辦事,居然敢借坡下驢,除了他的爵位,削了他的官職?

    該死的楚譽!

    他會跟楚譽沒完!

    他不死,這事兒絕對不完!

    裴興盛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出了皇宮。

    引路的兩個太監,將他送到專供臣子們進出宮門的角門口之後,就停了腳步,不送了。

    “裴大人,小的們隻能送您到這兒了,好走啊。”口裏說著好走,臉上不見恭敬之色。

    兩人不等裴興盛回答,甩著袖子轉身就走了。

    而且呢,連個照路的燈籠,也不留給他一個。

    氣得裴興盛的臉色,更是一片黑沉。

    好在宮門口的屋簷下,左右各懸掛著兩個大燈籠,明亮的燈籠光照著角門前方,還不至於看不清腳下的路。

    兩個引路太監走進了宮門,見一個守門的宮衛朝兩人擠眼睛,他們便走了過去。

    原來,那個宮衛是好奇,為什麽裴興盛大晚上的進宮了,進宮不說,出來時,是一臉的頹敗,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似的。

    宮中日子無聊,護衛,太監宮女們隻要有機會聚集在一起,就會議論八卦一番。

    兩個小太監呢,也有心想顯擺顯擺,說說自己的第一手消息。

    當下,兩個小太監就將禦書房前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跟那宮衛說了。

    宮衛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還有這等事?

    永安侯府被除爵了?

    還降職了?

    二品成了五品?

    宮衛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這回,看向裴興盛的眼神,就不再是肅然起敬,而是一臉的鄙夷與嘲諷了。

    五品侍郎能算什麽?

    五品官員的名字,連皇上都記不全,太多了。五品官員,連上早朝的機會都是沒有的,隻有在衙門裏每天按時辦差的份兒。

    而且,宮衛們慣是會察言觀色之人,已經聽到小太監喊著裴興盛為“裴大人”,而不是喊“侯爺”了,可見,裴興盛徹底跌落到穀底裏。

    一個挨了皇上罰的人,他們有病才去巴結討好。

    裴興盛像一隻被人晾曬在沙灘上的魚,由著幾個宮衛們肆意地嘲諷打量著。

    宮衛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一個個將頭扭過去,懶得看裴興盛。

    好在天黑光線不好,裴興盛心中又裝著事,並沒有注意到宮衛們看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樣。

    裴興盛注意不到宮衛們的眼神,但領閱了引路太監的怠慢。

    他心中有氣無處發,隻好生生忍著,哼了一聲,甩袖往前走去。

    去尋他的長隨裴安。

    天太黑,不知裴安跑哪兒去了。

    正張望著,偏偏這時,天下起了夜雨。

    守門的四個宮衛,見皇上的太監都不理會裴興盛,他們更不可能理會他了,冷眼看他淋雨,不準他再靠近宮門。

    裴興盛淋成了一個落湯雞。

    裴興盛的長隨裴安,沒有資格進宮一同麵聖,一直候在宮門一側的宮牆下。

    見前方有燈籠光閃了閃,料想到,是裴興盛出來了,忙從馬車裏跳出來,去迎接裴興盛。

    哪知跑了兩步,天下起了雨。

    他隻能跑回馬車去尋雨具。再次見到裴興盛時,裴興盛已經淋成了一個落湯雞了,別提有多狼狽。

    “侯……侯爺?”裴安驚訝地打量著裴興盛,隻見裴興盛除了狼狽之外,兩眼露出了頹敗與沮喪,“出什麽事了?”

    “回去再說。”裴興盛看了眼宮門,抿了抿唇,冷聲說道。

    “是。”裴安撐著雨傘,扶著裴興盛坐上了馬車。

    一直到馬車離開皇宮一二裏路之後,裴興盛才重重地冷笑一聲,“老夫不會善罷甘休的!”

    裴安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馬車,“侯爺,究竟出了什麽事?皇上……罰侯爺了嗎?”

