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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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玉錦繡,古樹隱新枝。
餘音環梁繞,寒雪為情癡。
隻一夢境,隻一幾麵之緣的琴仙,她之言語真假難分,明雪那夜與明瑞說完話,睜眼想至天明,李音在夢中說的事如此真實,但說的過程太順利卻暗含虛假,他不得不懷疑。
可仔細回想起與施若涵相處的一段時間,她每次提到自己殺過人,眼神當中都是悔恨,她施了七七四十九天法術想要讓百信體會溫暖與光明,可卻在成功的那一刻山崩地裂,傷亡無數。這是怎樣的一種無力,怎樣的一種痛苦,又是怎樣的一種失望。
軒明雪站在窗前,眺望著封印施若涵的方向,那裏,那個姑娘正在忍受著孤獨與寂寞,委屈與不甘,還有被自己喜歡的人傷害的無奈與心痛。
若涵,你是否已經哭的肝腸寸斷,是否,這場封印已經要了你的命,而我,現在去救你還來得及嗎?
明雪摸著窗沿,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一遍又一遍,直到細小的木刺紮到了手,才停下,右手的四根手指在上麵敲了幾下,然後一拍。
明天。他是非去不可了,心中仍有懷疑,總得當麵問個清楚。
暖陽山卻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可也有涼爽的時候。但是,也不知道老天和自己作對,還是就是這樣的天氣,強烈地陽光讓軒明雪感到像是把太陽背在背上那般滾燙,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擦汗,如此身上的衣裳也濕淋淋的,他最怕熱,即使用了“速行術”,這樣走下去到不了地方也會死在路上。
暖陽山上。
軒明雪的封印術對施若涵產生不了任何傷害,施若涵的身上從下到上環繞著一圈一圈白色的光芒。被封印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她的身上就環繞著這光芒,施若涵十分困惑不解,以為這是軒明雪的法術,以來懲罰自己,但是,她的身上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反而感到輕鬆。
其實,仔細想來,就算懲罰,也是自己罪有應得。隻是,她動不能動,心口劇痛都不能揉一揉,眼淚泛濫也不能擦一擦,她隻能用餘光看看手上的玉冰鐲,這個對軒明雪如此重要的東西,軒明雪會說不要就不要了?
她一直在等,他回來,他一定會為了玉冰鐲而來。他來,自己就還有機會。
可是,日複一日,她眼淚就快流幹,心就快碎成渣滓,他仍然沒有出現。
明雪,你就如此恨我,對你重要的玉冰鐲你也不要了!
一轉眼,又好像很久很久,施若涵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無眠的夜晚,這一日,施若涵在心裏算了算,已經兩個多月了。
施若涵眉頭輕皺,眼睛,鼻子微紅,抬著下巴看著山洞外麵,心裏的愁容在臉上顯現出來,她想著,自己什麽都不在意了,這樣封印也挺好的,也免得自己再害人。可是,讓她怎麽能不想,她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忘不掉的那些事。
帶著他會為了玉冰鐲來找自己的希翼,施若涵苦苦等待兩個月,她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心卻還是碎成了一片一片,拚湊也還是有裂縫。這兩天,她便也不在期待他來了。
往往越不在意的,越繞在身邊,當什麽都不在乎了,卻又出現了。讓施若涵一點防備都沒有的,軒明雪就突然出現在了山洞外麵。
他穿的一身極幹淨的月白色衣裳,麵帶疑惑,沒了往日的天真活潑,反倒增添了一種經過歲月滄桑的儒雅,他的手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右手的拇指搓著彎曲的四指,就靜靜地看著施若涵。
仿佛過了幾百萬年那樣漫長,軒明雪才顫巍巍的抬起手,抬到了一定的高度,似乎用足了身上的力氣,重重的垂下。從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緒,施若涵閉上眼睛。她不想看到這個人。
“我來,想和你求證一件事。”
可是當他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施若涵還是睜開美眸,眼神無喜無憂,如無風天氣的水麵,沒有任何波瀾。
軒明雪走近了一點,施若涵陡然生氣懼意,想往後退,奈何自己身上有雙重封印,根本動不得。
“我想問你,三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施若涵輕輕歎氣,聲音如霧,“有些事,就是要一輩子不知道真相的,即便,有人會誤解,也不在乎。”
軒明雪低吼:“我問你,三百年前發生了什麽,繞雪山是如何山崩地裂的?”
施若涵閉上眼睛,“你當真想聽?兩個月前,你為什麽不聽?”
