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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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寅仁?
瑤柯來到這個世上,還從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能讓君卜這般忌憚的,怕也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
她沒有出聲,靜待著君卜往下說。
君卜又再次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祁淵,這才接著說道:“其實這個人我也沒有見過,隻是聽師父曾提及過。這個毒王和我師父同為一門弟子,後來這個人突然叛離了師門,從此下落不明。等過了好久,師父才得知這個人已棄醫學毒,成了一個性情暴戾的毒王。”
“那消失這麽久的毒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給祁淵下毒?這些日子我們都一直乘著馬車趕路,從沒發現什麽異樣啊!”
瑤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神乎其神的毒王真的悄然出現在了他們的身邊嗎?
想想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就像那種被躲在暗處的人偷偷窺視的感覺。
君卜的神情從未像現在這般嚴肅認真,他把目光再次移到了祁淵的身上,麵色凝重,說:“這個人在不在這裏都沒多大關係,關鍵是毒藥在就可以。我想,這下毒的人都沒有想到,他的這個毒藥與我下的迷藥相衝,才致使了祁淵的昏迷,眼下最要緊的是盡快讓祁淵快些醒來。”
話雖如此說,但君卜卻想不到應該用什麽方法能將祁淵救醒。
生平第一次他因為找不到好的方法來救人而變得心慌,況且那人還是他的親師弟,他細細地在腦海中回憶著曾翻閱的種種古籍,尋找此類情況的救治辦法。
瑤柯已被君卜所說的話而驚呆住了,她的脊背一陣寒涼,似有毒蛇在她的身後吐著信子,絲絲寒意直滲入血肉骨髓中。
給祁淵下毒的人就在他們身邊!
想到這個更是讓她不寒而栗,所有的人馬上在她的腦中過了一遍,隻有一個人十分的可疑,那就是習慣偷窺別人的李全!
除了他,瑤柯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祁淵為何要帶李全一起出巡,他明明知道李全是兩方人的眼線,把他留在身邊就如同多了個定時炸彈,多少未知不明的危險在偷偷地朝著他們靠近。
而且這也說明,在背後指使給祁淵下毒的人,不是江霖就是……江太後!
如果是江太後的話……,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為何屢次三番要治自己的親生兒子於死地,她到底想做什麽?如果祁淵知道這些的話,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瑤柯馬上搖了搖頭,拚命想將這個想法給拋出腦外,心底有個聲音在不住祈求,但願背後指使的人不是江太後!
她在心裏不住默念,希望老天真的能聽到她的這個祈禱,不要對祁淵這麽殘忍!
她看君卜半天都沒說話,馬上出聲問道:“君卜,可想到了什麽好法子?”
君卜剛想搖頭,就聽房門聲響,有一人進來說道:“試一試我的這個法子或許有用!”
瑤柯馬上循聲望去,來人正是衛芙清。
她剛剛在這裏走後,馬上回想到了自己此番出巡還帶了一樣東西,這個也許對祁淵有所幫助。
她跑得氣喘籲籲,進了後就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了過來。
鬢發微有散亂,如冰瑩霜花般璀璨的明眸,此刻也盡顯憂色,臉色煞白如紙。她來到榻前俯身一把抓著祁淵的手又輕喚了幾聲,奈何祁淵仍舊沒有任何醒轉的跡象。
一看是她,瑤柯默默地退後了些,看著她對祁淵如此親近自然,她的心裏微微有些發酸。但眼下情況緊急,容不得她有任何自私的想法。
聽到衛芙清說有辦法,君卜在旁問道:“衛姑娘,不知你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麽?”
衛芙清的眼睛就一直沒在祁淵的身上離開過,她鬆開了握著祁淵的手,這才在袖籠中拿出了一個荷包,然後在裏麵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將其打開,倒出了一枚黑色的藥丸。
君卜接過藥丸,捏在兩指間放在鼻子下輕嗅了嗅,但是很奇怪這枚藥丸卻沒有任何氣味。
他聞不到這到底是用何種草藥提煉而成的,不由一陣皺眉,抬頭看向衛芙清,道:“不知衛姑娘的這種藥是在哪裏得來的?果真能救祁淵嗎?”