    往常,裴興盛麵見正德帝離開皇宮時,一直都是引路的小太監們,精心地相送,百百般的討好,直到送上裴府的馬車。

    可今天倒好,不見有相送的,反而讓裴興盛淋了雨。

    隻有臣子挨了罰時,宮裏那些捧高踩低的太監宮女們,才會狗眼看人低的,不將受了罰的人,看在眼裏。

    裴興盛聽到裴安問他,臉上的怒容更加的深了。

    他冷冷一笑,“永安侯府被除爵了,老夫由尚書降到了侍郎。”

    裴安驚得呼吸一頓,身子一顫抖,差點從飛快奔跑著的馬車上掉下去,“怎麽……怎麽會這樣?侯……老爺?”

    裴興盛被除爵,裴安不能再喊侯爺了,即便是現在,隻有他們主仆二人在的情況下,也不敢喊。

    因為,天曉得路旁的巷子裏,有沒有人正好奇地盯著他們看?

    亂喊侯爺的事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裴興盛咬著牙,“皇上含糊少語,將事情丟給譽親王辦,於是,老夫就成了這樣的下場。”

    裴安穩了下氣息,“老爺,這麽說,是譽親王給老爺定的罪了?”

    “就是他!他在公報私仇!”裴興盛冷笑,“他在給他裴家三房的人報仇呢!”

    提到裴家三房,楚譽的外祖家,裴安不敢說話了。

    當年,元敬皇後過世後,元敬皇後的父母,也相繼過世了,不知是誰傳出了謠言,說是長房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害死了三房的老太爺老夫人。

    當然,這沒有根據的事情,傳了一陣子後,就漸漸地被人忘記了,誰想到,在楚譽十三歲開始,他忽然查起了那件事情。

    查來查去的,查到長房一個老仆人的頭上。

    從那仆人的家裏,搜出一些裴家三房的金器。而且那金器是元敬皇後的賞賜品,不可能會打賞一個別府的仆人。

    楚譽順騰摸瓜,查到三房老太爺和老夫人忽然得病的前一天,裴興盛的父親,裴家大老太爺去過了三房,送了吃的。

    這下子,可是有口說不清了。

    事情過十年之久,雖然不能對同樣過世的裴大老爺定罪,但被楚譽懷疑起來,不停地暗中明裏作對,也叫裴家大房的人,頭疼不已。

    這回,正德帝叫楚譽查裴府長房的事情,他當然落井下石了。

    裴安擔憂地說道,“如果是那樣,老爺,咱大房,從今往後,可是會有麻煩啊。”

    譽親王是誰?

    盯上一個時,他不將對方除死,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直到對方死!

    要不然,京城的人,就不會給譽親王取個“活閻王”的外號了。

    “一個毛頭小子,老夫還怕他不成?”裴興盛冷笑,“回府!”

    他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假如是以為,他是怕楚譽的,楚譽沒有弱點,誰也拿楚譽沒有辦法。

    可現在,楚譽不同以前了,楚譽有了未婚妻,有了需要保護的人!

    他沒法對楚譽下手,他就不會對楚譽的身邊人動手?

    …

    轟隆——

    夏夜的一個驚雷,將鬱嬌驚醒了,沒有關牢的窗子,被狂風吹得砰砰直響。

    “桃枝,你做死啊,窗子也不關好,看,雨水兒都被吹進屋裏來了。”柳葉壓低著聲音,嗬斥著桃枝。

    “臨睡前xiao jie說悶熱,沒讓關,哪想到晚上會有大風雨?”桃枝打著哈欠,嘟噥說道。

    “行了行了,別頂嘴了,快將屋裏收拾收拾……,這風把桌上的信紙,吹得一屋子都是。”柳葉又開始嘮叨起來。

    兩個丫頭的腳步,盡量放輕著,在鬱嬌的臥房裏跑來跑去,收拾著被風雨攪亂的桌子地板。

    鬱嬌的瞌睡反正沒了,索性挑了帳子,走下床來吹涼風。

    “xiao jie,是奴婢們將你吵醒了嗎?”兩個丫頭聽到聲音,同時停了手裏的忙碌,一起來看鬱嬌。

    鬱嬌笑了笑,“不是,我是被雷驚醒了。”

