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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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昱的心計
煙兒進來時,沈昱正教到“昃”,令儀有心為難他,便仰著頭無辜地問道:“公子,‘昃’字何解?”沈昱吭哧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順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吃了兩口,嫌茶水涼了,便羞惱起來,喊道:“煙兒跑哪去了,怎麽不給本公子倒茶?”
煙兒打趣道:“婢子在這兒,公子眼也太小了,就隻瞧得見一個人不成。”
令儀粉臉微紅,道:“胡說八道。”
煙兒湊到她跟前,瞧著宣紙上的字跡,裝摸作樣地點評道:“這字啊,我瞧著也像是一個人的。”
令儀麵色更紅,丟了管筆去捂她的嘴,煙兒笑著躲開道:“好啊,居然敢動上手了。我還沒去告人呢,你兩個偷摸地躲著幹什麽呢?什麽‘日月盈昃’我可全聽見了。公子好不偏心,大家都是一處院裏的,怎麽有什麽好東西,就隻想著她一個人?”
令儀笑道:“什麽好不好的,你喜歡,一道教你就是了。”
煙兒啐道:“我才不稀罕你們那些勞什子,一會兒‘日’啊‘月’的,我啊,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公子續茶水去吧。”說著,便從沈昱手裏接過茶盞,往隔壁正廳裏去了。
令儀和沈昱相視一笑,沈昱又接著教她認下麵的字,令儀邊念邊臨摹,煙兒端了茶水進來,也不打攪,隻在小方凳上坐了,初時靜靜地看著,慢慢地眼裏流露出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豔慕來。
沈昱覺得此時的令儀,比任何時候都要讓他癡迷,她握著管筆的樣子有著說不出的風韻,落筆既生澀又流暢,姿態既端莊又隨意,搖動的燭火,映著滿屋子的虛影亂晃,仿佛如夢幻般不真實。他生怕打破這難得的寧靜,說話居然輕聲細語起來。令儀驚詫地看了他幾眼,耳朵裏充斥著沈昱那如金石般清冷的聲音,想起父親當年教她臨字時的情形來,心裏也是一片柔軟。
三人就這麽靜靜地呆著,誰也不忍心大聲說話,等漏壺裏的刻箭現出四節短線時,已是到了亥時。令儀瞧著時辰不早了,便催著沈昱早些歇息。沈昱見自己會的字已經教完了,加之在銅錢和沈蟠的事情上費了些心神,也略覺疲憊,就在令儀和煙兒的服侍下睡了。
令儀照例叮囑了蔣婆子幾句,就拿了小燈籠和煙兒一道回後罩房。兩個女孩心情都頗好,一路上低聲說笑打趣,倒也其樂融融。路過滴翠軒時,正巧碰見冬雪提了食盒從外邊回來,三人互相敘過話就別過了。
煙兒的好心情似乎在見到冬雪後就慢慢散了,令儀隻見她一雙纖細的手緊緊地抓著燈籠的竹柄,先前的笑紋僵在嘴角,扯成一個難看的弧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令儀妹妹,你說,這人和人的命差距怎麽就這樣大?都是做奴婢的,有些人過得像小姐樣尊貴,我們這些人……”後麵的半截話,消失在一聲低沉的歎息裏。
令儀勸慰道:“姐姐莫說這些喪氣話,這亂哄哄的世道,哪個又比哪個尊貴。你瞧著冬雪得大公子青眼,覺得人家命好,過得是副小姐的日子,那是你不知道裏頭的事,她那樣一個知書識禮的人,原該過著賭書消茶般生活,養到十五六歲,擇個如意郎君風風光光的嫁了,再差勁,也是相夫教子幸福美滿的一生。現在呢,都這個時辰了,還得去給主子拿宵食。更讓人唏噓的是,她那樣心性的人,也不得不用盡手段去博大公子的歡心,拚到死,後半輩子也不過是個姨娘罷了。姐姐還覺的不平衡嗎?”
