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同落座，等候這場大宴的主人上場。

    雲遮月的幾位師兄弟，楚雲舒，李青霄，包括齊然那天匆匆一瞥，有過一麵之緣的曾陰等紛紛出場。

    隨著這幾位天罡三十六位中人的出現，現場氣氛越發高漲。

    李存義的目光投向那台上，眼中的期待越發明顯，右手忍不住按在自己腰間的寬劍之上。他身為五絕島之人，一生恐怕都難以任憑自己性子，縱情武道，闖蕩江湖。從其眼中，齊然能夠看出一種名為渴望的情感。

    “她的幾位師兄弟已經如此了，不知道那位真正的天罡第三位，會有怎樣的風采？真讓我期待萬分。”李存義感慨。

    “你若是當著太嶽門齊溟漱弟子的麵稱讚雲遮月，我覺得是對我師門的一種挑釁。”齊然半開玩笑說道：“你應當知道，我為了師門榮譽，此時說不得就要和你拔劍相向。”

    費一，費二兩個小兄弟笑了，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嗯……齊然小哥的師傅，萬年老二齊溟漱……

    程稟則在一旁，輕輕挑起一些菜色，放入口中品嚐。此時，他也有些停滯動作，聽齊然在一旁吹水打屁。

    “她父親是雲遮嶽，說起來，這位人物要遮住的是哪座山嶽，武道上的人誰不知道？”李存義說道：“而雲遮月的名字，比她父親還要更高一些，月夜化雲，遮蔽素魄……”

    “與之相對地，我都覺得申屠師兄或者妙一師姐應該要改名字了。”齊然右手肘支撐桌上，抵著自己下頜處，說道：“她名字遮月，幹脆，申屠鳴師兄改名‘申屠蔽日’，妙一師姐改名‘遮天仙子’！取‘遮天蔽日’的意思，和這雲遮月對著來。師父丟的麵子，當然要徒弟幫忙找回來。”

    李存義好笑。

    “那你齊然呢？你也要改名？‘齊日’‘齊天’？還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名字？”李存義把目光從台上收回，笑道：“不過……據說你那位師姐修為也是不差，不知道為何從不在武道上行走？”

    齊然笑道：“有的人是勞苦命，比如說你李存義，五絕島大總管，聽上去威風凜凜，實際上就是跑腿賣力氣的人。比如說我齊然，看上去也蠻風光，其實背後辛苦自知。而有的人呢，就是運籌帷幄，坐鎮中軍的人物。這樣的人，不用自己出手，手下自然有千軍萬馬隨其調度。”

    “來了。”李存義看向台上，四周亦是安靜下來。

    那人一身淺白長裙，雙眉如遠黛，一雙眼睛極黑極量。她雙眉之間，有一點淡紅。身上還披著一件白狐裘，白狐裘帶來的一些世俗的富貴恰好為其原本高遠的氣質所中和，看起來相得益彰。

    “明神宮，雲遮月，久聞青州乃豪傑之地，今日於此地設宴，一會四境前的諸位英豪。”她的聲音極清越，有一股子精神，這是其日久年深，養成的自信體現。

    “如今的天罡第三位，明神宮的雲遮月……”李存義打量了一下：“真氣歸竅，隱而不發，我看不出她深淺。若是水平相近，我想找個機會試她一次！”

    “她是六境之人，真不知道是如何修煉上去的。從小就被當做下一代的‘雲遮嶽’培養的人物，存義兄，現在的你可打不贏。”齊然說道。

    雲遮月入席，坐在台上中央。

    “今日不僅有酒菜，而且有武鬥。”她說道：“諸位若是誰有興致，四境之下的人，都可自行出來。比武打擂，評比一下在場人士之中，誰才是真正的英豪！我身為此次宴席東主，亦有彩頭奉上。”

    拍了拍手，雲遮月背後之人端著一隻木匣走出。

    “此為一冊‘素魄照影’，算不得什麽出眾的小法術。如今，我們明神宮將這一道法作為彩頭，希望青州的真正英豪能夠拿到此術！”

    嘩……

    明神宮雖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是明神宮的道法卻是實實在在的天下第一！

    “素魄照影，明神宮的氣息追蹤之法……雲少宮主還說這算不得什麽出眾，隻是一門小法術。”費一感慨說道。

    “真大方，我記得上一代宮主雲遮嶽開群豪會時候，也送出了一本道術，給的是‘飛虹遁法’，雖然比不上‘神儀遁法’，但是遁光之快，在一眾命輪境界道法中，可入前三了……”費二點頭。

    “齊然小哥，上去，拿下來啊……”兩個小兄弟忽然眼中一亮，對齊然說道。

    “齊然，你果然有興趣嗎？”李存義留意到費一，費二的話語，詢問說道。

    “沒有。明神宮的道法，若是要修煉，我不知道有什麽困難沒有。”齊然相當光棍地否認說道：“當然，我等會找個由頭上去，把黑旗十字會的委托完成，就下來了。至於我在武道揚名之初戰，我個人認為更波瀾壯闊一些會比較好。”

    “你在北州，甘州一帶，不是頗有名聲了嗎？”李存義笑道：“‘邪人’之名，我都聽過幾回了。”

    此時，已經有兩名武道人士跳上台去了。

    “是‘一袖青龍’虞旭光和‘飛龍掌’崔破惡……”費一和費二說道：“他們都是武道上大門大戶的弟子，首戰看上去就極有看頭！”

