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那位大夫的宅院，前前後後把一些事情處理完，到了第二天便是大夫的喪禮，按照周代的禮製，享喪葬時，要奏夷則、歌小呂，舞大濩，在一塊空地上，搭了一座高台，下麵的數十人在那裏不停的歌舞，塗著黑色的顏料，有點事一邊跳一邊痛苦的嘶吼，夫子在上麵主持，墨翟擔任一個輔助的司儀。所有的流程都是結束了，便是把死者送入地下槨室。墨翟他們隻能在外麵看。

    就聽見四周都是在吼叫，這是禮法裏麵親人來表達對逝者的不舍，可是在高處的墨翟看來，更像是一次如同鬧劇一樣的表演。按照傳統，地位高貴的夫子地下墓室必須要宏大、隨葬品豐厚，而墳丘墓都通過高大若山、樹之若林的形式向世人一覽無遺地展示了死者的身份和地位，成為社會等級的標誌。

    墨翟聽夫子說，據說這個習慣是從孔子繼承下來的。當然，由於當時戰亂頻繁，百姓四方流徙，為了便於尋覓親人埋葬之處，自然采用了易於識別的“封土為墳”的葬製。

    棺槨順著墓道送進來地下，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器具，家居，書籍，尤其是看見了那些書籍，墨翟更是心痛，那些可都是書說不定還有很多是他沒有看過的。陸陸續續又是送進去很多，編鍾一架，共三十二件，編磬一架，共十六件，顯示了這位大夫行禮作樂的大排場。還有青銅禮器，銅鼎，禮器，酒尊，放完了一切，用大石把墓道封閉。

    在高台看著的墨翟隻覺得頭暈這些東西可都是珍貴的物品，現在卻是被一個死去的大夫埋在地下，這是多麽的浪費。但是墨翟也是明白按照周禮，這並沒有做錯，這個大夫的陪葬品都是在遵守禮法。可是知道跟看到是完全不一樣的，尤其是看見這些東西在自己的麵前放進去，墨翟很想問這難道就是禮。

    封閉墓道眾人來到了離墓不遠的地方，那裏正有一個大坑，幾個巫師在大坑邊上拿著法杖，載歌載舞，不一會有士兵把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押出來，墨翟問道：“父子，這是幹什麽按照周禮，喪禮已經是完成了。”

    父子看著那十幾個人，冷冷的說到：“墨翟不要多問，現在是陪葬。”

    一聽到陪葬墨翟臉色都是變了，連忙問道：“可是夫子，孔夫子不是說過始作俑者嗎，活人陪葬早就是被禁了。”

    夫子抬手阻止墨翟在說錯什麽：“墨翟，不要說，被人聽到會有災禍的。”

    “可是父子他們都是活人，是貧民，為什麽要這樣，孔子不是說要仁義嗎。”

    “他們都是戰敗的戰俘，還有賣身的奴隸。”

    沒有等墨翟在辯駁，就聽到有人一聲令下：“殺。”幾把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那些殉葬的奴隸身上，鮮血四濺。

    墨翟愣住原地，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他正在見證一個專屬於一個大夫的葬禮。現在進行的是陪葬。

    墨翟在周禮裏麵看到過，天子殺殉，多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多者數十。寡者數人。

    從簡單的幾個數字之間散發出血腥的味道之前就是讓墨翟很難以接受。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愛惜生命的人，不但愛惜自己的生命，更愛惜他人的生命。因此在每一次見到或者聽到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消失的時候，墨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犯惡心。

    要他看到高高飛起來的頭顱，以及飛濺起來的鮮血死不瞑目睜著眼睛的生命，還能夠齜牙咧嘴笑，他真的做不到現在的墨翟更加是無法理解那些士大夫階層的尊嚴和驕傲。

    仁義，禮製孔子說過都是為了天下的百姓，為了大義，可是這些都不應該用紅色粘稠的血液和活生生鮮活的生命來詮釋。這十幾位貧民何辜？他們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有自己的爹娘。也有自己的妻兒子女。有著自己的朋友。更有著自己的家庭。

    這樣輕輕鬆鬆的一句話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僅僅隻是陪葬兩個字就概括了他們生命的全部意義，墨翟這樣真的接受不了。

    “夫子，為什麽。”墨翟臉色煞白的看向子項。夫子沒有回答，墨翟想要衝上去阻攔他們，夫子卻是抓著他的手，牢牢地控住他，一下子把墨翟拉回來，就在墨翟，又是一個人被砍下頭顱，屍首分離，從斷掉的脖頸裏麵，噴濺出大股的鮮血，墨翟看著近在咫尺的這一幕，忍不住的吐出來，引來了很多人的注意。

    “諸位，我的這個弟子有些不適，我這先帶他離開。”夫子辯解道，說著帶著墨翟走出了人群，墨翟一直在嘔吐。直到離開了這裏，回到魯山的學館，墨翟一直都是無法接受，連著好幾天沒有吃喝，大伯憂心的以為他是生病，特意向夫子告知了幾天的假。墨翟身體虛弱隻能躺在床上，看著大伯在哪裏做木器，接連幾天墨翟都會夢見在喪禮殺人的場景。

    墨翟想了很多，他把自己幾年的生活都是回憶了一遍，他開始問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到魯山，墨翟想起來雙親，自己答應了他們要學禮儀做孔夫子的門徒，將來會成為一個公卿。墨翟也是這麽做的，自己勤奮的向夫子學習，學習儒家的禮製要成為一個君子，可是學習禮製真的能夠成為君子嗎。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又是想到了三年的經曆，在鄉大夫宴會上看到的奢靡，又是想到了自己雙親還有那些難民的生活，那些被當做陪葬的戰斧和奴隸，這樣真的是仁義嗎，這樣真的能夠拯救蒼生嗎。富者錦衣玉食，貧者暴屍荒野，公平嗎，公平嗎。

    墨翟想著，從床上起身：“大伯，我出去一下，我去找夫子。”

    “孩子，你去找夫子，可是你這個身體。”墨泉停下手裏的活問道。

    “沒事，我馬上回來。”說著墨翟走出了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