煙兒聽得目瞪口呆,令儀又道:“煙兒姐姐,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些事情,別人瞧著如鮮花著錦,內地裏,卻是烈火烹油,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了。”令儀去拉了她的手道:“令儀身邊沒幾個隻冷熱的人,夫人身邊的珍兒姐姐算一個,大公子身邊的琇瑩姐姐、惠然姐姐各算一個,二公子院裏的憐兒姐姐隻能算半個,還有一個,就是姐姐你了。姐姐心裏有什麽不痛快的,隻管說出來,我拿姐姐當知心人,也希望姐姐莫要辜負了我。”
她這番話說得煙兒麵紅耳燥,跺著腳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賤人,說了半天有的沒的,原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這兒拿話堵我呢!”邊說邊拿手指去戳她心口,道:“你呀,小小年歲,盡是些彎彎心腸。隻管把心子放回肚子裏,本姑娘才不稀罕你的那些個東西呢。”
令儀見她顏色開朗起來,便道:“姐姐沒良心,我明明是勸慰你,不和你說嘴了。”說完,加快了腳步。夜色漆黑,隻兩盞小小的油燈顛簸著遠去了。
沈府漸漸寂靜下來,東廂房除滴翠軒外其餘院落皆落了栓,升起了大燈籠,照的外廊黑影重重。而沈昱一牆之隔的院子裏,沈韜的臥房裏燈火通明,女孩尖利而痛苦的呻/吟聲整整持續了一夜,天明方絕。
沈昱一整晚都沒睡踏實,第二日去學堂,眼皮厚重得厲害,被沈夫子抓著打了幾板子戒尺才略略清醒了些。
一連幾天,沈蟠粘他最是緊湊,明裏暗裏沒少提及令儀,逼急了,甚至說出過換婢女使喚的餿主意,他心裏氣得夠嗆,卻也大概懂了令儀的意思,麵上做出兄友弟恭的樣子,暗暗盤算著怎麽收拾沈蟠。至於銅錢,他想了兩三日,又不斷地回憶令儀待人的手段,心裏也模糊的有了個章法,隻待和令儀說過了,再放手去做。
這日下學後,沈蟠又舔著臉貼了過來,鼓著一雙眼在人堆裏找令儀,亂看了半天,連令儀的半片衣角都沒尋著,卻看到個身量修長,麵龐娟秀的丫頭盈盈冉冉地向沈昱走來,他失聲叫道:“媚兒,原來是你個賤人。”他聲量極大,又才下學不久,周邊全是沈家親族公子,聽得他言語粗鄙無禮,皆修眉微皺,麵露不悅。
沈旭和沈澤、沈榮三人更是駐足向這邊看來。
電光石火間,沈昱突然福如心至,他快速調整麵部表情,轉身向沈蟠行了大禮,不敢直起身,躬身長聲道:“兄長前些時候說看上愚弟身邊的侍女,愚弟不敢忤逆兄長,今日特地命煙兒梳洗打扮了,請兄長過過眼。要是滿意,今夜愚弟就給兄長送過去。隻是,隻是,這丫頭自從聽聞此事,日日啼哭,愚弟雖然念及兄弟情誼,卻又著實瞧著可憐的很,不知兄長……”他邊說邊抬眼小心翼翼的去看沈蟠,見沈蟠一臉呆滯,又做出為難的表情四處環視,力求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瞧見他臉上的不忍和不願,尤其是在目光掠過沈旭時,特意停留了片刻,更是將一個受人欺壓不敢反駁的庶弟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沈蟠雖眼饞令儀,到底也是受過詩書教育的公子,自然做不出來當眾收人這樣荒唐的舉動,又見周圍的公子神色或擠眼□□或輕視鄙夷,臉上火熱,恨恨地向著沈昱道:“三弟目不識丁,想來是聽岔了,愚兄那日不過誇了幾句你身邊的侍女貌美罷了,沒想到反惹出這麽莊誤會來。”說完自己哈哈笑了幾聲,有跟著哄笑的,也有麵色清冷的,場麵甚是尷尬。
沈旭見兩人鬧得不像話,越過眾人,走到兩人跟前,向著沈蟠冷聲道:“大伯行事向來荒唐,你出身西廂房,染上些難堪的行為也是有的,隻一點,這裏是正正經經的家塾,你既進來了,不聞聖人訓,不明理修身,卻整天惦念著那些不幹不淨的醃臢東西,真是辱沒了‘沈’這個姓氏。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身為兄長,不思孝悌之道,卻伸手向庶弟討要侍女,沈蟠,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他氣勢威嚴極足,一番話疾聲厲色,說得沈蟠羞愧難當。更因言語間帶上了沈睿,西廂房在場的另兩位公子也麵上羞紅。
沈旭又向著沈昱道:“你年歲小,身邊的丫頭又過於巧言令色,長此以往,終不是個事。”說完,麵沉如水。
沈昱頓時慌了,他發現事情遠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好控製。他瞧著令儀幾句話就能扳倒王婆子,拿捏住蔣、楊等人,所以這次才有樣學樣,將沈蟠的那點花花心腸搬到台麵上來,謀算的就是沈旭在場,沈蟠不敢當眾不要臉麵。卻沒想到沈旭會突然插話,更沒想到沈旭會遷怒他身邊的丫頭。一時間冷汗涔涔而下,不敢接話,更不敢辯解,隻漲的臉麵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 有看的小天使麻煩收藏一下,鞠躬中……
小劇場
沈昱:“哎哎哎,怎麽不按劇本走啊?”
令儀:“你蠢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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