    這個時候，程稟也停下了吃喝，他看著台上的人，從懷中取出手帕，抹了抹嘴邊的油漬。

    “好……”雲遮月大方展顏一笑：“兩位，請！”

    …………

    齊然也停下去觀看，他的見識當然與常人不一樣。如今的他，並不單單純粹著眼於對手的強弱，而是更加關注招式的變化。

    隻要能夠看到有趣，有意思的變化，齊然並不介意向比自己弱的人學習。

    虞旭光用的是袖劍之法，袖中藏有一對軟兵。而崔破惡走的是掌力外放，轟擊敵方的做法。

    比鬥過程還算精彩，贏得了不少人的喝彩。

    但是真正有水平的那些人，往往隻是看了幾眼之後，就放鬆了心情，繼續與友人交流去了。

    “奇怪了……”此時，齊然聽到了程稟正在說話。

    “程兄，何時讓你覺得驚奇？”齊然問道。

    “虞旭光為何兩招之前，不以‘風馳電掣’的快招，左右攻入那崔破惡的雙肋？而五招之前，崔破惡又視而不見，麵對虞旭光上身左側的弱點，卻輕輕放過。虞旭光既然是這門‘袖中遊龍’袖劍的傳人，為何六招之前，不以‘袖出流光’這一招的第四變化將崔破惡擊倒？而崔破惡亦是在開始後第四招時候，並未果斷用‘摶雲手’第十四式應對，似乎是在放水一樣……”

    他們的招數，這個程稟都能一一回應，並且‘複盤’解說……！

    齊然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稟，這個還有青澀的世家公子，額頭緊鎖，對於台上打擂的二人做法很是不解。

    他不僅博聞強識，而且天生對於武學有一股奇妙感應！

    “程兄，”齊然心念一動：“你修煉的是哪種武學？是你家傳的‘安天六策’嗎？”

    程稟臉上一紅。

    “我，我沒有修煉功法……記下這些是因為我實在無聊，家裏大儒的書我看不進去。隻好看一看《黃庭》《道德》《逍遙遊》之類的道門書，偶爾看見書架上還有不少武道功法，拿來記著玩的。”

    也就是說，他的眼力全是自己閉門造車而來的……！

    “程稟兄弟，你為什麽不修煉武道呢？”齊然好笑問道：“以義孝府程家的地位，你身為三公子，當然要修煉武道，今後才好在武道上揚名立萬。”

    “我嚐試過一些，不過提不起勁，現在也隻是築基完成的修為。”程稟有些難為情說道。“可能我這一生都不會好好修煉了。”

    “或許有朝一日，你就會覺得練武很有趣。”齊然看著程稟，有些玩味地說道：“時機還未到來，我相信終有一天，你程稟兄弟也會日夜練武，勤修不輟的。而且以程稟兄弟你的智慧和悟性，如果不去修煉武道，實在太可惜了。”

    “若有可能，我寧願成為一名廚人……”程稟無奈笑道：“可惜，家裏說君子遠庖廚，又不讓我去做這個。”

    齊然笑而不語。

    他終於知道眼前之人，為何在之後十年間，會成為《諸天》中聲名鵲起的武者了。但是說觀察破綻，以此應敵，齊然可以說也是行家。但是程稟的做法在思考難度上要難很多，他所做的是從浩如煙海的招式中，立刻想出一式現成的招法應敵。若說武學境界，當然是齊然修煉的《迎敵應變篇》更加高明。但是若說武者的基本涵養，顯然程稟的做法更加考驗武道見識的廣度和深度。

    程稟天生就該吃武者這碗飯，隻不過，他現在還沒有遇到能夠讓他做出如此決定的那個人來。

    飛龍掌崔破惡畢竟要更勝一籌！

    他修煉的功法後氣更足，兩人比鬥數十個回合之後，崔破惡一招‘鳳尾攬’，把虞旭光的一柄軟劍打飛！

    嗖嗖……

    軟劍急飛，朝著隻有築基境界的程稟蕩了過來。

    “小心。”

    齊然右手伸出，夾住了那柄軟劍。

    “第一場，勝者崔破惡……”雲遮月笑容明豔，朗聲宣布。

    “崔兄，你太不小心了！”此時，有一處聲音從下麵傳來。

    齊然身旁，程稟站起身來：“你最後這一式‘鳳尾攬’本來可以用收化之法，將軟劍奪取，最後卻刻意放出！如果這軟劍傷人了，你可犯了大錯了！”

    眾人一時安靜。

    旋即，笑聲滿堂。

    崔破惡好笑地說道：“在場之人，皆是青州豪傑，難道還會為這小小軟劍所煩惱？”

    就連比武失敗的虞旭光也說道：“這位公子，你是為我出頭？然而，這並非是什麽大事，虞某多謝你了！”

    程稟有些愕然，他是出於一片好心，但是沒有想到，這在武道上並不算什麽。

    這就是武道世界的規則啊……齊然站起身來：“我這位朋友是和我過來見識見識的，如果大家因為這一點去嘲笑他，我倒認為失去了武者的品格了。此事，就這麽揭過好了。”

    雲遮月目光如炬，她看出程稟的修為，所以也點頭：“好，崔破惡，請你再找一人挑戰。軟劍之事，不必再提。”

    “救你好了……”崔破惡一指齊然。

    “你旁邊的小兄弟不懂規矩，你看來是懂得。都是抵輪之人，你我站在台上，好好比個高低！”

    齊然才坐下，忽然聽到崔破惡之話，不禁錯愕。

    “你確定？我昨天遇到不少事情，心中可有許多火氣。”齊然指著自己，好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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