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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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過去
思禮坐在這不知名的河邊時,已經三天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
正是初秋的夜晚,夏末的餘熱還未褪去,但也夾雜著一絲絲的涼風。風卷著幾片將將變黃的葉子,從河麵拂過。思禮還穿著三天前的小裙子,此刻在風中抱緊了雙臂,微微發抖。
三天前的思禮,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彼時,她正在高中畢業典禮上,與朋友走過學校布置的紅毯,在背景牆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開心地說笑。高考剛剛結束,思禮成功地考上了一所不算太好,但也不差的一本學校,著實想好好地放鬆一番。正在與朋友商量晚上去哪裏狂歡時,突然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印象中媽媽一直是個不太會慌的人,可是電話裏媽媽用近乎瘋狂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她,快跑!你爸爸回來了!
爸爸?!思禮有些恍惚,瞬時出了一身冷汗。這個角色對於她來說太陌生了,這十八年,這個爸爸隻出現過三次。每一次,身後都跟著許多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人,推搡著進屋裏翻找,把一切值錢的東西拿走,說是抵債。思禮五歲的時候,爸爸第一次帶人來。那個時候媽媽不在家,她看著陌生的男人們砸開大門,瘋狂地翻找。而第一次見她的爸爸,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頭都不曾抬起來一下。思禮試圖攔著他們,卻被一巴掌打倒在地。那個所謂的爸爸,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最終還是怯懦地低下了頭,任由他們放肆地搶奪。
後來,每一次爸爸來,媽媽都會讓她不要回家,並轉給她很大一筆錢。一是為了她能在外麵自己吃住,二是將錢轉過來,省的全部被那些人搶走。可是那一次,媽媽沒有轉錢給她。她在朋友家將就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偷偷跑回家,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可是,大門開著,家裏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一件家具了。媽媽不見了,甚至連爸爸也不見人影。她呆立在門口,直到鄰居出門看到她,偷偷告訴她,昨天你家啊,被一幫人搬空啦。你媽媽在爭執中,撞到了頭部,可能去醫院了吧。
醫院…思禮瘋了似的找遍了小城裏的所有醫院,卻沒有找到一點媽媽來過的線索。她失魂落魄地再次回到家,卻是迎麵碰到了一個曾經來過她家搶東西的大漢。那大漢看到她愣了愣,終是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了句節哀,頓了頓,又加了句我會幫你拖延會兒,便走了。
節哀?思禮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在了原地。再然後,她在房內,看到了爸爸——
那是她爸爸,一個幹瘦的高個男人,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他艱難地抬起手,招手要她過去,很焦急的樣子。她走近了一點,看到爸爸口中泛起幾個血泡,艱難地張口,想要說話。雖然並不想離這個男人很近,但她也知道,這大概是爸爸的最後一句話了,於是她還是靠了過去。
“他…他們…他們殺了你媽媽……我…我打不過…他們要…要賣了你。跑……能跑多遠……跑!”盡力坐起吼出最後一個字,爸爸使勁推了她一把,然後噙著一抹長輩看小輩那種慈祥的笑,倒下了。
思禮顧不上反應,踉蹌著跑了出去。奇怪的是,那些人,卻也沒有追她,都在背後默默看著她越跑越遠。
現在她明白他們為什麽不追了。那種感覺,就像看自己養的螞蟻一般,知道你跑不遠的,不管跑到哪裏,都能被追上的,又何必急那一時呢。在這兩天裏,不管她到哪裏,隻要一休息,就能看到那些人慢慢地靠近。如今坐在這裏一刻鍾了,已經看到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人快步走近。
思禮笑了,終究是躲不過,還不如讓自己體麵一點。
她留戀地看了看四周,跳進了麵前的河水,伴著那些黃葉,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第一章初醒
熱,渾身燥熱,伴隨著頭部炸裂的疼痛,思禮難受的扭了扭身子。耳邊乍然響起了一聲驚呼:“老爺!夫人!這姑娘動了!”接著,便是一陣焦急的腳步聲,門開了又關,應該是這聲音的主人跑了出去。
老爺?夫人?思禮心中一驚。這是怎麽回事,誰家這麽中二,老爺夫人的叫?
