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驚鴻一麵憶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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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向無頭痛欲裂的醒來時,睜開眼便見到熟悉的雕花圍欄。

    他是何時發回到了自己房間的?老二的新酒酒勁如此之猛烈?竟叫他喝到不省人事?

    來不及想清楚這些,他腹中便傳來一陣饑餓的咕嚕聲。民以食為天,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就這樣,他起身趿了鞋,暈乎乎地摸到了廚房,正欲推門而入,卻聽一小廝扯長了嗓子在裏麵叫道:“你們知道嗎!薑副掌門昨日喝醉了!”。

    嗯...這場景似曾相識。似乎昨日全正給小久講故事時也談到了他。難道他竟成了這廚房裏最火爆的談資。看來大家還挺關注他這個野雞副掌門的私生活的。

    “醉了有什麽的?副掌門嗜酒如命,喝的多了醉了又不是什麽稀罕事。”另一個小廝高聲反問。

    “你小聲點!重點是...”

    咦?還有下文?

    薑向無趕緊豎起耳朵貼到門邊,隻聽那小廝壓低了聲音道:“副掌門昨夜是被個陌生少年抱回自個兒房裏的!”

    薑向無聞言驚得差點一頭栽倒地上,眉頭一皺。

    他不是他走回來的?是,是,是被人抱回來的?還是個陌生......少年?

    那小廝繼續說道:“聽說那少年把副掌門放到床上,手還沒抽回來,掌門就把那少年一掌給拍暈了,摟到床上倒頭就睡,還在房門外步了結界,誰都不讓進。”

    “我說副掌門平時不近女色,還以為是瞧不上那些個庸脂俗粉,原來是......”

    “你別說,那少年生的可俊了,也不怪... ...”

    扔下還未聽完的話,薑向無轉身風一般地離開了。

    他風風火火趕到自己門前,抬腿一腳便踹開了房門。竟瞧見一少年背對著房門,躺在他的大床內側!

    而他一早頭腦尚不清醒,方才竟然都沒發現他的大床上還躺著個人。

    待片刻之後,他揉了揉眼睛,在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我們的薑副掌門抬手扶額。

    ——本座覺得十分頭疼。

    少年似是被踹門聲吵醒,翻了個身來看,見有人進來,他便緩緩起身看向薑向無。

    這一看不要緊,那似曾相識的麵龐卻叫薑向無突然定在了原地。

    朱唇魚麵的少年忽而勾起唇角,莞爾一笑,一雙內勾外翹的桃花眼眸光瀲灩,在薑向無心中掀起一絲波瀾。

    ——好像,真的好像......

    ——會是他嗎?

    薑向無一步一頓地走向床邊,一把抓過少年的手腕探了個仔細。

    霎時間那剛剛掀起的波瀾再次歸於死寂。

    少年的身上沒有一絲那人的氣息。

    然而他卻發現少年身上有被人施過術法的痕跡,而後又這少年身上聞到隱隱的槐花香氣。他瞬間反應過來。

    定是他酒醉之中將法力強行灌入昨日湖邊的槐樹,又幫他化了人形。

    至於這張臉...他還以為幾百年過去,歲月冗長早已令他忘了那人的容顏。

    剛才那門踹的巨響,把三個徒弟也吵了過來。左邊二十出頭氣質凜冽的黑衣男子是忍冬,右邊按著全正的肩膀,抻著脖子望向屋裏的清秀少年,是扶玉。

    礙於結界,三人隻能遠遠觀望。

    薑向無見驚來了人,趕快放開了槐樹少年,正襟坐在床邊,揮手撤了結界,扶額道:“進來吧。”

    三人齊道:“師傅早。”

    薑向無頷首。

    一旁的槐樹少年卻看向全正,禮貌一笑。

    全正卻笑不出來,忙道:“師傅,都怪我,昨日沒告訴您那酒不可多喝,我本來想說的,可......”

    薑向無揮揮手“行了行了。”

    見他麵上並無異常,全正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忍冬一向不愛湊熱鬧,問了早就在一旁不再發聲。

    扶玉卻興致勃勃地問道:“師傅,他是誰啊?”

