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若是縣令，也準備接下來關閉城門？”
    “這……。”
    “城中明明還有很多空房子和空餘的地方，就算讓那些人進來也是無礙的。”
    “若是擔心那些人會對城中安穩有礙，官府也有管製之力的。”
    “若是擔心那些人財貨不夠，不能夠租賃一些空餘的房舍，那就暫住一些可以安身的地方。”
    “這場雨就算還要繼續下，也不可能再下十天半個月，是以，那些人在城中也住不了太久的。”
    “……”
    “姐姐，我覺縣令不一定會關閉城門。”
    自己是出外曆練過，也見識過人世間諸地的各種事情，一些道理也有知曉和了解。
    姐姐之意，自己應該明白那個道理？
    可。
    思忖之，官府完全沒有關閉城門的必要。
    擔心那些人生亂？
    官府又不是沒有力量，這裏的兵士不少的。
    讓那些人入城，多多少少可以護持己身，別的不說，起碼無需擔心狂猛的水災了。
    若是有心有力，還能夠在城中有所為。
    “你個小丫頭。”
    “跟著河上和陽滋公主她們身邊曆練，有些長進，卻又不足夠長進。”
    “有河上在身邊，許多事情，許多麻煩都能很好的解決。”
    “你或許並未見到真正的人世險惡。”
    “官府是一定關閉城門的。”
    “一些事，你說的簡單，實際上，若是將城外災民放入城中過多，到時候的麻煩就非容易解決了。”
    “若是那些人身無財貨之力，又不甘心住在寒冷偏僻之地呢？說不定就起了殺人越貨的心思！”
    “也說不定就會起殺人放火的心思。”
    “一個人逼急了，走投無路了，什麽事情都可能做出來。”
    “你覺得官府可以解決許多事情，倘若有一二疏忽，就會有許多人付出代價。”
    “為了那些代價，官府犯不著去冒險。”
    “城中安穩，官府才有餘力處理別的事情，否則，官府將所有的力量落於那些人身上，災情如何？”
    “……”
    心兒所言，隨意一聽，有些道理。
    實則。
    不值得推敲。
    心兒覺官府可以將那些人很好的管製，真的可以做到嗎？真的可以做到無微不至嗎？
    若是真的出問題呢？
    至於那些人的安置，亦是一個難題，不患寡而患不均，指不定到時候就會生起諸多雜亂事情。
    官府非無力，實難做到麵麵俱到。
    何況。
    災情如此，官府也不可能將相當一部分力量放在那些無聊的人和事情上，總之，入城的人越多，隱患越大。
    醉夢樓亦是在城中。
    還是城中的繁華之地，倘若有人盯著醉夢樓生事，這裏也不安全了，這幾日……花影姐姐她們都有吩咐人手加強防衛。
    心兒，是出外曆練不斷時日，似乎……並沒有真正認識到人世險惡這件事。
    這個世上，好人多？惡人多？
    自覺惡心多些。
    儒家的荀夫子都有言，人之性惡，故而需要風華禮儀給予教導，才能夠守規矩，知道理。
    否則，和野獸一般無二了。
    野獸何物？
    人之性惡。
    不過，心兒有那般心思……也明證當初出城遊曆的時候被保護的很好，河上有心了。
    陽滋公主她們也是有心了。
    “逼急了？”
    “殺人越貨，殺人放火？”
    “姐姐，會有那般事嗎？”
    “隻要給那些人找好居住的地方，若是沒有吃食，也能提供一點點，如此該不會生亂吧？”
    “……”
    羋心狐疑萬分的看向姐姐。
    姐姐說的事情有些太嚇人了，殺人放火？將那些人放入城中，會死人？會死很多人？
    姐姐是否將那些人想的太危險了。
    實則。
    自己出城在外的時候，所見許多人都是很老實本分的，許多人的心地都是善良的。
    並無姐姐說的那些壞人。
    “想要看看那些人是否會生亂，接下來你就知道了。”
    “這幾日其實已經有不少人入城了，而今雨勢還在，那些人不太可能會出城。”
    “看看那些人的動靜就行了。”
    “是否如你所想，到時你就知道了。”
    “……”
    迎著心兒看過來的那雙澄澈明眸，羋漣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好好的告訴心兒一些事情。
    又好像沒有那般複雜的必要。
