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若涵聞言一怔，隨即抿嘴而笑：“我是神仙，也不是什麽都能變的，就是能變，也隻能維持十二個時辰。”

    “啊？那我們住的這房子是？”

    “這家房子的主人搬走了，我看這宅子挺大，你應該可以住的習慣，我就帶你住進來了。”

    軒明雪說，“和你在一次，住茅草屋我也開心。”

    ……

    施若涵洗完了碗拿著藥膏，紗布，剪子走進來，將軒明雪的褲子挽上去，兩個膝蓋都露出了泛著油光的肉，看著就疼，施若涵一邊將藥膏均勻的塗抹在傷處，一麵又是埋怨又是關心，“怎麽磨成了一個樣子，讓你跪著來，你就真的跪著來？我若是不想原諒你，你怎麽做又有什麽用。”

    “沒。我偷懶了，在路上還打了一個盹兒。”

    “李聲都告訴我了，在路上你走不動了，爬著走，地上兩條觸目驚心的血跡，若不是李聲幫你上了藥，你這兩條腿就都廢了！”

    軒明雪說：“就是廢了，我也要來求你，若涵，你已經原諒我了是嗎？”

    施若涵剪掉兩塊紗布，包紮好，抬起頭，“還沒有。有些愛，一直留著，可是，有些傷害，久久不能抹去。明雪，我並不恨你，災難因我而起，我無話可說，你的傷好了，就回吧，我們，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你分開了。”

    “就當我們此生從未遇見，你是你，我是我，再無瓜葛。”

    她說完走了出去，軒明雪的手緊緊地捏住了床單，手上青筋暴起。第二次來找施若涵的場景再度出現在腦海當中……

    那天一如既往地溫暖無風，軒明雪選了一件茶白色衣裳，剛走出瑞雪居，宋君就走了過來，明雪讓他進來坐，給他泡了一杯菊花冰糖茶，宋君接過來，一邊輕輕地吹，一邊說，“昨天，千化來找我。”他抬頭看著明雪，“他讓我來找你說一件事。”

    明雪說，“你不用講，我也知道，這事，真的不好辦，我雖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勸不了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原諒害死她母親的人。”

    宋君歎了口氣，放下茶杯，“不管怎樣，你總該試一試，靈兒聽你的，除了你誰還能勸得了她？”

    “我自己還有爛攤子沒收，哪有心思管這事，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和靈兒以後肯定會和我在一起？”

    “明雪，他們父女不能相認，最傷心的是師父，你忍心看著師傅整日為此憂心忡忡，茶飯不思，夜不能眠嗎？”

    明雪尋思一會，“也好，我去找靈兒。”

    在知道雪哥哥要去放出施若涵，千靈兒這兩天的心就一直跳個不停，她什麽都不怕，隻怕他們萬一真的和好了，自己該如何。昨天，她看見軒明雪走出暖陽宮，蹲在地上失聲大哭，千化走過來安慰她，她不但沒有領情，反而還對千化指責了一番。

    “靈兒，在嗎？”

    以往，軒明雪的聲音都是非常輕快的，今天的聲音又鬱悶又低沉，像是從大山的那邊傳來，空空蕩蕩的。

    千靈兒興奮地打開門，“雪哥哥，你來了，你不生我的氣了？”

    軒明雪什麽都沒說，走了進來，坐下說，“我來找你，是想和你說件事。”

    千靈兒把放在化妝台上的牛皮紙包拿了過來，繩子係的很緊，好不容易才打開，她把紙展開，用力有點猛，裏麵的糖炒栗子掉在地上好幾個，彎腰撿起，放在了一邊，笑的極甜的對軒明雪說，“雪哥哥，你最愛吃這些堅果了，特意給你買的。”

    做這個糖炒栗子的隻有早上天亮之前才賣，其他時間從不迎客。軒明雪拿起一個，剝了殼放在一邊，千靈兒也拿了一個，剝完了放在那，軒明雪把她剝的拿到了一邊，“你天不亮就去買栗子，還是想買我的心？我的心，我的人，都隻屬於若涵，你買不走，也奪不走。”

    “我不想買，也不想奪，我隻是想，你什麽時候才能不把我當成你的妹妹。”

    軒明雪嗬的一笑，“不把你當成妹妹，也不能把你當成愛人。”

    “雪哥哥！”

    “這事，先不說了，我找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是他找來當說客的，你告訴他，這輩子我都不原諒她，除非，他讓我娘活過來！”

    明雪勸道，“你何必呢，他比你還想讓你娘活過來，你活這十九年，有我，有師父，有那些徒弟關心你，嗬護你，寵著你。你爹呢？他過了十七年孤獨的日子，還有對你和對你娘親的愧疚，早已經被歲月折磨的蒼老不堪。”

