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012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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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平日喧囂的街市也安靜了不少,隻聽見大雨滂沱的聲音,忽然間,婉轉悠揚的塤聲腳店傳來,夾雜著雨落的嘈雜聲,更是增添了幾分淒涼之意。

    衛姝擦拭著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劍劍刃,劍身映著衛姝的臉龐,通體泛著寒意,鋒利的劍鋒吹毛斷發,她收劍入鞘,塤聲也戛然而止。

    她的房門叩響,應了一聲,門外的葉律便推門而入,瞧了瞧已經收拾好包袱的衛姝,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笑著道:“小石頭打算何時動身。”

    衛姝抬眸瞧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左不過就這一兩日,在平陽縣耽誤了不少時日了,剛巧嶽瑤的案子已經了解了,我也沒有什麽能夠幫忙的了。”

    葉律托腮看著衛姝,他的眼眸深邃,淺褐色的瞳仁透著神秘,他抿唇含笑,指尖有意無意的卷著發絲,緩緩道:“小石頭心地這般善良,萬一被人騙了可如何是好。”

    衛姝神色微凜,側首對上他的眼眸:“騙了就騙了,我孑然一人,無錢無權,能騙我什麽。”

    葉律隻是含笑不語,也不知他是聽見了什麽,隨即起身離開了衛姝的屋子回去了自己的房間。衛姝也隻當他是想逃避她的問話,故而也沒深究什麽。

    傍晚時分,大雨終於小了不少,黑壓壓的雲層,偶爾刮著風,吹幹了青石板路上的水漬。

    嶽瑤成為了柳家當家人,為答謝趙德芳與衛姝的相救之恩,特地在府中設宴邀他們前往,衛姝叩響了葉律的門,卻不曾想半晌都沒人回應。

    腳店的掌櫃瞧著衛姝,忙拿了一紙信箋走上了樓,遞到了她的麵前:“想必你便是葉公子說的衛姑娘了。”

    衛姝睨著他,順手接過了信箋,眼神中甚是不解:“是。”

    掌櫃的笑著道:“葉公子說他有事先走一步,特地留了信給您。”

    衛姝看著掌櫃轉身離去的身影,連忙打開信箋,葉律寫的是蠅頭小楷,字跡蒼勁有力,行筆間盡顯了他開闊的心胸與狂傲不羈的行事。

    “小石頭,平陽縣中偶遇故人,恐身份識破為你帶來不便,先行一步,潁州再遇。”

    衛姝看著信紙上的寥寥數語,唇邊不由浮出一抹冷笑,心中多有不暢,將信紙捏了團,終究是沒有扔掉,隻是裝進了包袱裏,提著劍退了房,朝著柳宅走了去。

    暮色來臨,城中盡數人家都點上了燭火,薄霧朦朧一片。柳宅花廳內坐著趙德芳一行人與衛姝,想是七郎許久未見,搬了凳子挨著坐,問候了幾遍,直到嶽瑤來喚開席這才作罷。

    嶽瑤為答謝眾人,一一敬酒,酒香甘醇,還在酒壺中便是香氣四溢,許是葉律不辭而別,衛姝的心中不悅多飲了幾杯,神思縹緲,似有醉意。

    嶽瑤命丫鬟收拾了客房,這才攙著衛姝前往休息醒酒,親自打了水為她擦臉。

    燭火映襯下,衛姝的臉龐少了幾分英氣,更多的是清秀溫柔,睡夢中,她眉頭緊蹙,雙手緊緊地拽著床單,直至指骨泛白也不肯鬆手。

    衛姝囈語著:“母親……母親……”

    睡夢中之中,白雪覆蓋了山脊,寒風呼嘯著吹落了樹枝上的積雪,她帶著穿著婦人翻山越嶺的逃著,卻不料身後的追兵依舊窮追不舍。

    追殺的人穿著白色的披風埋伏在雪地之中,與積雪融為一體,見著衛姝帶著婦人前來,便紛紛起身,提刀朝著衛姝衝了過去。她拔劍相對,刀劍相撞迸發出的火花令她的母親看的的心驚,尤其是殺手的刀割傷她的手臂時,婦人的心便是心疼萬分。

