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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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這件事都怪我眼瞎,相信了趙拓的讒言,一時大意讓他有機可乘。但我是知這金雍的律法的,陷害誅殺皇親貴胄,那是要誅九族的,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去做的,我餘傅敢指天立誓,如有半句欺瞞,讓我不得好死!”

    祁縝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他輕撫額頭言笑晏晏道:“將軍說得話可都是真的?”

    餘傅見祁縝笑容可掬的樣子,又聽這話裏的語氣明顯有了鬆動,他睜大了那雙肉眼,帶著希翼的目光點頭如搗蒜。

    “我保證句句屬實。”

    “這些信箋你看一看,可還認得?”祁縝伸手入懷,拿出一摞紙張遞給餘傅。

    餘傅不明白那是什麽,伸手接過一看,頓時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立馬變了模樣。

    他萬沒想到這個趙拓還留著一手,這些便是平日他與北狄私相往來的密信,他竟然全沒毀掉,一直暗暗藏匿著,看來他早就有異心了。

    餘傅恨恨地咬著牙,枉費他如此信任於他,聽信他的攛掇,如今造成了這個局麵,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眼珠一轉,馬上辯解道:“這……這一定是趙拓偽造的,意圖陷害於我,王爺可有將他給抓住?”

    “他已經死了,這些就是在他房間的密匣中找到的。如果是他想要陷害於你,為什麽那上麵還印著你的印鑒,這你又作何解釋?”

    餘傅聽趙拓已經死了,暗暗鬆了一口氣,隻要趙拓不在,就沒人能證明他與北狄有往來,縱使祁縝拿出什麽證據來,他都咬死不承認便是了。

    想到這,他比之前鎮定了不少。

    “趙拓都有本事私盜兵符,區區印鑒更不用說了,真是罔顧我的信任!”他邊說著還佯裝歎息感歎。

    “先不說你有沒有蓄意想要誅殺本王,就憑這一連串的計劃,也能看出不是你所能想出來的,本王知道這些全是趙拓所籌劃的,你的膽子確實也沒有那麽大。”

    餘傅一聽這話馬上來了精神,雙目放光:“王爺可有法子救我?”

    “本王倒是沒有,不過你如果能將你背後指使之人給說出來的話,我相信皇上也許能網開一麵的。”祁縝看著餘傅的眼睛,一步步的誘導他。

    餘傅卻也不傻,見祁縝一點點試圖撬開他的嘴,通過他想要得知更多對於皇上有利的事,他在心裏反複想了又想,半天沒開口。

    這時就聽門外傳來一人聲音,“辰王真是用心良苦,對於這種人,我倒有個法子能讓他開口。”

    君卜大搖大擺地在外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餘傅,他輕撇了撇嘴角。

    祁縝見是君卜,神色淡然,問道:“哦?神醫來得正好,可有什麽好法子?”

    餘傅不知進來這人是誰,見他氣度不凡,又被辰王喚作神醫,慌亂中他一把抓住君卜的袍角。

    祈求道:“神醫大人,我剛剛說得可全都是事實啊!而且我也發過毒誓了,這件事確實跟我無關啊!求神醫大人救救我……”

    君卜在他麵前站定,笑得無比燦爛,他拿出一個瓷瓶,在手中掂了掂,俯身神秘道:“你說得全是真的?”

    餘傅連連點頭,生怕他不相信一樣。

    “那好,我這裏正好有一瓶神奇的藥水,專門用來對付慣說謊話的人。隻需一滴,我就能明白他說得到底是真是假,不過,我先提醒你一下,正常時候這藥水滴在人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倘若這人說了慌,那情況可就大為不同了。起初它會令你麻癢不止,然後它就會似火灼一般的劇痛,又似有萬條螞蟻不斷啃噬著你的骨肉,令你每一秒每一刻都在生與死之間掙紮煎熬,直到痛死為止……”

    餘傅看著麵前之人似帶著蠱惑心智般的審視目光,他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他所描述的那種可怕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如篩糠。

    眼見君卜將瓶塞拔掉,餘傅瑟瑟地躲了一下,君卜見之又添了一句:“我相信餘將軍說得話全都是真的,所以你自然不用害怕,來!把你的手臂伸出來。”

    餘傅現在簡直是進退兩難,退,就是萬劫不複,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心存一份僥幸,猶豫著將手臂伸了過去。

    祁縝坐在那裏嘴角噙笑,靜默不語。

    君卜手拿瓷瓶輕輕一抖,一滴藥水就這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餘傅肥厚的手臂上,收好瓷瓶,他問道:“疼嗎?”