    柳葉捏著一堆沾了雨水的朱紅貼子,遞給鬱嬌看,皺著眉頭說道,“xiao jie,這幾封貼子,看來得重寫了,雨水兒濺落到貼子的字跡上,都花了。……還有這幾封,封皮都打了卷呢。”

    桃枝接在手裏數了數,歎了一聲,“有十三份貼子,xiao jie又得忙碌了。”

    鬱嬌卻不以為然,“幾分貼子而已,重寫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貼子,是她十四歲生辰宴席的請客貼子,白天時,她寫了幾十份,放在桌上沒有收起來,沒想到,被吹進屋的雨水淋了。

    兩個丫頭見她寫得辛苦,所以,才十分的痛心。

    她不是寫得辛苦,她是要寫成另一種字體,寫得慢而已。

    林婉音已經不存在於世上了,她得寫出,有別於林婉音的字體出來。

    “霜月呢?回來沒有?”鬱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望著兩個丫頭問道。

    兩人正要開口說話,就聽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柳葉笑道,“聽這走得急的步子聲,一定是霜月的。”

    因為,霜月的性子像個男孩兒。

    屋子裏的三人,相視一笑。

    柳葉走上前去開門。

    “我剛才聽到xiao jie的說笑聲了,所以才走來看看。”霜月在門口,對柳葉說道。

    柳葉笑道,“剛才,xiao jie還向我們問到你呢,問你回來沒有。”

    “半個時辰前回來了,xiao jie睡著了,就沒有上來吵她。”霜月說道。

    柳葉開了門,讓霜月進來了。

    桃枝又加了一隻燭火,和柳葉一起將屋子匆匆收拾好,一起離開了。

    她們明白,鬱嬌問起霜月,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問,她們離開,是為了讓鬱嬌和霜月,更加安心的商議事情。

    因為霜月不僅僅是鬱嬌的侍女,更算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女護衛。

    “打聽到了什麽?”鬱嬌走到桌邊坐下,捧著柳葉倒好的淡茶水,淺抿了一口,潤著嗓子。

    霜月走上前,揚了下眉梢,笑道,“幸好啊,那個驚雷將xiao jie吵醒了,要不然,奴婢可就要憋死了。”

    她臉上的表情,喜氣洋洋。

    鬱嬌眯了下眼,“好消息?”

    霜月點頭,“是呢,所以才急著想同xiao jie一起分享啊。”

    “說說看,永安侯得到了什麽樣的懲罰?”鬱嬌放下茶盞,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霜月。

    見鬱嬌一副期待的表情,霜月的神色,越發的得意了。

    她清清嗓子,將皇宮禦書房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xiao jie,你知道嗎?當永安侯,不,當裴興盛發現著了主子和皇上的道之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

    “但是呢,是他自己說要受罰的,主子還幫他減了刑呢。他隻好,苦著臉謝了恩。哈哈哈哈……當時,奴婢裝成太監,混在永安侯身邊,差點笑出來了。”

    鬱嬌輕輕扯唇,“他罪有因得!”

    “還有還有……”霜月將自己扮成引路太監,所看到的裴興盛的狼狽樣兒,又學了一遍,“出宮門的時候,天公不湊巧,下起雨來了。”

    “……”

    “將那裴興盛,淋成了落湯雞。但是呢,那些宮衛們都是捧高踩低的,沒一人理會他。”

    “……”

    “他氣匆匆,灰溜溜地跑走了,連個冷眼都不敢甩給宮衛們。現在呀,一定跟家裏的老母親,訴苦去了。這一晚,他就別指望睡得踏實了。”

    霜月說得眉飛色舞,鬱嬌聽得十分的認真。

    出了豐台縣的事情,加上正德帝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是不會讓裴興盛過好日子的。

    鬱嬌抿唇不語,霜月以為她是不滿意裴興盛的處罰,忙說道,“xiao jie,你是不是怪主子,沒有借機處死裴興盛?”

