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早已把背後的兵匣墊在屁股下麵了，站起身來，他也不取出兵刃。

    “為何選我？”齊然再次問道，緩緩上台。

    “剛才那個小兄弟連武道上的規矩都不知道，顯然是個連武道都沒闖過的人。你身邊那一位五絕島大總管，身負‘李氏天子劍’‘紫微星掌’兩大絕學，和他對打，我不是自討沒趣？還有另外兩位，青州地界上，誰都知道蒼雲山有一對雙胞兄弟，費一，費二，年紀輕輕入了三境。”崔破惡笑道：“這些人我要一一戰勝，需要花費不少氣力。隻有你，看上去還算可以打一打。”

    齊然摩挲著自己的麵頰，驚愕說道：“難道我長得那麽好欺負嗎？還有，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這兩年悶頭練功是否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猥瑣發育，別浪，這是齊然對自己定下的準則。但是，現在自己隻在北州，甘州一帶的武道有些薄名，反倒在‘大本營’青州，幾乎無人知曉。

    費一，費二兩個小兄弟心裏偷笑。在場諸人之中，他們和李存義知道齊然目前的水準。

    而台上，落座於雲遮月左首的曾陰，把手中事情停下。他眼中帶有笑意，右手握拳擋在唇前，關注擂台。

    “你隻是長得凶了一些，氣息平常……可以說除了相貌之外，平平無奇。”崔破惡按照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認認真真說道。

    齊然的日月鈞鑒確實並不是以內氣特性見長的功法，勝在悠長，紮實，陰陽兼備。

    “好。”齊然走到擂台上，與崔破惡麵對麵。“我以劍法，與你對打。”

    “你沒有劍。”崔破惡說道。

    “無形劍氣，也是劍法一種。”齊然微微彈指，有劍氣淩空射出。

    他用劍氣，我用淩空掌力，相差不多……崔破惡點頭。

    ‘飛龍掌’崔破惡，青州十步神拳門的弟子，在陽城附近很有聲望。在場的人都看好這一位，對於打擂的齊然，並不多關心。

    今天雲少宮主選的地方，天下樓還不錯……眾人心中有些心不在焉，品論氣眼前的酒菜。

    “你先請……”齊然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崔破惡怒喝，手中‘劈空神掌’展開，道道掌力，向著齊然劈去。他以此為掩護，近身，尋求一招製敵的機會！

    齊然不退反進，於道道掌力之中，他進退自如，右手四指連彈，嗖嗖嗖，有破空劍氣飛出！

    這一路‘極玄劍氣’是他特意學來，掩蓋自己‘玄冥霜凍’功夫的！也是冰寒屬相，隻是用起來，不需刀劍為載體，更為方便。

    這是什麽招法？眾人看著齊然出招，皺眉不解。

    這個長相古怪的年輕人，出招之間似乎不在任何門派的範疇之內。隨意，隨性……

    “齊兄是太嶽門的人，此時他應該以‘穿雲掌’第五式，從那人掌力薄弱處突入，然後以第七式壓製住對方後續變化。”程稟畢竟沒有修行過《迎敵應變篇》他隻能以自己腦海中的太嶽門招數為齊然‘出主意’。“又或者，以太嶽門的‘五嶽剛拳’硬碰硬，以‘太華破曉’為起手，緊跟‘風雨催林’‘山崩地裂’，再轉入‘雲手’第四式，如此一來，對方肯定應接不暇……”

    程稟當然沒有說錯，他的話讓李存義對這位結識不久的公子哥刮目相看。

    “程稟小兄弟，你果然厲害！程府就是程府，你雖武道不精，卻早已‘通曉’其中奧秘。”李存義笑道：“然而，齊然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其與你截然不同的應敵方式。天馬行空，如域外流星！既然你武慧甚高，我勸你放下心中的念想，仔細看那齊然的動作。”

    李大哥都這麽說，那我就試著放空心神，去體悟一下齊然兄的思路好了……

    然而，越是看下去，程稟就越是驚奇。

    齊然當然沒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樣去做。他的出手，無痕無跡，天外飛仙一樣，就好像是山水畫的大師，看似隨意一筆，卻留白無數，深意要在幾式之後才能品出。

    程稟起初還對於這種出招方式有些生澀之感，但是十數招後，他忽然覺得心中有一股暢快之感！

    就像是餓了就有麵條，渴了就有美酒，齊然的武道讓這個初出江湖的公子哥見識到了另外的天地！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出手時候，有《逍遙篇》中描繪的那樣的風采！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

    程稟腦海中，名為‘定式’‘招數’的概念轟然崩塌。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試圖追上齊然的想法。

    此處點右……

    向左……

    逼近……

    刺雙肩……

    嗯……？為何齊兄此處要用上撩……

    原來如此，是為了三個變招之後的這一急突……！

    費一看著程稟，說道：“他是不是瘋了？”