    薑向無正頭疼該如何解釋,卻聽床上的少年道:“我叫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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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聽到這個名字,薑向無腦中一陣轟鳴,忍不住“啪”得一下拍到自己腦門上。

    ——造孽啊,真是造孽。

    真不知道他昨日喝醉了酒到底說了些什麽,

    他一邊想著一邊更加頭痛欲裂。皺眉慍道:“一清早嘰嘰喳喳得吵什麽吵,都給我閉嘴。”

    扶玉見薑向無有點惱了,立刻噤了聲不敢再吵。

    隻剩一片尷尬的寂靜。

    薑向無見眼下突然尷尬,便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老二這批酒酒勁太大,喝得為師頭疼得厲害。”

    眾人:“...”

    ——師傅這話題拐的...有點快啊?

    可畢竟都是跟了薑向無幾年的徒弟,大家也都心領神會。

    於是忍冬對扶玉道:“快去幫師傅煮些醒酒湯。”

    扶玉如獲大赦地用力點點頭,一溜煙跑了出去。

    忍冬又道:“師傅還未用早膳吧,我去幫您準備。”說完也轉身離開了。

    全正見屋裏隻剩他,也忙著給自己找點借口開溜“我去幫大師兄和扶玉。”

    “等等。”薑向無卻將他叫住。然後又看了看屋裏還在看著他的少年,關上了房門。

    他拎著全正走到遠處,確保不會讓屋內人聽到後才小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師傅指的是?”

    “咳咳...嗯”薑向無遲疑道:“當然...是我和屋裏那個。”

    “徒兒...徒兒也不知道啊。”全正憋紅了臉。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薑向無挑眉道:“少在這跟我鬼扯,方才他都跟你打了招呼,分明就是認識你。”

    “這....師傅您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薑向無不耐煩地催促道:“知道我還問你?快說!”

    全正隻好猶豫道:“昨...昨日徒兒見師傅晚膳還未回閣,想著去山裏尋師傅。找了半天就碰到風逸抱著你在山裏亂轉。”

    薑向無耷拉著眼皮道:“然後呢?你就光看著?”

    ——就不知道幫為師解解圍嗎!

    全正:“當然沒有啊,我以為師傅被那人所襲,想上前將師傅帶走,可....”

    薑向無:“可什麽?”

    全正委屈道:“師傅您不讓啊。我手都還沒碰到那人身上,您就出手給我推了老遠....”

    薑向無:“繼續。”

    全正:“您...您還在那人懷裏,摟著那人脖子跟我吼道...”

    薑向無:“我吼了什麽?說啊?”

    全正咽下一口唾沫,然後學著薑向無一貫囂張的口吻道“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薑向無隨即驚愕失色,心道:“完了,這下毀了。他是徹徹底底把那槐樹精當成了風逸,又痛痛快快地借著酒勁好一頓撒風。”

    平日裏總是嘲笑蘇執禹酒品差,如今輪到他撒酒瘋,真是報應不爽。

    全正繼續道:“我以為他是師傅的...熟人...便幫他帶了路。”

    “我回來之後可又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薑向無問道。

    全正忙擺擺手道:“沒了沒了,除了......”

    薑向無耐心全無道:“除?了?什?麽?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講完?”

    全正:“除了在房外設了到結界,就沒別的了。”

    薑向無又問“這事你可還同誰提過?”

    全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道:“沒有。”

    薑向無道:“此事到此為止,消息放出去,就說我又撿了個徒弟。好了,退下吧。”

    ——看來,還是要找那少年問上一問。

    薑向無喜歡撿徒弟回來,這是攬生閣上下人盡皆知的,除了蘇執語是被掌門送到薑向無門下的外,剩下的徒弟都是被他撿回來的。先說忍冬,被薑向無帶到攬生閣的時候瘋瘋癲癲好似乞丐。再說扶笙扶玉,也是被薑向無從一個荒山裏帶回來的,全正也是他從青樓裏救出來的洗腳小弟。這次撿了個樹精回來,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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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勝輿論的方式,就是製造新輿論,等大家的新鮮勁過了,也就忘了這茬了。

    隻是對屋裏那個,不知該如何交代。

    薑向無百思不得其解,隻得在門外踱來踱去。

    這時,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少年自房裏走出了幾步,身姿挺拔地負手而立,笑吟吟地望著他。

    雖為少年模樣,卻是霞姿月韻仿若天人。

    薑向無看著他,不由得想起當初在天界初次見到風逸時,也如這般......

