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山州，前往氓京的官道上。

    一輛雕刻精美，用綢緞，點翠裝點玲瓏之感，車身側邊刻著“禺山虞氏”的族徽。

    其餘禺山車輛對它隱隱，有避讓之態。

    一隻保養光滑如少婦的手，伸出馬車珠簾，彈了彈紫杉鎏金長煙竿中的香灰。

    “這異域的香料燃的太快了些，萍兒，你帶的黃粱草夠嗎？”

    “回夫人話，奴帶的黃粱香草，夠夫人聞幾月有餘了。”

    黃粱香草是異域特產，其燃燒的奇香，聞著，可讓人醉生夢死，且極易上癮。

    本已被桀商國法禁止，但現今世道不太平，一些不法商人，開始買通官員，私自在黑市高價出售給癮君子，謀取暴利。

    這夫人，穿一件豔麗的，湘妃色縷金挑線抹胸裙，玲瓏點翠草蟲鑲珠銀簪之類的，掛了一頭。

    隻顯出她的麵容更加豔麗，身材傲人，又有婦人家花蕾盡放，成熟風致。

    手腕上也精細的掛著許多纏絲鐲，她深吸一口燃香，一雙丹鳳眼有些輕浮的看著她的侍女。

    “你說，這次前去氓京，是給我那靳家外嫡長孫靳煜祺，舉辦宴會，可憐見的，我苦命的姐姐早逝，留下一子一女。

    那一女進宮做了皇後，就是步了姐姐早逝的路，難產死了，留下個小皇子，封了太子。

    一子倒是生了兩個模樣俊俏的公子，可惜我無女以配，就有個養子，還是我入贅的丈夫與妓女的私生子，膈應人的東西。

    此行，父親竟還想讓我給他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貴女，父親也不想想，那些貴女怎麽願意遠嫁禺山。”

    這豔麗的婦人名叫虞苑，年四十五，其已逝嫡姐虞珠，便是公九卿外祖父靳盛妻子。

    虞氏世家家主虞橋，今年六十六，早年有從軍幾年，身體硬朗，有兩子兩女，次女為庶出，便是虞苑。

    虞珠早亡後，虞橋就把對嫡女虞珠的疼愛，轉移到了庶女虞苑身上，虞苑二十五未嫁時，虞橋還許她招贅。

    “容與少爺自幼被夫人您當嫡子養大，自然是要聽從夫人您的。

    他那個給人取樂，做歌姬的賤婢生母，什麽都給不了虞容與少爺。

    還被姑爺打死了，姑爺親自把四歲的容與少爺接回來，讓您處置，也算是給您出了氣。”

    聽了萍兒的話，虞苑有些緩和神色，馥鬱甜膩的熏香逐漸麻痹她的神經。

    “焙酩，我們還要在路上行多久？”

    另一輛樸素多了的小馬車，小心跟在虞夫人馬車後，侍衛都騎馬圍繞在兩輛車馬旁。

    小馬車上的便是虞苑名下唯一的嫡子，虞容與，年二十一。

    虞苑入贅的夫婿名虞賈東，是虞家遠親，大虞苑一歲，年四十六，勉強算是虞苑的遠房堂哥。

    虞容與生母，是禺山名妓容芊芊，才貌雙全。

    可惜在年少不知事時，遇到了書生打扮的虞賈東，能被虞苑看上，虞賈東年輕時也是個儒雅的俊公子。

    如同公九卿看的話本子裏，最惡俗老套，書生與歌姬的故事，書生許諾出仕後，回來娶歌姬為妻，兩人私下相會。

    可書生是個負心漢，出仕失敗後，他沒有履行諾言，而是為了錢財入了贅，直到成婚三年，妻子無所出。

    書生發現當年貌美的歌姬竟然給他生了個兒子，已經四歲了。

    他動了歪心思，為了平息嫡妻怒火，他活生生打死了歌姬，把兒子放到嫡妻名下，任她處置。

    嫡妻十幾年依舊無所出，便慢慢將養子記到名下，上了族譜，成了嫡子。

    虞容與長得更偏向生母容芊芊，典型的，符合閨閣女子審美，江南公子俊秀舒朗的相貌。

    這也是虞苑養了虞容與十七年，仍舊不喜親近他的原因，每次看見他，都提醒虞苑她的入贅夫婿，給她帶來怎麽樣的恥辱。

    “少爺還要幾日便到了，禺山州離氓京，還是很近的。”