    費二搖頭：“我不知道。我們自己沒瘋，就好了。”

    “咦？攻守之式，由七三，變為四六了……！”在場的人，都是庸手，眼看齊然隻是輕輕挑指，卻讓崔破惡上下騰挪，雞飛狗跳一樣！

    齊然閑庭散步一樣，雙眼無有感情，雙手輕揮，劍氣自生。他的劍氣，如今封堵崔破惡手腕，往往對方甫一動作，那裏就有一道劍氣後發先至，如若先知先覺！

    你的行為方式，我都知道了……齊然眼中的崔破惡已經毫無秘密可言。

    崔破惡頭上冷汗岑岑。

    他如今逐步有了‘我是何人，我在何處，我要如何出招’的三問！

    嗖嗖嗖嗖……

    無論崔破惡如何出招，從某一時刻開始，他就發現自己已經難以逃脫被刺腕的可能了。

    齊然手中，極玄劍氣連彈，劍氣縱橫，裝點擂台如同白寒世界一樣。

    拚了！

    崔破惡心一橫，雙手猛推，以劈空掌最強一式‘氣動河山’出手，希望以此壓製對方劍氣。

    嗖！

    就在此時，崔破惡產生一絲破綻，雙手猛推之時，忽略了防備。數道劍氣齊齊飛過，擦著崔破惡頭皮！

    在雲遮月等人眼中，崔破惡的幾縷頭發悠然落地。

    發絲冰結，色成霜白！

    這幾下，若是打在我的眉心，雙眼，喉嚨……！

    崔破惡心中悲鳴，雙手匯聚的功力散開。

    “我輸了！”

    “得罪。”齊然輕輕點頭，接受了對方的投降。

    嘩……

    在場人士忍不住議論起來，‘十步神拳門’的‘飛雲掌’崔破惡居然隻在二十招開外，就被人逼得不得不認輸當場！

    崔破惡不是號稱‘十步之內，掌力三境前三’嗎？為何他的掌力被那人輕鬆識破，躲閃之後，從容反擊？

    他為何最後不以‘氣動河山’做拚死之鬥？

    那個藍衣人，他的劍氣哪有什麽高明之處？好像隻是隨手塗鴉一樣，布局一般，精度更是差得不行！

    這，這都能贏？

    雲遮月的興趣被提了起來，她上下打量了齊然一眼。

    “漂亮，這些都是料敵先機，臨場應變的招式，與五絕島的‘兵謀武道’有異曲同工之妙。”雲遮月臉上有些微紅，能夠見識到這樣有潛力的武者，她實在高興。“他與李存義同席，看來應當互相認識。難道是海外孤島的散修人物？”

    “能夠看到這樣的奇才，不虛此行，果然是不虛此行。”雲遮月感慨，她看向自己的師兄弟，發現四師兄曾陰左手放在桌下，已然握拳。

    這是曾陰戰意已高的現象。

    “曾師兄，你似乎對於這位武者極有興致？”雲遮月問道：“你認識他？”

    “一麵之緣而已……”曾陰笑道：“兩日前，我從明神宮向陽城趕來，路上為三魔宗所截。那日，他與另外兩人為魔門七人所圍，我殺敵後，前去援救，卻發現他早已占了上風。而他功夫當然不止如此，那日我所見的他，劍比這更快，更狠，更絕。氣場更是冷酷張揚，如鬼似魔。”

    “冷酷又怎麽會張揚呢？”雲遮月笑道：“這不是自相矛盾？”

    “你若是能夠看到他全力出手，你就會明白，何為‘冷酷張揚’。”曾陰說道：“此人一旦成就四境，以他遠超境界的武道修養，我可斷言，他絕不會出現那種不能發揮當前境界戰力的情況！不，應當如此說來，他本身的武道修養就能額外提供超過三成的威力出來。”

    雲遮月問道：“他是散修？能否……讓他入我們明神宮？”

    “嗬嗬嗬……”曾陰搖頭。

    “師兄你為何訕笑？”

    “天下誰人都可以入明神宮，甚至魔道弟子要入明神宮都比這位兄弟簡單許多。”

    雲遮月不解：“為何？”

    “他的師父，和我們明神宮乃是‘死對頭’……”曾陰壓低了聲音：“二十八星，頭榜次席，太嶽門齊溟漱是也。”

    雲遮月腦海中，有一個身影浮現。

    “老齊？我至今依然懷疑再有下一次二十八星重排，我是否還能壓製住他。”雲遮月印象之中，她的父親雲遮嶽經常感慨：“我常恨自己生在此代，要與齊溟漱為敵。若真要我說，我寧可麵對三個鎮北刀皇，武玄真，也不想看到一名‘三神人’齊溟漱。”

    齊溟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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