    一些事，隻有親自經曆，親眼所見，才會印象深刻，當年楚國淪亡的時候，一路上所見的惡人數不勝數。
    至今都能清晰記得不少事。
    心兒，那個時候還小，稍稍大一些，便是待在醉夢樓了，諸般雜亂之事，也沒有接觸過。
    而今。
    也該讓她見識見識人之性惡！
    “姐姐你說接下來就算關上城門，城中可能也會生亂？”
    “也會有一些人殺人放火？”
    “……”
    羋心秀眉微蹙，姐姐說的……自己不太相信，一則城中官府的力量很強，二則隻要活的好好的，如何會想做那些事呢？
    活不下去了？
    城中做活不就行了，賺很多財貨不好說，起碼吃飽喝足是沒有問題的。
    醉夢樓內便是如此。
    真要生亂，不怕死嗎？
    官府的力量很強，縱然作亂，也隻有一個下場吧？
    “現在不要問太多，接下來你就老實待在醉夢樓，好好看著就行了。”
    羋心將剛才放下的史書拿起，鄭國鄭武公那段歲月的一些事還是比較奇特的。
    對於鄭國，了解過一些事。
    卻沒有很多。
    手上的史書則是將鄭國的崛起、稱霸一一講述了，鄭武公便是鄭國稱霸於諸侯的一位關鍵之人。
    心兒。
    好好看著城中事就好了。
    期時，比自己說千言萬語還有用。
    “姐姐，等雨勢停了，咱們可以出城看看嗎？”
    親自看一看那些人是否生亂？
    羋心有些擔心。
    又有些忐忑。
    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姐姐這樣言之鑿鑿，事情還沒有發生，就已經確定了，真的會發生那些事？那些亂糟糟的事情？
    淺淺的呼吸一口氣，秀首搖搖，不再去想那件事，希望事情不會如姐姐所言所猜。
    “待雨勢停了，自然可以出城瞧瞧。”
    “隻不過，城外怕是很亂。”
    “待在車裏就好了。”
    “……”
    羋漣一邊看著書，一邊回應著，心兒想要出城看一看外麵的景象，自己也有些許意動。
    “姐姐，我是武者。”
    羋心抬手握拳，體內玄功運轉，自有內力澎湃，筋骨脆響隱現，血氣沸騰之聲顫顫。
    “我知道你是武者，你是百人敵？還是萬人敵？”
    “除非你是悟虛層次，不然，和尋常人沒太大區別。”
    “……”
    羋漣輕哼道。
    小丫頭是武者不假，努力修行也不假，實力進益也不假，自己現在都不一定打過她也是不假。
    那又怎樣？
    歸根結底，心兒還是小丫頭，遇到一些危險的事情，轉身就跑就行了，想要憑借力量去爭鬥廝殺，萬萬不要有那個念頭。
    江湖險惡，不是實力好一些，就不會吃虧的。
    真正的生死廝殺，手段很多很多，有些人用毒，有些人用卑鄙手段，有些人用更加邪意的手段。
    反正。
    除非真正的實力碾壓對手，不然，還是安穩為上。
    “姐姐！”
    羋心不滿。
    姐姐這是看不起自己的實力，自己現在的實力明明不弱的，劍法也不錯的，尋常宵小當不在話下。
    悟虛的境界？
    自己現在差的還真是有些多，但是，河上說過，隻要自己用心修行，早晚可以踏足那個境界的。
    “你個小丫頭，這般有精神，還不如打坐去。”
    小丫頭這幾日就是太閑了，各種小心思都跳出來了，想的事情倒不少，反正接下來老實待在醉夢樓就行了。
    “嗯？”
    “花影姐姐，你來了！”
    打坐？
    自己每日裏都有花費不短的時間打坐的，不用姐姐說，自己都會去打坐，現在，自己還不想去修行。
    正要同姐姐繼續說說話，房門似乎被推開了，忙看過去，入目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羋心一喜，走了過去。
    是花影姐姐。
    花影姐姐這幾日多有忙碌，比沒有這場雨之前操勞許多，姐姐有時候也會去幫忙。
    “心兒。”
    “漣衣，你倒是清閑了，都看起書來了。”
    “……”
    錦緞華裳，音容靚麗，或許因雨勢之故，因醉夢樓清閑故，並非濃妝豔抹，簡單的傅粉施朱，已然明豔之姿。
    踏步入雅間，看著漣衣姊妹二人，花影言笑。
    心兒這幾日怕是不少無聊，平日裏，還能去城中走一走，逛一逛，如今不行了。
    漣衣。
    開始看書了？