    那時薑向無剛剛飛升,天界並無要緊的事情委任與他。他便愛四處閑逛,一來盡早熟悉環境,二來也好多認認臉。

    一日行至蓮池,遠遠瞧見一位氣質斐然的仙君端坐在蓮池中涼亭的石桌前,一手支頜,一手翻書。身側立著一隻曲頸的仙鶴正在打盹兒。

    薑向無正欲走近攀談一番,卻被人狠狠推到一旁,險些栽進蓮池。

    他正要看看是哪位仙友如此粗魯,轉身卻見一位氣仙姿佚貌的仙子從他眼前匆匆走過,氣衝衝地走到涼亭中那位仙君麵前,一把抓過書來,“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全然不顧儀態,拔高了嗓門怒斥道:“你還當你是當年那風光無限的仙兵將首嗎?若不是我求我爹替你向昊天大帝苦苦求情,你當日犯下的重罪被貶到畜生道千刀萬剮幾百次都不夠!哪還有機會留在這天上悠哉!又有哪家仙子肯多看你一眼?你憑什麽去找我父親退婚!”

    如此高喊引得路過的眾仙家紛紛駐足。睡得好好仙鶴也被驚醒,忙一溜小跑躲到仙君身後伸出脖子去看那仙子。

    薑向無看得雲裏霧裏,剛巧身邊有位仙友穿的花花綠綠色彩斑斕,好似個大花繡球般極為紮眼,全然一副看戲的姿態,便湊過去小聲道:“敢問仙友,這二位是怎麽了?”

    花繡球了撇他一眼“新來的吧。”

    薑向無笑道:“聰慧如仙友。”

    花繡球朝著朝著涼亭裏的仙子揚揚下巴道:“那個,青帝的獨女,榮華公主。”

    又朝著仙君揚揚下巴道:“那個,叫風逸,是個散仙。”

    薑向無剛來幾天,隻在報道的時候從負責接待新人的仙君那聽過一些天上的重要人物,先是位最高權最重的昊天大帝負責天界整體事宜,接下來便是青赤白玄黃五帝和其手下輔將負責凡間東南西北中五方事宜。

    薑向無心道:“這榮華公主既是青帝膝下獨女,身份必然尊貴。怎麽回去為難一個散仙?”

    花繡球看出他心有疑惑,便道:“風逸本是昊天大帝最為器重的天兵將首,早些時候犯了天規,本是要重懲的。榮華公主一早就傾心於他,便央著自家父親幫幫心上人,後來青帝聯名五帝替風逸求情,昊天大帝本就不忍罰他,但茲事體大,法不容情,不好為他開脫,五帝此番正好給了風逸一個順水人情,於是昊天大帝便隻削了風逸的官職,準他留在天上做個散仙,”

    仙兵將首?!那得犯了多大的罪,竟被罰至此?

    薑向無不解道:“他犯了何事?”

    花繡球道:“不知道,隻是突然失了所有法力,若不是恰逢天界被襲,不知他要瞞到何時。而那一戰天界傷亡慘重,好多仙友都身隕殺場。後來昊天大帝問他法力如何沒的,他也不肯說。”

    身為天界守護者,一舉一動都關乎天地安危,明知自己法力盡失卻瞞而不報,又釀成大禍,當真是重罪了。

    薑向無又問道:“那這婚事?”

    花繡球道:“前些日子榮華又央青帝同昊天大帝求旨賜婚,昊天大帝也同意了,哪想這旨還未擬好,風逸就登門謝絕了。”

    這時涼亭那邊的風逸起身淡淡道:“青帝的恩情,風逸自當銘記於心。恩,何時報,怎麽報,卻不是你來決定的。這婚,我既退了,即便公主今日來同我理論,也無濟於事。”

    “你...!你...!”榮華聞言更氣了,揚手一巴掌甩過去,沒想到風逸也不躲,就那麽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看得吃瓜眾仙都呆若木雞。

    花繡球咂舌道:“風逸現在雖是個散仙,但貴為天兵將首時威望頗高,也不曾與人交惡,被貶後眾仙也都為他留有幾分薄麵。榮華這一巴掌,嘖嘖。”

    榮華自知理虧,不再做聲,心中又羞又惱又難過,急得哭了出來。

    風逸挨了巴掌,卻風度不減道:“公主可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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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榮華噤著鼻子道:“我知你把我當作笑柄,可我如何對你,你心中一清二楚,為何偏偏不肯給我個機會!?”