    殺手瞧準了婦人,鋒利的刀刃帶著寒風直逼她而去,衛姝麵露懼色,躍身而去擋在了婦人的麵前,夾雜著落雪刺進了身體之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衛姝從夢中驚醒,瞳孔緊收滿是懼色,屋中漆黑一片,唯有窗口處似有月光,偶有清風透過窗戶吹進屋內,帶走了衛姝額上的冷汗。

    她起身坐著,夢裏的情形在腦海中反複,可夢中那婦人的模樣卻再也記不清了,無論她如何用力回憶依舊徒勞。

    也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上次噩夢時,葉律誤以為她被夢魘住了,一盆涼水從頭澆了下來,那一瞬,衛姝心中竟有些思念那個不辭而別的人。

    翌日一早,衛姝向嶽瑤辭行告別,因趙德芳昨夜便趕回了縣衙,故而衛姝也不便前往道別,也就就此作罷,獨自一人提劍上了路。

    晴空烈日,山路上偶有清風拂麵,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寂靜山路上隻有衛姝一人,分外孤寂。忽然在不遠處,婦幼的啼哭聲分外悲慟,夾雜著男人們的怒吼,聽的衛姝不由駐足。

    衛姝原是個不好管閑事的人,隻是恰巧這一次被她碰上了,她便沒來由的有了一種江湖人的拔刀相助的錯覺,尋聲而去。

    穿著襤褸的婦幼老弱,發絲淩亂,此刻真被此處的山匪所劫持,十來個漢子手持大刀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的人還挨個挨個的搜查著他們的包袱。見著了散碎的銀兩,順手就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被搶包袱的老漢連忙撲了上去:

    “你可不能搶啊,那是要給我孫兒治病用的啊,他都病了許久了,你可不能搶這救命錢啊。”

    那領頭的豈是會被老漢的一兩句話就心軟的人?非但不還老漢的錢,抬手便是一刀,鮮活的生命便即刻成了刀下亡魂,霎時間被圍住的流民也不敢再出聲了。

    手起刀落的瞬間,衛姝忽然瞧見不一樣的場景,同睡夢中的一樣,在刀朝她捅來的時候,那婦人奮不顧身的擋在了她的麵前,生生的受了那一刀。

    心髒絞痛,衛姝疼的臉色瞬間煞白,捂著胸口緩緩地跪跌在了地上,紅了眼眶。她也不知自己從何時起,遺忘了太多的事,她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麽都想不起來。

    夢中的一切此刻在她的腦海中反複出現,在雨夜護著她前行,她喚著父親的男人,還有替她擋刀的婦人,他們會是誰,為什麽出現在她的夢裏,那那麽清晰。

    不由的,衛姝呢喃出聲:“父親……父親……”

    心髒痛的厲害,仿佛天地都顛倒了,回憶如潮汐退散般漸漸散去,衛姝緩緩吐氣,緊握長劍緩緩起身,朝著那群劫匪走了過去。

    “住手!”

    衛姝強打著精神嗬斥道,這劫匪聽見有人出頭,還是個姑娘,不由的嗤之以鼻,圍了上來,上下打量了衛姝一番,嘲諷道:

    “姑娘家家的,莫要以為手中有把劍便想強出頭,瞧你模樣挺俊俏的,爺我也不要你的銀子了,你就跟我回山寨做壓寨夫人吧。”

    說著話的劫匪頭子,上前便想輕薄衛姝,哪料到才剛過伸手朝著衛姝的臉碰去,便被她抽劍出鞘,削去了臂膀。

    熱血濺到了圍上來的幾位山匪,他們皆未反應過來,麵麵相覷時眼中滿是懼色,直到那人抱著殘臂哭喊大叫,他們這才嚇的節節後退。

    衛姝神色清冷,手中的劍還在滴著血,那劫匪頭子的喊叫太過淒慘,聽的所有人都膽戰心驚的,衛姝上前一步他們便是後退一步,隨後索性扔掉搶來的東西撒腿便逃。

    衛姝瞧著他們倉皇而逃的背影,不由輕蔑一笑,擦拭了長劍上的血跡,朝著被劫持的那些流民走了過去。

    瞧見了衛姝孤身一人趕走了劫匪,落難被劫的流民對她很是感恩戴德,一口一個恩人,一聲一跪拜,她將人一一攙扶起來。

    衛姝瞧了他們殘破不堪的衣裳,不由的問道:“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啊。”

    流民中年紀稍輕的婦人瞧了瞧衛姝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道:“我們都是從潁州來的,潁州大水,淹了房屋田地,我們也是逃得快才幸免於難。”

    衛姝略有疑惑:“那官府呢?官府便不想法安置你們麽?”