    靈兒不語。

    “我之前也不能理解他丟下你離開，後來，我想到了原因。他是仙翁最寵愛的第七子，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可也正因為如此，反倒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他想，自己出去闖，帶著你娘，等闖出了成績，就可以昂首挺胸的回來，而不是被人說自己隻知道依靠自己的父親。”

    “他有誌氣，不怕被嘲笑，就可以丟下還沒有斷奶的我？爺爺為了照顧我，每天一勺一勺的給我喂羊奶，我白天不愛睡覺，晚上也總是哭鬧，即使我還沒記事，但是，我是神族後代，也知道爹娘不在我身邊。你說，我有你們陪伴，我問你，有人陪伴，就能抹去我這些年的傷痛，別人就是別人，怎麽能代替爹娘？就是你，也不行。”

    軒明雪說，“既如此，你就更應該認他，這不是你這些年夢寐以求的嗎？”

    “我夢寐以求的是一家團圓，你不懂我，你們都不懂我！”

    “靈兒……”

    千靈兒生氣地說，“你走吧，找你的施若涵去吧！”

    軒明雪起身，歎了口氣，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暖陽山上。

    施若涵十分固執的盤腿坐在山洞裏，一邊運功，一邊閉目苦想自己所學過的所有法術，她就是把腦袋想到爆炸，也要想出來。

    嗬，摧毀是多麽容易的事，若想複原，付出成千上百倍的努力，也回不到之前的樣子。

    軒明雪是拿著食盒來的，將食盒一層一層的拿出來，一共三層，最上一層是一盤蒸餃，三四寸長，大概三十多個，旁邊放著秘製的蘸汁。下邊兩層分別是兩個菜（清炒竹筍，幹鍋菜花）。

    施若涵不愛吃肉，隻喜歡吃清淡的，軒明雪特意吩咐廚房做了這兩個素菜，餃子也算是素的，隻放了一點瘦肉。

    香味很濃，施若涵想裝作無動於衷，心卻不能平靜。她睜開美眸，“你以為，你這樣我就能忘了那天的事，和這兩個多月的痛苦？做這幾個菜，就想讓我原諒你，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也虧你想的出來！”

    軒明雪真誠的說，“我怕你挨餓，特意給你送吃的來，你看，這水餃，”他用筷子把水餃挾成兩半，可以看到裏麵有黃豆粒大小的木耳，切得很小塊的胡蘿卜丁，還由瘦肉丁。他把一半蘸上醬汁，遞到施若涵嘴邊，施若涵看都不看，他偏要讓她吃，像小孩子似的求她，施若涵越聽越煩，胳膊一擋，餃子掉在了地上。軒明雪愣了下，又挾起另一半，蘸了醬汁，再次遞到施若涵嘴邊，施若涵臉色鐵青的看著他，然後起身，眼前猛然一黑，險些摔倒，軒明雪立即起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卻被她甩開，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軒明雪，我拜托你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幼稚。”

    明雪低著頭，他的語氣有從未有過的沮喪，“我知道，要想讓你原諒我，比讓我傷害你難上百倍甚至千倍。說真的，我根本沒資格讓你原諒我。”

    施若涵心裏如同針紮，千瘡百孔無法修補。沉默了一會，本來想大吼，但是聲音如霧一般輕輕的，“你回吧。”

    輕易的放棄，意味著即將輕易的失去，軒明雪不想失去，即使她攆自己走，他也不動。反正，他是厚臉皮，豁出去了，就坐在地上，吃起了水餃，胡蘿卜綿軟，木耳清脆，豬肉鮮美多汁，配上蘸料，在陪伴味蕾的這一刻，不會惦記別的食物。

    施若涵心無旁騖的坐下來運功，鼻子裏傳來香味，耳邊是軒明雪吧唧嘴的聲音，她記得軒明雪吃飯雖然不是特別斯文，可是也從來沒這麽大動靜。

    施若涵心裏尋思道：真是小看了我的意誌力。

    軒明雪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小聲喚道：“若涵，可好吃了，吃一個唄。”

    施若涵就當沒聽見，全神貫注的想法術咒語。

    “若涵，你理理我，我是來道歉的。”

    “若涵，我真佩服你的意誌力。”

    施若涵輕輕的說，“要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修成仙的？這點誘惑有什麽不能抵擋的？”

    軒明雪把餃子和飯菜裝起來，擱到一邊，“若涵，要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呢？”

    “沒有怎樣，我是否原諒你，與你怎麽做無關。”

    “那……這樣呢？”軒明雪慢慢的跪了下來，“這樣……”

    施若涵睜開眼睛，怒道，“昨天你已經這樣了，我若是肯原諒你，何必等到今天？”

    “這麽說，你還是在生我的氣。”

    “你懲罰我是對的，可是，我決不允許以被冤枉的名義接受懲罰，我做的錯事，我認。但是，我沒做過的，你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認。”

    “對不起。”這三個字蒼白無力，用來道歉真的沒有一點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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