    練琴都不多了。
    還真是雅性。
    “花影姐姐，樓內沒有什麽大事吧？”
    “……”
    前往屋內的角落之地，那裏有剛才自己侍弄好的小火爐，還有茶水之物，羋心熟練的衝泡著。
    “自無大事，多是一些瑣碎之事。”
    “這場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若非庫房的東西常有采買，現在都已經來了麻煩事。”
    “剛才，經常向咱們醉夢樓送酒的宋家酒坊，還親自來了掌事之人，於我詢問是否有多餘的糧食。”
    “若有，售賣給它一些，價格高一些也無礙。”
    “可惜，這個先例不能開！”
    “若是給了宋家酒坊，別的人肯定都要來了，到時候，醉夢樓有多少東西都不夠。”
    “看得出，城中已經有不少人家缺糧了。”
    “城外的雨水那麽大，都有水災了，就算有糧食運送過來，隻怕半路都會被人搶走。”
    “城中的糧店這兩日就在漲價，沒有外在糧食運送進來，他們也賣不了多少。”
    “估計宋家酒坊反應慢了，沒有及時采買。”
    “……”
    坐於漣衣身邊的軟榻上，將樓內的一些事簡單說著，都非什麽秘密之事，掃了一眼漣衣看得出，是《鄭書》！
    好像先前翻閱過。
    “沒有及時采買，想來那個時候他們覺得雨勢不會下很大，現在覺得雨勢難以短時間停下，開始著急了。”
    “樓內的飲食用度，花影姐姐，也和她們說了？”
    再次放下手中的史冊，羋漣看向身邊的人兒，一些事情，花影姐姐比自己更加擅長。
    本想要為花影姐姐分憂的，似乎……自己也幫不上什麽。
    大事，自己無用。
    小事，花影姐姐自己就能處理。
    “自然吩咐了，雨勢停歇之日不定，一應用度都會節省著，隻要不浪費，吃撐還是不難的。”
    “這場雨就算下的再長，也不會超過半個月的。”
    “真要下半個月，我估計就算醉夢樓還能支撐，也會麵臨相當大的危險和麻煩。”
    “……”
    花影將那本書取過來，也隨意翻看了一下，鄭國的事情，自己還是了解不少的。
    最後是為韓國所滅。
    韓國，則是為秦國所滅。
    鄭國的當年，可是相當輝煌的，那可是平王東遷之後的諸夏第一位諸侯霸主之人。
    可惜，霸業沒有持續太久。
    “外麵的消息可有傳來？”
    於房門處看了一眼，已經關上了，外麵有花影姐姐的婢女之人，又看了一眼衝泡茶水的心兒。
    說到另外一事。
    “外麵的消息，不太好。”
    “大河泛濫，溝渠崩潰不足用，地勢稍矮的鄉裏都被大水淹沒，死的人很多，受傷的更不用說了。”
    “甄城就在大河邊緣，城外的人越來越多了，若非官府加強對照身貼的審查，怕是全部衝進來了。”
    “剛才得到消息，城門已經關上了，暫時不允許非甄城的人進入。”
    “就是城內一些緊要之地，都有兵士前往戒嚴。”
    “……”
    輕撫手中的《鄭書》，花影心緒不為上的說到城外諸事，雨水太大了，已然成災。
    盡管事情和她們沒有關係，聞之，還是令人難以歡悅的。
    “城門關上了？”
    “真的關上了？”
    “花影姐姐用茶，姐姐用茶！”
    “花影姐姐，甄城的城門真關上了？四方城門全部關上了？”
    “……”
    端著木托近前，聽得花影姐姐她們說道一些事，羋心芳容大動，剛才自己還在和姐姐說著那件事。
    姐姐還頗有確信的說城門今兒就大可能關閉。
    花影姐姐一言，無疑做實那件事了。
    所以，被姐姐說準了？
    若言是她們提前商量好的，完全沒有必要。
    “怎麽樣，小丫頭，是不是被姐姐說準了，災情如此，城門肯定要關上的，否則，真的要亂起來了。”
    “下次你再出去曆練的時候，定要讓河上帶你好好見識一下世間的險惡之事。”
    從軟榻起身，柔緩的舒展著筋骨，曼妙的身姿一閃即逝，輕捋衣裙，聽得小丫頭吃驚之言，羋漣輕哼道。
    瞧著還在想著一些事的小丫頭，羋漣伸手接下一杯茶水，心兒越來越大了，也該見識那些。
    自己真的會擔心。
    心兒，她的將來不在醉夢樓，也不在紫蘭軒，而在外麵，在外麵行事，她如今的心性還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