    “你主子這麽認為的?”鬱嬌抬頭看向霜月。

    霜月搖搖頭,“不是,奴婢離開皇宮後,他隻吩咐奴婢馬上回來向你匯報,沒有說什麽。他說,你會理解他。”

    可鬱嬌沉著臉,哪裏像是個理解的樣子?

    “對,我理解他。”鬱嬌說道,“裴興盛的確不能早死。”

    霜月問道,“xiao jie,為什麽?”

    鬱嬌點頭,“裴家的勢力,不容小覷,朝中或明或暗都有他們的人,皇上不親自罰,卻叫你主子去辦事,可見,皇上也是忌憚裴家的。”

    “……”

    “對於這樣的豪門大族,不能一刀下手,要一點一點的耗死,耗得燈枯油盡,才是最好的辦法。”

    “一刀下手,是怕逼起裴家親信們的暴怒?”霜月問。

    “沒錯。”鬱嬌點頭,又冷笑一聲,“如今裴興盛被除了爵,又降了官職,我們不去收拾他,自有其他人去收拾。”

    “……”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等永安侯,隻是個五品小官。這京城中,比他官位高的人,可是數不勝數。如果他之前得罪了人,那麽,他會有數不清的小鞋子穿。”

    霜月笑道,“奴婢就知道有一人,很想她死!”

    “你知道?”鬱嬌問。

    “鬱丞相啊!xiao jie怎麽忘記了?”霜月嘻嘻一笑,“上回,鬱丞相的大兒子,死於裴元誌的手裏,丞相上裴家去討要說話,裴興盛為了護裴元誌,裝病不見鬱丞相。”

    “……”

    “鬱丞相那一次差點氣死在裴府裏,他還能大度得將這件事情忘了去?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按他的性子,不可能吧?”

    “的確不可能!”鬱嬌笑,“我們,且安靜地看著他們鬥吧。”

    正德帝以為,拉著楚譽同裴興盛鬥起來,能將楚譽的傲氣鬥沒了,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一個多月前,她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麵,所以,她設了一計,讓世人以為,是裴元誌親手殺了鬱文才的長子鬱人誌!

    事實上,是裴元誌的護衛冷義殺的,可親信護衛殺了人,跟主子殺了人,有什麽區別?

    一個主謀,一個從犯,人死了,都是要償命的!

    ……

    昭陽府。

    桃花湖上,又升起了孔明燈,沒有月兒的晚上,那隻慘白白的孔明燈,尤為的刺目,與滲人。

    驚得她呼吸急促,頭冒冷汗。

    這回死的人,可不是小角色,而是裴元誌,和林世安。

    這兩人,雖然不是直接殺了林婉音的人,但是,卻是直接決定林婉音受罰而死的人。

    身為丈夫的裴元誌,不承認妻子林婉音是清白之身。身為堂叔的林世安說,嫁出的女,如潑出的水,他不會管已嫁的侄女。

    因為兩個人漠視著,裴家當然處罰得快了。

    昭陽盯著那漸升漸高的孔明燈,臉色越來越白。

    “快,來人,來人啊——,點燈,點得亮堂堂的!”

    她驚惶不安地吩咐著侍女。

    侍女們,也熟悉起了她的脾氣,隻要桃花湖上升起孔明燈,整個昭陽府的男女仆人,會有三天三夜,不準睡覺。

    全都站在屋外,陪著嚇得睡不著的昭陽。

    昭陽的親信女護衛,則要寸步不離地陪在她的身邊。

    本來有兩個女護衛,不久前,其中一人去查孔明燈的事,被楚譽的人殺了。

    “公主,八成是有人搞鬼,你別理會。”剩下的一個女護衛安慰她。

    “本宮叫你查孔明燈的事情,你查的結果呢?”昭陽盯著她,大聲怒道。

    侍女啞了口。

    她口裏說是人為搞鬼,但是心中卻在嘀咕,桃花湖那兒是不是真有冤魂?

    主仆二人正在惶惶不安時,有嬤嬤在昭陽的臥房門外說道,“公主殿下,譽親王求見。”

    “楚譽?”昭陽微怔,眯了下眼,冷冷說道,“大晚上的,他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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