“我……”
“為什麽,你可以說不聽我解釋,就將我封印,想聽我解釋,就來問我。你有權利不聽,我也有權利不講。”
他這明擺著是來質問自己的,什麽態度!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告訴我,若是,你是冤枉的,我可以放了你。”
“你相信我嗎?在你心裏,我不是個好仙子,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又何必聽我的‘狡辯’?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騙子不是嗎?”
“若涵,你怎麽就不明白,你解釋清楚了,我就可以放了你了呀?”
“哼!哈哈!”施若涵冷冷的笑了兩聲,讓人不寒而栗,“這樣就能放了我?真有趣,我活了兩千多年聽過的最有趣的笑話,你真的很會哄人開心。”
“若涵……”
“你回吧。”
軒明雪搓著手,想了半天才再次開口,言語與深色之中已經有了明顯的哀求,“若涵,我是來求你跟我回去的。我知道,是我錯怪了你,若涵,你看在往日情義的份上,和我回去吧,我以後肯定不再這樣對你。”
“軒明雪,你聽著,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以後了。”
我們之間,沒有以後了,我們之間,徹底結束了嗎?
軒明雪突然驚起,滿身是汗如洪水洗一般,呼吸極不均勻,好似胸腔裏有一股氣出不來,堵得他的胃都跟著難受。
明瑞被吵醒,很不高興的嚷道:“軒明雪,你不睡覺亂折騰什麽?”
軒明雪的聲音似羽毛一般輕盈,但仔細聽來是一種無力,“她不打算原諒我了,大哥,她說……”話未出口,已經哽咽,下麵的話斷斷續續,“她說……我……我們之間……再也,再也沒有以後了!”
軒明雪不是個愛哭的人,從小到大也沒哭過幾次,更沒哭的這麽傷心欲絕,泣不成聲。軒明瑞看他哭的上不來氣的樣子,隻覺得心煩,想罵兩句又怕他哭的更厲害,就像小時候哄軒明雪似的走了過來,抱著他,“一個夢而已,你天亮了就去把她放出來,真心實意的懺悔,她心軟之人沒有道理不原諒你。”
“真的嗎?”軒明雪抽泣著,身子顫抖了一下。
“應該是真的。”
“大哥,您能不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說罷像個孩子似的大哭,眼淚鼻涕都蹭到了軒明瑞的衣服上。軒明瑞說,“再睡一會兒吧。”
夢並不全是虛假的,也是一種預兆,預示著,做完這個夢的第一天,或是之後的某一天要發生的事。
軒明雪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夢會變成現實,自己解開了他的封印,跪下來求她,她仍然倔強的不肯原諒自己。
錯的是他,他饒是有三寸不爛之舌,再會說話,也找不到任何詞匯來求她的原諒。也許,他的傷害,對她來說,就像在求死的道路上,出現的一把刀,刀尖已經刺進皮肉,她又何必讓他拔出來,就這樣刺進去,讓她痛苦死去!可是,她知道嗎?在刀尖刺進去的那一刻,自己,也已經是傷痕累累。
天有不測之風雲。
軒明雪在回暖陽山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他不用“速行術”。也不用移形法術,就一步一步的往暖陽宮走,其實,他並不想走,隻是,他又不得不回去。
等軒明雪回了暖陽宮,雨也停了,陽光把烏雲的周圍罩上了一層金邊,美麗而又耀眼。
軒明雪失魂落魄的回了瑞雪居,還沒坐下,仙翁就進來了,拿毛巾幫他擦著濕淋淋的頭發,臉頰,鼻子,軒明雪說,“師父,我自己來。”
真的,從小到大,師父對自己要求都很嚴格,自己在家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成了仙翁的徒弟,什麽都要自己做,仙翁就在旁邊看著,從不伸手幫忙。
師父,從來沒幫自己擦過臉。軒明雪,感到,誠惶誠恐!
“師父,不麻煩你老人家,我自己來就行了。”
仙翁最後擦了擦他的額頭,捏著毛巾坐下,“明雪,你去山上了是不是?”
軒明雪不打算撒謊,點了點頭。
“師父確實不喜歡施若涵,可是,想來想去,她也不該是那樣的仙子,否則也不會位列仙班。唉,師父年紀大了也難免糊塗,現在想明白了,師父就是不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也不能冤枉了她啊。”
仙翁語氣真誠,軒明雪想質問幾句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過去才說,“師父,您做什麽都是為了我,我懂。”
仙翁露出欣慰地笑容:“明雪,你明白師父就好,你要知道,不管師父做什麽,都是想保護你,你是……你是師傅最喜歡的徒弟,師父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你能不能答應師傅一件事?”
“你說。”
“放了施若涵,你們就各歸各路吧。”
軒明雪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震耳欲聾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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