等等,自己不會被賣了吧?賣給了什麽有錢人家之類的?電視裏倒也有把有錢人家的主人和妻子叫老爺夫人的。思禮想到這,努力睜了睜眼,想看看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可是誰能想到這眼睛就像被粘住了一般,任憑思禮用了最大的力,也隻能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這條小小的縫,能分別出哪裏有光亮就頂多了,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既然看不到,思禮便把勁兒轉到了胳膊上,想抬起胳膊摸一摸周圍都有什麽。要是這老爺夫人來了要做什麽,自己也好拿點什麽在手中防身。可惜,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也使不上。思禮覺得自己簡直是用上了抗10公斤米的力氣,最終卻隻是換來了手指輕輕的顫動。
腳步聲!門外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感覺至少有五六人在快步走。思禮一下子緊張起來,腦子裏在回憶各種各樣防身的招式。奈何這身子動也動不了,隻能在腦子裏不住的回憶,卻弄的自己更加緊張。
一晃神的功夫,思禮已經感到有人站在了床邊,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麽直接?思禮一下子就懵住了,心裏出現了很多不好的念頭。自己18年來守身如玉,隻想著上了大學找到一個真正愛的人,再去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誰能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卻要被…
思禮被自己的思緒弄的既害怕又傷感,沒有察覺到這手隻是停在手腕上,並沒有任何動靜。
“夫人,這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隻不過現在初春,河水刺骨,姑娘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殘留些寒症。待到姑娘恢複氣力醒來之後,老朽開一些補身子的藥物,不久也就能大好了。”思禮被這蒼老的聲音拉回了思緒,這才明白合著剛才是給自己把脈呢!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把脈啊,這家人真奇怪。思禮不禁腹誹。
“多謝神醫。”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雖然尖銳,但還是透著些子穩重。
“夫人客氣了,老朽這便去寫方子。”也不知這自稱老朽的人到底多大年齡,步伐中透著矯健走了出去。
“新梅,去送送神醫。然後把那人叫進來。”被稱作新梅的人低低地應了,再回來時,一個帶著口音的中年男聲響起:“夫人,您需要的貧道已備好了,您看,現在就開始嗎?”
“當真能把人的記憶全部抹去?”夫人的口中透出些許不信任。
“太乙天尊在上,貧道不打誑語。隻是這除去記憶的法子確實凶險,一點幹擾都會使人喪命。若是夫人信不過貧道,便另請高明吧。”話罷,思禮便聽到些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便是那道士哼了一聲。
“道長多慮了,我們夫人自是相信道長的。隻是這麽高深的道法,我等都沒見過,道長何苦跟我等凡人一般計較呢。”那被喚作新梅的丫頭倒是口齒伶俐,三兩句便哄住了那道士,“那就請道長施法,我等去側間,不打擾道長。”言罷,便扶著夫人出去了。
房中僅剩思禮和那道士,思禮的緊張再次湧上心頭:方才可是說一旦有問題就會要命的啊!況且這道士如此狂妄,還說什麽不打誑語,一個道士說佛家的話,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奈何自己口不能言,甚至動也不能動一下。
頭頂一痛,思禮感覺到了很大一根針被插進了頭頂,還在那道士手中不停旋轉,想插得更深些。接著,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詞,又用什麽東西在床沿敲敲打打,還有幾滴冰冰涼的水滴到了思禮臉上。
一刻鍾過去了,那夫人又被請了進來,著人重賞了那道士,坐到了思禮身邊。