    “你我之間,絕無可能。”風逸毫無遲疑地答道。

    榮華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見眾仙在圍觀,便轉頭朝眾仙怒道:“看什麽看!”說完便悻悻跑開了。

    薑向無本想同花繡球再問些東西,卻發現花繡球早已不見了蹤影。

    眾仙戲也觀完了,便作鳥獸散。仙鶴也曲頸繼續酣睡。隻剩薑向無遠遠望著風逸。

    風逸拾起被榮華扔在地上的書,拂了兩下收入袖中後便麵朝亭外負手而立。一襲黲衫,墨色長發半束,一對短簪對稱平插在發冠中,簪尾綴著半寸寬的白紗在風中輕舞,更顯飄然。

    薑向無一邊看著風逸,一邊竟不覺走到了涼亭前。

    風逸聽到腳步聲轉身看他。

    薑向無方才離得遠看不真切,走近了才發現風逸容貌出眾,心中也不免一番俗歎:風華絕代,俊逸出塵。著實不辱這風逸二字。如此相貌,如此氣質。也難怪榮華公主如此這般,光是這張臉,便夠被迷上一迷了,更遑論這一副天人之姿,更讓人難以自持。

    薑向無自認皮相不俗,在凡間時也曾年少青衫薄,滿樓紅袖招,隻是他為人看似輕佻,卻對紅塵諸事無甚興趣,因此碎過芳心無數,巴掌挨得不比風逸少。多少明白此刻風逸的感受。

    便走上前去安慰道:“仙君不必介懷,等那姑....公主想通了反倒要感謝你今日這般絕情。”

    風逸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目光停在他臉上道:“為何?”

    薑向無道:“癡心錯付,年華虛度。”

    風逸聞言並未應聲,隻一直盯著薑向無的臉看,眼中似笑非笑。薑向無被他看的頗不自在,心道:難不成臉上蹭了髒東西?

    不由得不解道:“仙君為何盯著我看個沒完?”

    風逸見他一臉困惑,微微皺眉“你...不認識我?”

    薑向無心道:若是說知道他曾為仙將如今卻淪為散仙,豈不是讓風逸覺得他此番攀談別有用意,那這話還怎麽聊下去?

    便道:“在下是不久前才剛飛升的小仙,今天...是初次同仙君照麵。敢問仙君尊姓大名?”

    風逸垂眼沉思片刻後,斂了笑意道:“風逸。”

    說完就去逗弄一旁的仙鶴,全然不複方才那平易近人的模樣。

    難道他說錯什麽了?

    薑向無心中莫名不服,天上的神仙們個個都不食人間煙火這他也是有所領教的,可薑向無在凡間摸爬滾打二十多年,最精通的便是收買人心,雖說他這幾日結實的仙友不多,但也從沒見哪家神仙對他如此漠然。臉皮厚點,這天底下就沒有他交不下的人!

    便死不要臉地湊近一旁道:“在下薑向無。”

    風逸卻頭也不抬道:“知道了。”

    什麽!他一個儀表堂堂的小仙君,竟然還不如一隻仙鶴有趣?!

    ——瞧你那不為所動的模樣。好麽~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等凡間飛升的神仙,有多麽能屈能伸。

    必要的時候,放下身段拍幾個有技巧的馬屁,也不失為與人交往的一大訣竅。因為——沒有人會拒絕別人的讚美!於是繼續厚著臉皮不死心道:“初來乍到,這幾日也見過不少仙君,在下界時總以為神仙們個個都風姿過人,可眼下看來,稱得上驚為天人的,也就隻有風逸仙君你一人了。”

    風逸卻雲淡風輕地問道:“方才熱鬧看得開心麽?”

    薑向無這才明白,風逸當他是看了熱鬧後來這邊打趣。忙解釋道:“我隻是恰好路過,並沒有半分戲弄仙君的意思。”

    風逸不再逗弄仙鶴,轉頭看向薑向無,挑眉道:“那你為何特意過來與我攀談?”

    薑向無道:“人間有句話,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我隻看仙君一眼,便知仙君於我有緣,日後定能成為在下的良師益友。”

    風逸卻垂眸不語,半晌過後,又好似換了個人似的,朝他禮貌一笑,道:“那今後,便請多指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朋友說的寫的太慢熱,所以把風逸之死加到了第一章。故事大綱是已經敲定了的,所以不會改變劇情,因為隻是第一次嚐試給人講故事,順序難以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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