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山仙閣仙人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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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瘴氣,黑雲繚繞。
到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薑向無一劍將衝到麵前的敵人攔腰斬斷,噴出的鮮血濺了一臉,他卻擦都不擦,一副殺紅了眼的模樣,全力吼道:“風逸!”
“風逸!”
“風逸!你在哪!”
然而這一聲聲嘶喊卻被埋沒在兵戎相鬥的漫天打殺聲裏。
他曾殺敵無數,卻從未殺得這般狼狽,一襲白衣早被鮮血浸成紫紅,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這本是天界與凡間惡徒的一場緊要戰事,身為天兵將首的他不但未能如命率領眾天兵攻去下界,反而被風逸關在結界中。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在這個節骨眼上,風逸不惜犯下天規也要殺上戰場的理由是什麽。
而衝出結界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於心頭油然而生。
而此刻,殺的人越多,那股不安便越演越烈。
眼下,他隻想快些尋到那人。
終於,他遠遠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風逸沒有薑向無那般狼狽,一襲黲衫隻有四五道血痕。
見狀,薑向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
——還好,他沒事。
就在他準備解決他與風逸間幾個那礙事的天命軍時,風逸突然被一束強光貫穿胸膛。
薑向無那顆剛剛落下的心倏得被懸到了更高更險的地方。
——不,風逸不能死。
混亂不堪的交戰人群中,一道修長的人影飛身一躍。
薑向無也不顧腳下踩的是誰,輕點幾步落到風逸身邊接住他即將倒下的身子,用力把劍深插入地,在他二人周圍布下結界,不容外人進入。
他抱著風逸坐到地上。滾滾熱血順著風逸胸前的大洞汩汩流出,薑向無本能地往風逸的傷處拚命灌輸法力。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風逸救回來。哪怕搭上他這一世的修為也在所不惜。
風逸麵色慘白,長眉緊皺,因為忍著胸前的劇痛而微微發顫。他緩緩握住薑向無正在給他灌輸法力的手,吃力道:“沒用的...快...別...讓她跑了。”
薑向無卻哽咽著怒道:“閉嘴!你要是死了,我跟你沒完。”
隨後又覺得自己不該對風逸發火,仍邊輸著法力邊道:“你為什麽要來,他們又沒要你來,我幾時打過敗仗,你他媽的跟著湊合什麽。”
風逸輕咳幾聲,忽覺喉頭一陣鐵腥,卻還是強忍著吞了下去。然後他勉強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人。明知自己命數將至,卻雲淡風輕地笑了。
薑向無又忍不住吼他“你今天要是死在這,我就去殺光天底下的所有人。”
風逸聞言,仍舊靜靜地望著他。少時,他廢力地抬手攀上薑向無的後頸,將他按到耳邊咫尺之處,虛弱道:“如果可以...我想...”
話隻說了一半,風逸按著薑向無的手便無力地摔到地上。與此同時,薑向無那顆高懸已久的心,也瞬間墜落萬丈寒淵。
片刻的微怔後,他抬起頭看向風逸。
而風逸此刻雙目緊閉,嘴角徒留一抹殘紅。
薑向無抬手去擦風逸嘴角的血跡,卻發現越擦越多,似乎怎麽擦也擦不盡,於是他開始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般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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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緊雙唇,將中食二指並攏,輕輕顫抖著放到風逸眉心,策出神識在風逸體內遊走。
眼前的風逸早已沒了一絲生氣,空蕩蕩的身軀裏,竟沒留一絲殘魂。
一瞬間,薑向無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像被凝住了,仿佛被吸走了魂魄一般雙瞳失神地呆坐原地,而風逸的身體在他懷中漸漸失去溫度,變得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回過神來。
他低下頭,將額頭輕抵在風逸額頭上,低聲呢喃道:“你想什麽,想什麽我都幫你實現,隻要你回來...你回來好麽....我還有話沒同你說完呢。”
晶瑩透亮的一滴淚,劃過薑向無眼角的淚痣,打濕在風逸墨色的睫羽之上。
百年未嚐敗績如他,卻未能護住一人之安危,又如何,護得住這天下蒼生呢?
