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久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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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些人不斷向馬車靠近,臉上那狂放不羈的表情和眼神中那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範逍立馬提高了警覺。
他一下便躍下馬車,向前走了幾步,擋在了馬車前麵。
對著像領頭的那個人一抱拳,高聲說道:“在下隻是趕往衿州投奔親戚的,路過此地不知這裏有什麽規矩,如果哪裏得罪了兄台,還請兄台大量海涵,範某定當親自賠禮。”
範逍說得一本正經,由於擔心路上怕有什麽閃失,所以他們的穿著與普通的農戶百姓並沒有什麽區別,馬車也是十分樸素,故而這一路上也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看對麵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倒有些像江湖中的山寨草寇之人,所以範逍說得十分客氣,不想因此得罪他們,以免節外生枝。
領頭的灰袍男子打馬走到距離範逍兩步遠的地方方才停下,他半裹著頭巾,兩道犀利濃眉下是一雙狐狸眼,嘴邊掛著壞壞的邪笑,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他斜瞥了範逍一眼,似乎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而是單手一指馬車,懶懶道:“讓馬車裏的人下來。”
範逍細細掃了一遍那些人,見到每個人的腰間都佩戴著一把彎刀,他心知這些人不是那麽好糊弄過去的。
於是馬上陪笑道:“車上乃是在下的親眷,沒見過什麽大世麵,還是不要出來了吧。天色已然不早,還請兄台高抬貴手,放我等離去,範某這廂謝過了。”
“哈哈……”那人咧嘴一笑,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彎刀,指向範逍,不耐煩道:“囉嗦什麽!我可沒有工夫跟你在這閑扯,去!把車裏的人給我叫出來,也許我心情好,興許能饒你一命。如若不然的話,你的這條狗命今日就留在這吧!”
範逍身子沒有動,他也曾是做過將軍的人,鐵骨錚錚的漢子卻也有那麽幾分傲氣,何曾被人如此這般當麵羞辱過。
何況這次還是奉命執行任務,見一味忍讓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於是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說道:“既然兄台不給這個麵子,範某也無話可說,隻是車裏的人是斷不會出來見你的。”
灰袍男子眉梢一挑,獰笑道:“哦?那麽今天車裏的人我是要定了!”
說罷轉頭看向其他人,“一起上,把這個不識時務的奴才給我砍了!”
其餘人領命紛紛拔刀向範逍衝來,範逍早已將手放在了劍柄上,見對麵已經攻了上來,他抿著唇,專注凝神地揮劍逼退每一個試圖靠近馬車的人。
瑤柯坐在馬車內,剛剛他們在外麵說得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清楚那些人的身手如何,心中著急可是又不能貿然出去,免得成為範逍的負累。
十多個人齊齊上陣,將範逍圍困在中間。範逍用劍左劈右擋,不一會便有幾個人落下馬來。
隻見他長劍一橫,將那數把刀刃撥開,身子隨即下壓,單臂一揮,劍鋒直掃馬腿。
有一匹馬的馬腿齊齊被斬斷,馬兒疼痛嘶鳴,一下栽倒在地上,“噗通”一聲,沙塵四起,馬背上的人沒有任何防備地摔落下來,吃了一口黃沙。
領頭的灰袍男子沒有料到範逍身手如此了得,見這麽多人圍攻卻愣是沒有將他拿下,於是他一打馬也加入了戰局。
範逍漸漸處於下風,他心知再這樣下去,體力會被耗盡。於是他心念一轉,故意露了個破綻,見所有人長劍落下,他卻眼鋒掃向那個灰袍男子,腳尖點地一提氣,揮劍便向那人的麵門刺去。
灰袍男子始料未及,劍鋒已到近前,慌忙揮刀撥開劍刃,打馬閃向一旁。
原本的包圍圈現出了一個缺口,就是現在!
範逍縱身跳出了圈外。身後的那些人一愣,馬上明白了過來,揮刀便追了上來。
正在這時,旁邊突然響起馬兒的嘶鳴聲,眾人扭頭一看,隻見一輛馬車快速向他們這邊跑了過來,馬似發狂了一樣徑直跑過,攔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瑤柯坐在車轅上使勁用鞭子抽著馬,馬背上一片鮮血淋淋,剛剛情急之下,她隻好用鳳嘯刺了一下馬屁股,路過範逍時大聲喊道:“範逍!快上來!”
範逍沒料到瑤柯這個時候會衝過來,不待多想,一縱身便躍上馬車,馬車絕塵而去。
灰袍男子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怒聲道:“趕緊給我追,我今兒還就不信了抓不住他們!”
有一人上前低聲提醒:“爺,這離紫印關可不遠,動靜若是鬧大了怕是對我們不利啊!”