    餘傅默默感受著那滴藥水逐漸深入皮膚,沒有絲毫異樣,他心中欣喜馬上回道:“不疼,真的不疼!”

    “那剛剛你所說得話全都是真的嗎?”君卜繼續問道。

    “一句不假,如有半句虛言,立馬讓我死無……”

    餘傅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剛剛被藥水接觸到的手臂真的變得麻癢起來,他本想忍住,奈何那種感覺由淺到深,愈來愈強烈。

    果真如君卜所說的一般,先是麻癢,緊接著就是灼痛,他“哎呀”一聲翻倒在地,用另一隻手使勁攥著那處手臂,疼得他冷汗涔涔,就連麵部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君卜嘖嘖而歎,搖頭惋惜不已,“看來餘將軍確實是說了假話了。”

    餘傅慘叫連連,直在地上打滾,額頭上的汗如同黃豆粒般大小,可見他真的疼得不輕。

    一直在旁沉默的祁縝,這時突然開了口,“餘傅,現在你可全招了吧!”

    “辰王……你這樣做可是……嚴刑逼供!”餘傅疼得牙關輕顫,話都說得不清楚了。

    君卜在旁不溫不火地補充道:“我說過的,這個藥力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痛死為止。餘將軍可想好了,如今證據確鑿,你招或不招,其實都是死路一條,不同的是一個幹脆些,另一個卻是生不如死些……”

    君卜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就是嚴刑逼供怎麽了?聰明的你應該知道選擇哪一條路。”

    “你的背後究竟有沒有人暗中指使?”祁縝仍不放棄這個問題,步步緊逼。

    祁縝與君卜兩個人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符咒一般,餘傅疼得幾乎快要暈厥過去了,他掙紮了一番,終於鬆了口,哭喊道:“我招!王爺……我全招……”

    君卜馬上拿出一個藥丸塞進他嘴裏,方道:“這樣就對了嘛!”

    過了一會,餘傅像經曆了一場暴雨洗禮一般,渾身都被汗浸透了,他麵如死灰,癱坐在了地上,如同將死之人,把一切都如實說了出來。

    如何與北狄暗中交往,如何屢次幫助那步雲進入紫印關,又如何因辰王的到來,心生怨恨才一時聽信了趙拓的計謀……

    在祁縝再三逼問下,餘傅都說沒有人在背後指使他,這都是他一時貪念而起所致,不關任何人的事。

    祁縝最後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傳侍衛進來,將餘傅關進西牢中,不日押解回都,將軍府裏的一眾親眷一同押往,等皇上親自處置此事。

    回到東閣居,瑤柯見祁縝與君卜一同回來的,忙上前問道:“怎麽樣?餘傅可認罪了?”

    君卜在一旁驚訝叫道:“你怎麽知道我們審問餘傅去了?”

    瑤柯沒理他,隻隨著祁縝的腳步來到正廳,祁縝坐下方才淡淡道:“他全都招了,此次也多虧了神醫的好法子,雖沒得到想要的結果,不過倒也驗證了一件事。”

    君卜剛要得意起來,就被祁縝的後半句話給擋了下來,他悻悻地坐在椅子上,手無意似的撥弄著茶盞。

    一聽君卜也摻合了此事,瑤柯就知道君卜指不定又想出什麽奇奇怪怪的主意,上次給那兩名匪人臉上寫字的事,至今還曆曆在目。

    接觸到瑤柯略帶懷疑之色的眼神,君卜馬上辯解道:“柯丫頭,你不要這麽看著我啊,我可沒做什麽壞事,隻不過就是給他使了點小手段而已。我見他的手臂上有一處小小的傷口,就滴在了上麵。其實那種特製殺菌藥水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疼,一看餘傅那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沒吃過什麽苦,這點疼都受不了,歸根究底也是他心裏因素作祟,所以才會覺得難以忍受。”

    君卜說完一攤手表示一臉無辜,瑤柯隻得無奈轉過視線看向祁縝,問道:“可有什麽特別發現?”

