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背對著我，良久沒有開口，我知道他在強忍心中的悲痛，我為自己的詢問感到十分抱歉，忽然……一陣風吹過，在我眨眼的瞬間，小龍消失不見，我追了出去，怕它有什麽意外，當然小龍本身是不會有意外的，意外的隻會是沒有它的我，假如我惹惱它，或許那原來我可以帶給它的一絲希冀便也不算什麽吧，畢竟我何德何能讓上古天神守著我，也隻是靠做一個人的影子罷了。

    奇怪的是，天上竟然下起了雨，天界還會下雨嗎？我緊了緊領口，向外跑去，隻希望小龍沒有飛離我太遠。

    我的府邸外是一道懸崖，懸崖下一條小溪。崖溪幽暗，瀑布流水，靜謐的黑夜，臉邊突然拂過一陣狂風，一道黑影飛踹而去。

    我站在懸崖邊，看著半空中出現一條黑色長龍，周圍瞬間一片肅靜，隻聽的暴雨聲，它就在空中盤旋著不肯下來，天色微暗，它卻十分耀眼，即使在黑夜裏也充滿光澤，那樣子……分明就是天後宮中的畫像模樣。仿佛有它，這世間再也沒有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我在暴雨中呆住，這畫麵熟悉的可怕。

    突然龍吟一聲，一躍沉入溪底。

    “小龍！小龍！”我知道它就是小龍，可是我楞在那裏發不出聲音，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龍，天生的王者，仿佛它天生就應該高高在上，享受仰望它的人的屏息。

    當它突然衝入溪中我才反應過來呼喚它，“小龍！”夜色裏我根本看不清崖底的情形，我不知道它想幹什麽，我承認我是害怕的，若沒有它我該怎麽辦？在天界這些天，我習慣了它，習慣了它為我出主意，可現在它傷心難過我竟然沒有絲毫辦法，我甚至連找到它的能力都沒有。

    我蹲在崖邊，一邊哭一邊祈禱小龍在下一刻便會騰飛而起，可是雨越下越大，小龍卻一直不曾出現。

    “小龍，我知道你可以聽得到我說話，你出來好不好，我不曾見過你這般模樣，以後我都聽你的好好修煉，我也不笑話你，你不是因為畢方的死難過嗎，你有什麽好難過的，畢方不就是我嗎？我不就在這裏嗎？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我是畢方，怎麽還要因為畢方的死難過，我求求你出來吧。”

    我蹲在懸崖邊，喃喃自語，“我真的好怕……我害怕被你們說是畢方……我害怕你們對我的好都是因為畢方……我害怕現在這種感受……我在乎的朋友原來因為提到畢方之死便會難過至此，那我算什麽？我算什麽？我隻是一個你們覺得畢方會重生的希望，可我是書葵啊……”

    我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從未覺得如此孤獨。如果自己周圍的人對自己的好僅僅是因為一個希望，那我……有什麽？愛是為此，恨也為此，我到底算什麽？

    我隻是不願承認罷了，紫蘇如此，普濟如此，天吳、女媧、胥餘都是如此。我此生唯一的價值便是如此吧。

    時間靜止，我蹲在這任黑夜吞噬，回想我一直以來不敢觸碰的一麵，那些片段，我從不願深究的片段被我絕望地抓了出來，其實很多時候那個真相都是擺在我麵前的，普濟從小就愛找各種奇珍異寶修複我的翅膀，我說我隻是一隻山雞，隨便什麽都可以做翅膀。他卻說不可以，我隻能用天下最好的。因為畢方天神不配擁有世俗的翅膀，可我是山雞，我隻想用翅膀飛翔而已，因為那個所謂的希望，我不能有翅膀；紫蘇總愛拉著我修煉，用盡一切威脅手段，恨不得我可以日日修行……

    我從不讓自己仔細去想，我努力讓自己變得傻一點，再傻一點，就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即使那兩個字已經掛在嘴邊，我也當沒有聽見。

    此生，或許我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似乎停了，也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恍然看見一把油紙傘，我以為花了眼，擦了擦眼淚再看，的確是一把純白油紙傘。

    我一瞬間轉身，胥餘站在我身後，一身白衣隨風飄動，他看著我轉身，朝我淡淡地微笑，溫潤如玉地開口道，

    “書葵，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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