    那小婦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官府的人早就跑的沒影了,能逃的也都逃了,哪有心思管我們啊,不過方才也真是要謝謝姑娘的出手相助。”

    衛姝望著這一隊的流民,他們一個個受災遠離家園,臉上飽受風霜磨難,不由的想到了之前留書的葉律,他曾說在潁州再遇,如今潁州水災,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好。

    流民紛紛與這位救命恩人告了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衛姝擔憂葉律,不由的也加快了腳步,朝著潁州的方向趕去。

    步履匆匆,衛姝的臉上也帶著些許的焦急之色,卻不成想在路口,卻被七八個壯漢攔住了去路。

    衛姝神色從容鎮定,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攔住自己去路的人,身形魁梧,下盤穩如磐石,似乎不好對付。

    衛姝抬眸與他們對視,唇邊冷笑道:“你們是誰,為何攔住我的去路。”

    那領頭的壯漢蔑視了衛姝一眼,找了找手,便見著兩個人將已經止血後的劫匪扶了過來,那人一見到衛姝,便立即哭訴道:

    “大哥,就是她,就是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削了我的臂膀,大哥要為我報仇啊。”

    衛姝瞧了那告狀的劫匪一眼,唇邊冷笑更甚,那壯漢看著衛姝輕蔑的模樣略有怒意,衝著衛姝道:

    “小丫頭,我們也不為難你,你削了我兄弟的臂膀,如今你也得留下一隻臂膀,否則你就隻能留下你的命了。”

    衛姝聽後不由笑出了聲,緩緩道:“我削了他的臂膀,你便來找我尋仇,那被他殺掉的那位老人又該找誰尋仇呢?”

    那壯漢倒是一副理直氣壯地模樣,冷哼一聲:“那老家夥的事與我無關,我隻想替我兄弟報仇。”

    “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那壯漢瞧了衛姝一臉冷漠,心中怒意猶生,一抬手,圍住衛姝的幾名壯漢便紛紛提刀就砍了過來,衛姝神色一凜,側身躲開了那鋒利的刀刃,豈料那刀刃又削了過來,衛姝下腰將劍撐著輕巧的地躲開。

    一眾漢子又提刀朝著衛姝砍了過來,她借劍撐地借力躍身而起,將手中的長劍朝空中扔了出去,踩著率先攻向自己的那把刀的刀尖借力,一把抓住劍柄,拔劍出鞘,劍柄在手中翻轉兩圈,腳尖剛剛觸地便是轉身一刺,那領頭的人便被衛姝一劍刺穿了身體,血流不止,頓時喪命。

    衛姝不僅身手矯捷,劍法靈巧瀟灑,還是個殺伐果敢之人,眼神淩厲,氣勢如虹。

    不過片刻時間,圍住她的七八條漢子便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她的麵前,那被削去臂膀的劫匪也不知所蹤。

    霎時間清風拂過,帶著些許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嘔。衛姝用他們身上的衣服擦著血,神情凜冽,收劍入鞘,身上不僅不曾沾一滴血,就連頭發都規規矩矩的,沒有散亂分毫。

    許是方才用力太猛,此刻的衛姝竟覺得有些體力不支,險些摔倒在地,她強撐著身子緩緩超前走著,卻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由的回頭望了過去。

    駕馬而來的楊七郎老遠就瞧見了前頭的衛姝,不由揮手大喊:“衛姝姐姐,衛姝姐姐。”

    等著近了,他便跳下馬背站到了衛姝的麵前,隻不過瞧見地上橫著的屍身時,眼中便滿是驚恐之色,連忙抓著衛姝打量著:

    “姐姐你沒事吧,他們都是你殺的麽?你可有受傷?”

    對於這個還不熟的弟弟給予的關心,衛姝心中略有暖意,正想解釋,卻不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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