薑向無皺緊著眉頭,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
他猛地坐起身來,大口的喘著氣,以此平複過於急促的呼吸。
半晌之後,他覺得眼中發澀,抬手去揉,手背卻觸上一片冰涼。
——已經,六百年了啊。
清晨,天色微明。廚房裏的大師傅打開蒸饅頭的籠屜,整個廚房瞬間霧氣繚繞。
被餓醒的薑向無抬眼看了看天色,還未到用早膳的時辰,隻好懶洋洋爬起來,打算去廚房找些吃食,剛走到廚房門口,饅頭的甜軟香氣就順著門縫撲鼻而來,熏得薑向無迫不及待地想要撲到饅頭堆裏打幾個滾兒,卻聽到叮叮當當的做飯聲中夾雜著些竊竊私語。
“小久,你這麽小就能早早來到攬生閣修行,運氣真好。”一少年說道。
薑向無光聽聲音便知這說話的少年是他的四弟子全正,可卻不知他口中的小久所指是何。
隻聽一稚嫩的童聲奶聲奶氣地問道:“為什麽啊。全正師兄。”
小孩兒?他忽然想起前幾日掌門新收了個六歲的小童做關門弟子,應該就是他了。心道:好你個陶翕,收了徒弟自己不管,叫我家徒弟來給你帶孩子?
全正驕傲道:“攬生閣地處穹頂天,四季如春的好景致自不必說,山中奇花異草仙禽靈獸無數,是天地靈氣相匯之處的仙山,作為修行之地再合適不過,不知道有多少前輩曾經在此處飛升。你可不要仗著自己根骨好就偷懶,跟著陶掌門好好修行。”
“可師兄,大家都說這山從前...是座荒山啊。”
“這話沒錯。”全正頓了頓,又繼續道:“傳言前朝皇帝視皇權如命,不斷擴大疆土,挑起戰事,搞得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百姓都覺得他瘋了,便叫他瘋皇。後來瘋皇以鞏固江山為名,要各修仙世家歸順朝廷為皇族效命,結果吃了滿嘴的釘子。軟的不成,他就來硬的。原來他早就暗中訓練籌備了一支強悍無比的軍隊。因為自認尊貴無比與天同齊,口中之令等同天命,故名其天命軍。本以為一支凡夫俗子組成的軍隊想要戰勝修仙世家根本是天方夜譚,可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天命軍戰無不勝。”
小久聽得起勁,忙問道:“為什麽啊。”
“因為這支軍隊——壓根就不是人組成的。天命軍趁著各世家還未來得及聯手的時候,將其逐個擊破。最後一個,就是穹頂天。穹頂天外有牢不可破的結界守護,易守難攻,因此天命軍一時無從下手。可那瘋皇又不知從哪找來個厲害的狠角色,輕輕鬆鬆破了結界。穹頂天一時間淪為戰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這才成了大家口中的荒山。”
聽得又急又怕,小久又忙問道:“那可怎麽辦呀。”
“有人說是下界此番動蕩驚動了天界,也有人說那狠角色是天界千百年來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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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久長長舒了口氣。
“可後來天界召仙將回去受賞,那仙將卻棄了仙位執意留在凡間。”
“天上不好嗎?那位仙將現在在哪呢?”小久又疑惑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想不到事過六百年,穹頂山一戰竟然還為世人傳頌。
想他薑向無當年留在凡間,四處飄蕩了幾百年,直到幾十年前帶回了大弟子忍冬,原本是想交由現任掌門陶翕收入門下,卻被陶翕認出仙身,留他做副掌門,薑向無心想左右在這裏能白吃白喝,還有徒弟伺候,豈不是美事一樁,於是便心安理得地留了下來。
“這個我也不知。可能...”
全正話還未說完,薑向無便推開廚房大門跨了進去。
全正忙躬身道:“見過師傅。”
小久也像模像樣跟全正學著,鞠了個大躬道:“見過薑副掌門。”
薑向無道:“老四,誰跟你說那狠角色被滅了?”
一邊說一邊順手拿了個熱氣騰騰的饅頭,一邊用手尖著一便放在嘴邊吹起,吹了兩口便大口咬下,瞧見一旁的燒雞,又伸長手撕了隻燒雞腿,放在鼻子下使勁兒一聞,倏得眸光一閃。
——大師傅廚藝見長啊!
這時小久驚呼道:“還活著!那他在哪?!”
薑向無蹲到小久麵前故作玄虛道:“是啊,說不定... ...”他頓了一頓,臉上壞笑,作狀嚇唬
小久道:“就藏在這攬生閣裏呢。”
小久嚇得趕忙躲到全正身後。
當年夥同瘋皇攻破攬勝閣的人,其實是個墮仙,大戰之後落敗而逃,由於身負重傷,即便逃走也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天界就認定此禍害已死,萬事大吉。
這時全正對薑向無道:“對了師傅,扶笙師姐出山了,走前交待我告訴您新釀的酒,放在小涼亭底下的酒窖裏了。”
扶笙是薑向無座下唯一一個女弟子,排行第二,釀得一手好酒。其弟扶玉是薑向無的三弟子,醫術了得。
薑向無邊吃邊應道:“曉得了。”
“還有…”全正遲疑道:“師傅昨日喝酒....是不是帶上了執語。”
薑向無又撕下一隻雞腿,邊啃邊道:“是啊,你怎麽知道。”
蘇執語是薑向無最小的的弟子,排行第五,擅書法,通音律,酒量極差,薑向無三五不時地拉上他一起喝酒,美其名曰傳道授業,要幫他練練酒量。
“昨夜他房裏一直空著。”
“可能夜裏跑到哪去撒酒瘋了,待會我去山裏遛彎時順便找找他。”說完,薑向無低頭揉著小久的頭道:“小久,以後想聽攬生閣的故事來找我,我講得可比你師兄精彩多了。”
言畢,一抹嘴,洗幹淨手便出了廚房。
“師傅慢走。”全正說完低頭看到一地被啃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肉渣渣的雞骨,心中暗讚:師傅真是一身的本事啊!