    虞容與的小廝焙酩，十八九的壯碩青年模樣，正在給虞容與煮茶水。

    “拿我的琴來吧。”

    “少爺，你安分點吧，夫人不喜聲樂，惹夫人生氣了，一怒之下把我們丟在官道上，遇上了流匪，那可就……”

    “你說的對，我不應該觸犯母親。你幫我把琴收好，便是。”

    虞容與在幼年沒有被領回虞家前，與生母容芊芊一道，在遊船上彈七弦琴給客人助興為生。

    後麵十七年，他被當做世家公子教養，無需再為生計奔波，卻一直把彈奏七弦琴作為癖好。

    “少爺，這次家主囑托夫人為您在氓京尋一門親事。

    聽說這桀商一半頂尖的世家貴族都聚居在氓京，您要尋個貴女，屬下看，難度還有點大……”

    虞容與下意識的回避提這事，焙酩卻不是個會識人眼色的。

    “您的樣貌在禺山是排的上號的，可在氓京，靳家，穆家，甚至連十二歲的太子殿下，俊秀都是天下有名的。”

    虞容與年紀不大，但他輩分與靳家兩個公子之父靳章，是同輩。

    這麽算來，太子公九卿要稱呼虞容與為大舅舅。

    虞容與頓時覺得此行不會太順遂。

    “此事勿提，我未有成家打算。”

    “隻是……”

    焙酩還想說點什麽，但他看見虞容與麵若寒霜，及時咽下了。

    這位虞少爺，平日是虞家幾位少爺中性情最平和，最好說話的，若惹怒了，也是極難消氣的。

    這些年被活生生打死的小廝，也不算少了。

    他不能覺得少爺對他有些另眼相待，就忘記了身份。

    虞容與掀開竹簾一角，看向前方香氣撲鼻的華麗車馬。

    虞夫人這幾年迷上了黃粱香草，也不知是好是壞。

    至於父親虞賈東畏懼虞苑的手段，不提也罷。

    虞容與，有個幾乎桀商讀書人都幻想過的願望，去潛陶遊學，再憑借自己的學識，拜入諸子百家。

    車馬費，幹糧，住宿費，束脩之禮，他都不缺。

    他已經二十一歲了，再拖延下去，無論多高的天賦，都隻能入百家外門，何況若是測試不過，他便要在潛陶虛耗上幾年。

    去氓京，離開禺山州，是虞容與人生中第一次遠行。

    他其實有些興奮，如同籠中雀，籠外人，主動打開了牢籠，雀神態雀躍的飛出籠外，卻被脖頸上的鐵鏈栓住，隻能遺憾，絕望的繞籠飛行。

    氓京靳家靳燁恭結束學道，回氓京以來，還是首次來靳家的演武場。

    靳盛身為三公之一主管軍事的太尉，演武場自然修的極大，雄渾的建築，布滿經年累月下來的煞氣。

    靳燁恭隔了幾個院子，都能聽到場中震天動地的叫好聲。

    他與管筏漫步園中，無事就順著聲音尋了過去。

    用來遮掩，雕刻了兵法的轉角已過，首先入眼的就是靳煜祺脫下上半身的短褐，係在腰身，露出肌理分明，腹部有六塊腹肌，淺銅色的上半身。

    靳煜祺正在與一個同樣脫了上衣的壯漢，在沙地上摔跤，旁邊站著一群靳家私兵。

    靳燁恭承認，靳煜祺譽為氓京貴女婚嫁首選，是有傲人的資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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