思禮此時正不痛快呢,那道士拿了錢走的急,可這頭上的針還沒拔呢!這江湖騙子,若日後留下病根…思禮一愣,若真留下病根,她也沒法子。都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境地呢,也沒看到那道士長什麽樣,拿什麽去找人家算賬?想到這,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心酸,卻也無可奈何。
“唉,這位姑娘,你也別怪我狠心。若不是我,你怕是要在河邊被凍死了。我救了你一命,也勞煩你,為我家擋擋災。我家啊,就一兒一女。兒子已經下定了上戰場的心,這女兒,我們怎麽也要留住啊。”那夫人有些許抽噎,頓了頓,繼續道,“你快快醒來吧,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夫人…”是那新梅的聲音,“您…這姑娘要是聽到了怎麽辦…”
夫人一喟,“唉,這不還沒醒呢,怎的能聽到。去,把老爺叫來。既是久居在外的二小姐,醒來時總要父母都在身邊才好。”
思禮此時已經顧不上去思考這家人怎麽如此奇怪了,她的頭上疼的緊,那根針有越發深入的感覺。這針那麽小,思禮是一點也不指望旁人能發現並幫她取下來的。畢竟看他們對那假道士的態度,恐怕發現了也覺得是那道士專門留下的,不敢隨意取掉。於是思禮開始努力睜眼,努力活動手腳,希望自己趕快醒來,好自己把那根針拔掉。
終於,在思禮覺得自己已經沒勁可使的時候,手和腳突然很大幅度地抽動了一下,雖然還不能自如的支配手腳,但這也讓快失去耐心的思禮開心了一瞬。接著,一股氣力從手腳湧上來,最終集中在了頭部,讓思禮一下子睜開了眼。
房間內有些昏暗,縱使外麵陽光大好,但關起房門來,陽光隻能從糊著門的黃紙上透露些許進屋,是以房間內悶熱卻昏暗。思禮轉了轉眼珠,入眼簾的卻是暗色的帷幔,暗紅色的床柱和床邊穿著錦衣華服古裝背對著她的一位婦人。思禮覺得這家人實在是太中二了吧?怎麽還專門弄這麽個場景,為了嚇她嗎?還是說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這個想法讓思禮一陣惡寒,突然間感覺到嗓子一陣瘙癢,沒忍住便劇烈地咳了出來。
那夫人被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讓新梅端些水喂給她喝。突然一頓,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又從新梅手中接過水杯,親自行至床前,慢慢地摟著思禮,把水喂給她。
“槿言啊,你可算醒了。娘這些天,可擔心死了。”言罷,努力地做出了一副傷心且擔心的樣子。
槿言?看來這就是所謂二小姐的名字了。思禮心中冷笑,也罷,就做這槿言吧。自己在世上也沒什麽可牽掛的,如今被賣了,這家人還肯好好養著她,不如就好好活著,說不定還能為父母報個仇什麽的。
思至此處,思禮,啊不,槿言做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微微轉過頭看著那婦人,低聲反問:“娘?我是…槿言?”
“對對對,你是娘的好女兒。你等等啊,你爹馬上就過來了。”夫人看這女孩真是不記得過去了,便鬆了口氣,順手又將水杯交給了新梅,示意新梅繼續給她喂些水。自己裝作是去迎她爹爹的樣子,出了房門。
槿言看了看新梅,還是沒忍住好奇,道:“這是哪裏啊?你們為何把這房子收拾的這麽…古香古色?還給我換了這麽一身…”槿言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奇怪的衣服……”
新梅聞言一頓,接著畢恭畢敬地退後一步,微微低著頭以示尊敬,回答道:“回二小姐,這是衛府。這屋子本是夫人身邊一個老嬤嬤住的,所以裝飾得暗些。月前那老嬤嬤回老家了,這屋子便空了下來。至於您說的古香古色…奴婢不太明白小姐是什麽意思。”頓了頓,又言,“這中衣是按照大小姐喜愛的款式和料子裁的,跟您之前常穿的道姑服確實不同。”
新梅回話時,槿言正在抬手拔頭上那根針。隨著針被取出,新梅的最後一句話也說完了。槿言一怔,自己的問題這新梅好像是都回答了,可是自己怎麽就聽不懂呢?合著他們入戲太深,不允許有任何“場外信息①”?
槿言無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①場外信息是狼人殺裏的用語,一般說的是與遊戲的分析無關,從動作或者環境中猜身份的行為。這裏就指與此時房內時代不符的所有信息啦。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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