    “我一直以為餘傅之所以這麽大膽與北狄勾結,其背後或許有江霖指使。但經過這一番嚴刑逼問,餘傅竟能在此種生不如死的情況下,還一口咬定沒有,那我相信這次他所說得話是真的。這也證明了江霖確實沒有走到通敵叛國的這一步,這算不算是金雍之幸?”

    祁縝反問自己,不禁感到苦笑。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瑤柯道。

    “過幾日,等範將軍的傷勢好些了,你們就一同隨著押解餘傅的隊伍回隱都,這樣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目前的紫印關,雖然表麵上看似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但畢竟餘傅在這裏待了幾年,有許多的事情還得一一整頓好,不能留下一絲隱患。”

    瑤柯點了點頭,心知祁縝所說的確實不假。

    既然要徹底肅清紫印關,就得將餘傅這根毒刺連根拔掉,如有紕漏將後患無窮。

    腳步聲起,有人走了進來。君卜一抬眼見是刀硯,他馬上垂下眼瞼佯裝喝著茶,畢竟謊騙人家在先,也不知她在外麵等了多久,想一想多少有些心虛。

    刀硯走到祁縝麵前,恭聲回稟:“公子,你交給我的事都辦妥了。”

    “嗯,現在就是讓整個紫印關徹底大洗牌,所有崗位上的人全部都給我換了,另外,你要暗中觀察可還有其他人的眼線在此藏匿,一經發現,立即殺之。”

    刀硯領命退了下去,轉身的時候狀似無意地瞟了君卜一眼,什麽都沒說徑直離去。

    “哦對了,漪月醒了,公子不去看看嗎?”瑤柯突然想起了這個,在旁提醒道。

    祁縝正在凝神想著什麽事情,聽到瑤柯開口,他的眼神頓了一下,漠然回道:“醒了就好,叫她按時服藥便是,我這裏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瑤柯還想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來,她抿了抿唇,道:“既然你還有事要忙,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她起身欲要走,側目一看君卜還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裏,她上前拉著他的胳膊,在他的不滿聲中硬是將他給拉了出去。

    今日陽光很暖,似乎連老天爺也知道現在這裏一切塵埃落定,該換個好天氣了,就連平日那感覺像是割肉般的冷風此刻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瑤柯靜靜走著,心卻千思百轉。

    她看不清祁縝究竟對漪月是種什麽心思?漪月是喜歡祁縝的,這她早就知道,雖然漪月將這份愛慕掩飾的很好,其實一個不經意間的眼神就已出賣了她的內心。

    這些就連她都能看出來,難道祁縝感覺不到嗎?

    漪月在城樓上掉下來的那一刻,他奮不顧身地拚命相救,還有那得知漪月已無可救的時候,他頹然悲戚的神色,這些都是她親眼目睹的。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孰真孰假,她不在其中,無法體會得到。她隻願漪月真的能找到屬於她的幸福,不要再受任何傷害了。

    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她恍然回神,接著就聽君卜的聲音悠悠傳來。

    “柯丫頭,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都要撞到柱子上了!”

    瑤柯這才發現自己離紅漆圓柱隻剩一個拳頭的距離,她微覺窘迫,訕訕道:“一些瑣事罷了。”

    “馬上就要回隱都了,趁著現在還沒走,你還是好好調養好自己的身子,我這裏有些補藥你都拿去吃了,到時候長途漫漫,別在路上生個病啥的還得拖慢隊伍的行程不是。”君卜說著將幾個小瓷瓶塞進了她的手裏。

    瑤柯握緊手中的瓷瓶,看向君卜問道:“君卜,範逍的傷勢還待幾日可好?”

    “五日足矣!你放心他皮糙肉厚,恢複的速度比尋常人快了一倍,況且有我這天下神醫在此,想不快點恢複好都難呀!”

    “嗯,等範逍的傷勢好了,我們就啟程回隱都!”

    一切已了,紫印關一行,她總算沒辜負祁淵的期望,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如今算來離開隱都已有月餘,不知祁淵他在宮中可好?

    邊關的風雖冷,尚且還有暖陽可見,可那充滿陰謀暗算的深宮,失了人心,還有幾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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