既然這枚藥丸沒有任何氣味,那一定是用特殊的手段將其提煉的,君卜不由對這個製藥之人有所好奇。
衛芙清將荷包收好,這才回道:“這枚藥丸能解世上百毒,我想應該可以也能解淵身上的毒。至於這是從哪裏來的……,其實是太後贈與我的。”
在臨行前,有次她去福慶殿與江太後閑聊家常,正聊到高興處,江太後就笑嗬嗬地拿出了一個錦盒,把這個小瓷瓶交給了她。
她不知這是什麽,用詢問的眼神望著江太後,江太後眉眼帶笑,給她解釋,“這個是能解世上百毒的靈丹,放在哀家這裏也是浪費,就交給你吧!或許以後對你有所幫助。”
哪成想這麽快就用得上它了!衛芙清想到這個就馬上折返了回來。
君卜對於衛芙清的這個回答,顯然是很吃驚的,他的心思沉了沉,總有些疑惑在腦中,看來隻能等祁淵醒來親自問他了。
既然找不到其他的法子,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好吧,先給他吃下,看看情況再說。”君卜當機立斷,拿起藥丸就要往祁淵的嘴裏塞。
“等一下!”衛芙清忙攔住了他的胳膊,輕聲道:“這樣他是吃不進去的,先拿一個碗來。”
她是直接轉頭對瑤柯吩咐的,瑤柯不敢耽誤忙下去找了一個碗,遞給了衛芙清。
她站在旁邊看著,衛芙清把藥丸放到碗裏,倒了點清水將其化開,來到榻前坐下。
屋內燭火朦朧閃爍,她不再遲疑,端起碗先自己喝了一口,俯身輕輕撬開祁淵的牙關,直接覆在他的唇上,將口中的藥汁送了進去。
“衛姑娘,這……”
君卜吃驚地瞪大了眼,未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喉間,眼見著衛芙清置若罔聞地一口接一口地把藥汁送進祁淵的嘴裏,他隻好啞聲別過了臉。
偷偷瞥了眼站在旁邊的瑤柯,隻見那個女子雙目失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麵無人色,不過這也隻在一瞬間,她回神過來便黯然地垂下了眸子。
君卜走過去悄悄地拉了下她的衣袖,瑤柯茫然地看向他,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機械般地走出了屋子。
就在剛剛那一刻,她的心裏不止泛起了濃重的酸澀,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挫敗感。
她突然間才明白,真到了關鍵時刻,對於祁淵,她竟然什麽忙都幫不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
來到外麵,被這清冷的晚風吹到,複雜煩亂的心緒得以慢慢平複下來。
君卜察覺到了她平靜的有些異常,他自嘲地一笑,看著遠處的夜色,說了句:“柯丫頭,對不起。”
他在為今日他所做的事而道歉,也在為他無能為祁淵解毒而致使她現在的傷心而道歉。
一向漫不經心、臉上總露出欠揍表情的君卜,一旦沉默嚴肅了下來,還真的讓人十分不習慣呢!
瑤柯知他在自責,她釋然地彎了眉眼,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君卜,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的,細想一下,應該是我該跟你說謝謝才是。你想想,這次或許真的是因禍得福,沒有你的迷藥衝突,也許祁淵的情況比現在還要嚴重呢!”
她總是那麽理智,有的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討厭為何她的自我心裏調解這麽強,不管遇到什麽事,縱使多麽地令她心傷難過,總能在心裏找到另一點安慰,所以她從不會因為什麽而去哭、而去鬧。
“對,你說的很對!我這可是變相地救了祁淵那小子呢!等他醒來,我可得跟他好好提點條件了。”
就知道他帥不過三秒,立馬原形畢露,瑤柯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失笑出聲。
君卜壞壞地斜了她一眼,一伸手就揉起了她細軟的頭發,在瑤柯的拚命阻攔中哈哈大笑,最後再一看,那頭梳的整齊的發髻早就亂成了一個鳥窩。
他欣慰地開口:“你這個傻丫頭,就是要這樣子才對嘛!”他的話裏帶著幾分調侃之意,同時又暗含著幾分心疼。
瑤柯不滿地皺起了小鼻子,冷哼說道:“就你最壞,總是欺負我!”
明明是在飽含怨憤的反擊,可是她的眼中卻湧起了濛濛水汽,她使勁地眨了眨眼,繼續瞪了一眼君卜。
君卜在用他的方式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在為她好、為她心疼,她又豈會不知!
然而知道歸知道,卻沒有說破,她與君卜彼此都不服輸地鬥了幾句嘴,心中暢快極了!
最後君卜笑得腮幫子都酸了,隻得板起臉來,十分嫌棄地朝她揮手,“快走快走!你這個丫頭這嘴也變得越來越刁了!趕緊回房,別在這裏繼續氣我了!”
瑤柯偷偷地掩嘴直笑,衝著他辦了一個鬼臉就腳步輕快地跑開了。
君卜看著她不見了身影,本來板起的麵孔這才重新露出笑意,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連著歎了好幾聲氣。
唉……,怎麽感覺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專門調解別人姻緣問題的人了呢?