隨後全正似是想起了什麽,邊追出去邊喊道:“等等師傅!師姐說那酒不可多喝.....”
薑向無早已不見了蹤影。
而小久,摸著自己油乎乎的頭頂,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怎麽一股燒雞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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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執語最喜歡小動物,可家教甚嚴,從小不許他接近,被教導修行之人當嚴於克己,他隻得乖乖循著長輩們的意思。可穹頂天山裏各式各樣的飛禽走獸讓他喜歡的不得了。蘇執語每次喝過酒,發起酒瘋來,就愛跑到後山裏去捉山中動物的幼崽,又不敢帶回攬生閣,每次被人找到時都是摟著別家的崽在山中哪處睡著。
薑向無取了酒就來到後山尋人,找了半個時辰,果不其然,在一處小山洞裏找到了抱著隻小白虎熟睡的蘇執語,薑向無走過去輕踢他屁股兩下,沒反應。
便大聲呼道:“執語,你爹爹又來看你了。”
蘇執語一聽爹爹二字,趕緊睜開雙眼,瞬間清醒了大半分,低頭看著懷裏的白虎就知道他又幹了蠢事。
薑向無仔細瞧了瞧他懷中的小白虎,見它周身仙氣縈繞,竟然是頭靈虎,想來又是天上哪家仙君的坐騎在凡間欠下的風流債。又見蘇執語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忍俊不禁道:“你這麽喜歡,抱回去養著不就成了。”
蘇執語一聽薑向無這麽說,心中欣喜萬分,不禁麵露喜色,可想到家中長輩昔日的教誨,又收了笑糾著眉道:“弟子不喜歡,一點酒水就亂了心智,還請師傅責罰。”
薑向無心中無奈,想這小徒弟跟了他幾年,竟沒學到他半分耍無賴的精髓,搖首道:“算了算了,那你就從哪撿的送回哪去,送完回閣裏待著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山洞,薑向無抬眼望去。
風情日暖,是個適合飲酒的好日子。便徑直去了山側的湖邊。又尋了塊好地方,靠坐在岸旁的槐樹下,一副閑雅姿態望著平靜的湖麵。
樹下的薑向無眉眼清澈,眼尾微微下垂,右眼尾一顆淚痣點綴,看上去甚是無辜。偶爾有風吹過自發冠垂下的如墨長發,如雲飄逸。
遠遠望去,與那波瀾不驚的湖相得益彰,成了這山中一副無人可見的景色。
穹頂天者一方水土滋潤了山中無數山野精怪,單說此刻薑向無身後所靠的古槐,內丹已然成型,再有些年月,也該能化成人形了。
而這顆槐樹打薑向無初次在這後山看湖時就立在湖邊,陪著薑向無看了十三年的湖。每逢花期,薑向無還會摘些槐花回去讓老二給他做槐花釀,說來也受了這古槐不少恩惠。
若他日古槐成形,叫他收入門中做弟子也是不錯的。
一邊想著,薑向無一邊掏出懷中的酒,抬手劈去封土。甘醇的酒香便順著壺口四散開來。
淺嚐一口,味道口感極佳,於是他索性將一整壺都咕嘟了下去。
酒喝罷,便倚在樹上繼續懶洋洋地賞湖。
看著看著,不知是起的太早困意尚未盡消,還是酒勁上頭,他竟靠在樹下睡著了。
八月正午的日頭正是灼熱刺眼,他隻睡了一會,便被曬得煩了,迷迷糊糊欲翻身避開日光,卻被一方清涼的樹蔭罩住。
枝上純白的槐花落了數朵,悉數掉在薑向無身上。
伴著淡淡的槐花香,他又昏昏睡了過去。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天色漸入黃昏,滿樹純白的槐花被日落時分的餘暉鍍上一層金黃,看上去甚是溫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碼文,毫無經驗可談。文中一切地名背景皆為虛構,如有眼熟,純屬在下腦洞太大,望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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