“囉嗦什麽?我心中自然有數,不用你來提點我,給我追!”
灰袍男子怒火中燒,並沒有聽進手下人的話,率先打馬跑在了前麵,其他人不敢在多言,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瑤柯一刻都不敢鬆懈,狠狠揮舞著馬鞭抽打著,馬車顛簸的很厲害,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被甩下去,都被範逍及時的一把給抓住了。
範逍回頭向後望去,見那些人騎得馬腳程很快,跑在最前麵的灰袍男子已經快要追上來了,他馬上抽出了佩劍。
不一會兒,灰袍男子率先追了上來,與馬車並肩而行,範逍當先出手攻擊馬的腹部,卻被那人的彎刀擋住。
沒想到此人的馬術如此精湛,在馬背上輾轉騰挪竟遊刃有餘,相反範逍在小小的車轅上施展不開身手,一時間還無法傷到對方。
忍受疼痛的馬兒已經跑得精疲力竭,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後麵的人陸續追了上來。
瑤柯側目看了一眼,心中焦急萬分,揮舞著鞭子更是一刻也不敢停。範逍與灰袍男子正在纏鬥中,有一人突然在馬車的另一側扔出鉤索,一下子勾住了範逍的腳踝,用力向後一拉。
範逍回神已晚,身子撲倒眼見要跌下馬車,他一隻手用力扳住車轅,另一隻手卻也閑著,回手一劍將鉤索斬斷,這一動作隻在瞬息之間完成。
剛要提氣將身子收回,便見頭頂上灰袍男子的長刀已經落下。
範逍心中“咯噔”一下,那人的長刀卻一偏,而後重重落下。
他的這一下卻將套馬的韁繩盡數斬斷,馬兒掙脫束縛向前跑了不遠,轟然倒下。
馬車頃刻向前傾斜,在地上直滑出好遠,車輪也掉了一個,車廂翻到在地。
而坐在車轅上的瑤柯和範逍,猝不及防地滾落了下去,兩人的身子在地上被沙子搓出一道道傷口,鮮血淋淋。
瑤柯忍著疼痛皺眉站了起來,看到範逍倒在馬車旁半天沒站起來,她忙快步跑了過去。這一看心下一涼,範逍傷的比較嚴重,身上傷口很多,尤其還有一條腿正被倒下的馬車給死死壓住了。
她不顧手上傷口的疼痛用力去推那馬車,卻推不動分毫。
範逍咬著牙慢慢將腿抽出,這一抻動他的額頭漸漸冒汗,好不容易才將腿給抽了出來,他暗暗咬著牙皺著眉頭說道:“姑娘快走,範逍愧對皇上重托,沒能保護好姑娘,快走!”
瑤柯沒理他,伸手攙扶著他到一旁,急聲道:“我不會走的,範逍,你還沒有送我到達紫印關,所以你絕對不能有事,聽到了沒有!”
這時灰袍男子和他的手下們打馬走了過來,有兩個人翻身下馬來到他們近前,上前就把瑤柯帶到了一旁,瑤柯掙紮著大聲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這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麽危險,卻在臨近紫印關出了事。這些人不依不饒,她隻好心中暗自尋找方法來應對眼前的情況。
“不過區區一個小小的女子,竟也有這樣的膽色,看來這金雍的女子也並不都是膽小怯懦的,像你這樣的烈女子我倒是還沒見到過。”
灰袍男子走近瑤柯,伸手捏住她的下頜,逼著她看向自己,他那食指上佩戴的鏤空雕刻的木指環直硌得她蹙緊了眉頭。
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不住打量著她,那眼神中分明透著赤裸裸的情欲。
“你們不是金雍人。”她並未逃避那人的直視,而是一口道出了他們的身份。
聽剛剛灰袍男子話裏的意思,他們好像並不是金雍人,瑤柯不禁疑慮起來。
來到這個時代,她在祁淵的口中隻聽到有金雍和北狄兩個大國,其他的不過都是一些小國罷了,如果他真的不是金雍人,那麽他就是來自北狄的?
之前聽聞如今北狄戒備嚴防,隱隱有要起戰火的趨勢,可是在這敏感時期,金雍境內竟出現北狄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紫印關布防嚴密,北狄人又是怎麽混進來的?還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搶人,看來他們並不擔心自己會出事。
難道是紫印關內出了什麽事?那祁縝他們呢?
雖隻是猜測,卻已令她膽顫心寒,她不敢再往下想。
眼下她隻能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範逍受傷,而她又不會武功,這些人來勢洶洶,她得小心應對才是。
想到這,心鎮定了許多,她沉了沉語氣道:“這般費盡心力,你不就是想抓我嗎,好!我跟你走,保證不逃,但請你放了我的朋友。”
灰袍男子鬆開了手,直起身子,一笑道:“哈哈!有意思!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了你。”
有一名屬下上前想開口說什麽,卻被他伸手製止了。
“姑娘,不能跟他走!範逍寧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落入這些人手中!”