想想,自己又頓覺好笑地笑出了聲。
回到房間,見門隻是虛掩著,瑤柯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剛要邁步走進,就聽裏麵傳出一陣低低地啜泣之聲,緊接著就是一個人的喃喃自語。
她止住步子,僵在了那裏,那是衛芙清的聲音,她還沒有離開!
明知道站在這裏偷聽人說話十分不好,也明知道那些話她要是聽了心裏會十分的不舒服,可是身子已然不聽她使喚,全身麻木近乎僵直。
“淵,你看我終於守在了你的榻邊,真的很奇怪,在這一刻我竟然有些慶幸。你不會怪我吧?”
衛芙清緊握著祁淵的手,把他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上,不住地摩挲著,她輕柔的低語如同蝴蝶在輕扇著羽翅,又如一片棉絮飄飄揚揚地落在了碧池水中,緩緩蕩起一圈漣漪。
輕而失笑,嗓音略帶幾絲沙啞,“嗬嗬……,不要怪我,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這麽近距離地好好地看著你。人總是會貪心的,我也是。我忘不了你對我的溫柔一笑,我忘不了偎在你懷中,那溫暖舒適被保護的感覺,然而越是忘不了,我心中迫切地就想要更多。”
她伸出手用指尖慢慢撫上了榻上昏睡男子的臉,腳尖輕觸,先是那深邃的眉,接著是緊閉的眼,一路往下,再是英挺的鼻,最後是那蒼白的薄唇。
她竟好像看不夠似地,緊緊盯著男子,但又怕自己的動作太重,而弄醒了他。緩緩收回了手,她閉上眼,微微轉頭,用雙唇去輕輕親吻男子的掌紋。
她淺笑滿足地歎了一息,“我要是能成為你的妻該多好啊……”
這些低緩溫柔繾綣的話語,一字不落地飄進了瑤柯的耳中,尤其是那最後一句“成為你的妻。”
這次她也想去忽略那心中漸漸湧起的酸意,奈何她的心也好像不受她的控製了,茲茲蔓延而過的酸楚,剩下的隻是一陣抽疼。
壓下那陣不適,她蹙緊了眉,忽聽到腳步聲響起,她倉皇地離開門邊,躲到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逃?她沒有做錯什麽,為何不敢去麵對?
歸根究底還是有些軟弱吧!還是沒有那份勇氣吧!現在的她真的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拚命躲到一處無人的地方,獨自舔舐著心裏的傷口。
不是從第一次見到衛芙清,就知道她對祁淵有著別樣的情愫嗎?應該早就做好了心中準備,可是現在怎麽還是這麽容易退縮呢?
是不是因為祁淵對衛芙清也有著一種特殊的對待,所以她才不敢去麵對吧!
經過了這麽多事,她已不能像以前一樣獨自捂著眼不去看,就認為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衛芙清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這裏,她也從沒有在自己的麵前掩飾過對祁淵的深情,這是她永遠也無法忽略的問題。
她悄悄地躲著,內心在糾結煎熬,直到看到衛芙清走遠,她才走了出來。
再次來到門邊,卻看到地上落著一方幹淨的雪白絲帕,彎身欲要撿起,正好看到那上麵繡著一個呈‘淵’字的蘭草花紋。
她一怔,這才緩緩地將它給拾了起來。
暗自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走進房間,輕輕將門關上,把那方絲帕整齊地疊好,猶豫了下,還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屋內燭火已經暗淡,她輕挑了挑燭芯,這才來到榻邊。
祁淵就躺在那裏,安靜地睡著,他的臉白的幾近透明,淡淡的燭光給他罩上了一層不真實的朦朧感。
瑤柯的心突然就慌了下,她撲通一聲跪在了榻邊,不顧膝上的痛楚,急切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這般真實的觸感,讓她多少有了點心安。
她緊緊抓著,好怕下一秒他會突然鬆開手,那些之前的所有自信在這一刻通通消失不見,在她聽了衛芙清的這番深情纏綿的低喃時,就已被徹底粉碎了。
她在吃醋,她在妒忌,還有她在害怕……,因為不確定,所以她害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心裏一陣亂雜的情緒中伏在榻邊沉沉地睡著了。
榻上男子一動,微微睜開了眼,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抓住,他微垂下目光。
那個小小的女子將自己縮成一團,如同一隻孤零零被人丟棄的小貓,他勉強撐著身子欲要坐起來。
可是剛撐一半,就因身體無力而倒了下去,反複幾次,他終於咬牙而起,想要把女子抱上床卻怎麽也不能了。
這時房門輕響,有一人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隨手把房門反鎖上,這才向榻邊走來。
“就知道你這個時候差不多該醒了!”
這一聲好像有點太突兀了,擾到了女子的清夢,她的頭動了動,看似要醒,祁淵一伸手就點了她的睡穴,女子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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