範逍說著意欲起身,奈何腿傷嚴重,剛起一半便跌了下去。旁邊的人上去重重地朝他胸口踹了一腳,範逍悶哼一聲,依舊咬著牙掙紮。
瑤柯回頭看著範逍,慌忙道:“範逍,你記住要想救我,你就先得保全自己。”
她說完便被灰袍男子帶到了馬上,其餘人看了範逍一眼,紛紛上馬絕塵而去。
範逍倒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看著那些人離去的方向,大聲嘶吼著:“姑娘——”
“駕!駕!”
“爺,我們真的要放了那個人?他可不像是個簡單人,恐留後患!”一人靠近悄聲提醒。
“知道該怎麽做吧。”灰袍男子給了一個眼神。
“是!”
馬兒跑得很快,耳邊隻聽見呼呼的風聲,瑤柯坐在馬背上根本就睜不開眼睛。灰袍男子坐在她的身後,單手禁錮著她的腰,她偷偷側目查看著周圍的環境,準備瞅準時機便跳馬。
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瑤柯見跑得已經很遠了,正好他們此刻正走在一處高坡上,瑤柯伸手入懷,一把抽出了鳳嘯便向身後之人刺去。
灰袍男子察覺到瑤柯的意圖之後,身子馬上向後仰倒,隨即鬆開了禁錮她腰上的手,刀刃擦過他的衣襟而過。
雖然躲避的及時,可臉上還是被刀刃上的寒氣所傷,留下一道傷口,不斷地向外滲著血。
灰袍男子氣急一掌打向瑤柯的手腕,鳳嘯在手中脫落,瑤柯使盡全身力氣在馬背上歪倒,向著高坡下栽去。
她蜷起身子閉上了眼,之前她已經嚐過死亡是什麽感覺,相信這次應該不會比上次更痛吧!
這一刻她的腦海中竟滿滿都是祁淵的身影,他看著自己那寵溺的眼神,永遠溫和輕揚的嘴角,還有他隻身站在禦風樓上孤獨地望著自己遠去的背影。
也許她不能回到他的身邊了,心中一痛,眼角竟流下了一滴淚,滴落在風中,隨風而逝。
身子在下墜,等待死亡的感覺如此漫長!忽然隻覺鼻端蘭香縈繞,隨即身子被人抱在懷中,瑤柯猛然睜眼,正對上一雙淡漠清冷的眸子。
那種久違的感覺莫名地令她鼻子一酸,口中不自覺而出:“公子——”
祁縝抱著瑤柯躍回馬背上,待她坐穩才出聲道:“自己的命就這麽隨意舍棄嗎?”
瑤柯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問道:“公子,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不是紫印關中出了什麽事?”
她說的是公子,而不是那曾經帶著疏離口吻的王爺,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你還是應該多關心一下你自己。”
他失神了一瞬而後淡淡說完便不再言語,策馬而去,身後跟著的那些人分了一部分繼續追趕灰袍男子等人,剩下的則趕回紫印關。
“你們在來得路上可看到範逍了?”因心中記掛著範逍的傷勢,瑤柯終忍不住出聲問道。
“他已經被人送去關內了。”如不是事先遇到範逍,他又怎會知道她的去向。
聽到這句話,瑤柯的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範逍的一路相送,他的耿直、他的盡忠她都看在眼裏,如果這次真的因為她而出了什麽事情的話,她會一輩子都無法心安的。
祁縝低頭看向麵前背對著他的女子,她的發髻雜亂地披散著,衣衫破損了好幾處,尤其是手上和臉頰上都有幾處明顯的傷痕。
他不禁皺起了眉,似乎每一次見到她都是在她狼狽不堪的時候,荊城的那次,還有這一次。
她看似羸弱嬌小,可骨子裏就是有那麽一股倔勁,這次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也許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駕!”
一路馬不停蹄,向著紫印關的方向奔跑在暮色漸濃的天地間。
眼前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就像一隻雄獅蹲坐在那裏,麵朝著浩瀚無垠的沙漠,保佑著金雍國世世代代的黎民百姓。
進入紫印關之後,祁縝帶著瑤柯徑直策馬順著一條街道奔向現在所居住的地方——東閣居。
東閣居位於關內東麵的一處清靜之地,宅院不算很大,隻有一棟二層閣樓,簡單雅致。
如果有人在巷子門前經過,定不會知道這裏乃是當今辰王殿下的居所,都隻會當作是普通的大戶人家。
於這喧鬧世俗中獨居一隅,也就隻有祁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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