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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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卜讓她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瑤柯獨自一人躺在榻上,屋內很安靜,可是她的心卻始終不能平靜。

    她記得當時在宮中發病前明明已經看到祁淵停下腳步了,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到自己當時發病的樣子。

    按照常理來講,就算他沒有看到,方盈第一反應也是應該馬上去告訴祁淵這件事的,但是她卻說直接把自己給帶回學士府了,這怎麽想都覺得不通。

    她看的出來方盈剛剛明明就是在說謊話,可是她為什麽要隱瞞實情呢?她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是……祁淵命她這麽做的?

    腦袋又開始痛了,她不能再想太多,但是這其中的種種異常令她不得不往這方麵想。

    原本以為終於回到隱都,見到祁淵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偏偏卻在這時候中了毒。

    看來自己還真是命途多舛,這回不信命都不行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瑤柯又迷迷蒙蒙的睡過去了。

    窗外夜風輕幽,撩動著夜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窗發出一聲輕響,隻開了一個小縫,好似是被風吹開的,不過馬上又關上了。

    月光透過窗欞紙照射在地麵上,照亮一個人的身影,半隱半現,好像是從夜色中幻化而來。

    他進來後並沒有動,隻是目光一直落在榻上那個熟睡的女子身上,目露深情,內心卻彷徨無措。

    人生第一次這般無措,他不知該怎麽抉擇。

    明明選擇將她推離身邊,但是他的內心,他的身體卻不聽他的使喚,趁著暗夜鬼使神差般的來到這裏。

    隻為能默默地看她一眼,看她怎麽樣了?還好不好?

    然而真的到了這裏,他卻少了那份勇氣上前,他竟然怯步了……

    因為無法麵對,無法做到內心原諒,他下意識地抬腳準備離開。

    他剛一動,房門卻在這時開了,一白色身影在外麵走了進來,反手將門帶上。

    他好像早就料到有人會來這裏,早早地守在了屋外,來人前腳剛進,他便後腳跟來。

    先是不放心地看了眼瑤柯,確定沒有將她給吵醒,他這才將聲音壓低,不悅道:“你還是來了,我已經等你多時了!”

    今天他若不替柯丫頭討個公道,就白白辜負柯丫頭對自己這麽信任了。

    君卜暗自忍了忍怒氣,繼續問:“你不是已經打算放棄柯丫頭了嗎?為何還要來這裏?既然放手,那就要做到不再有任何牽扯。你或許受得了,但是以柯丫頭現在的身體狀況,她知道是你放棄她了,她該怎麽辦?她該如何活?”

    這是君卜第一次這麽嚴肅對祁淵講話,他實在是替瑤柯抱不平。

    也不知他這個師弟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兩人好不容易再見,可他卻一反常態地決定不讓柯丫頭再留在他身邊,這到底是鬧得哪一出?

    祁淵始終目光低垂,聽到君卜的質疑,他緩緩抬起了眼,嘴唇動了下,卻隻吐出一聲低歎。

    “師兄,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

    如果讓她還留在自己身邊,他好怕,好怕再發生一次無法挽回的事情!

    他不想再看到她為了自己而選擇絕路,隻有不在他身邊,她或許才能一生幸福無虞。

    君卜終究還是軟下了口吻,他也跟著一歎。

    即便再如何對祁淵氣惱,可他終究還是他的親師弟,如果他隻是一味的指責,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雖然不清楚你到底在兩難什麽,但是柯丫頭現在這個樣子,你怎麽忍心棄她不顧?”

    祁淵聽君卜話裏的意思像是此事很嚴重,不由問道:“她到底怎麽了?”

    “她中毒了。”君卜還是對他說出了實情。

    “中毒?”祁淵十分差異,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是什麽毒可清楚?”

    “不知道什麽毒,但是這世間能讓我君卜也診斷不出的,恐怕隻有毒王寅仁所下的了。”

    他反複思量很久,隻有這一點他已是十分確信。

    寅仁這個人既神秘又狠毒,他也隻是在那次荊城圍困江霖時,見過他一次,可惜還是一個假扮的。

    傳聞他所製作的毒藥十分霸道,同時也十分難解,隻是為什麽柯丫頭會種了這種特別的毒藥呢?

    這個才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隻有了解清楚了,他們才好順著這根線找到解決的方法。

    “又是寅仁……”祁淵隻要一想到這個人,心裏頭就好像快速的燃起了一團火,灼的他陣陣發疼。

    “阿珂怎麽會中了他的毒?我們後來才知這個寅仁一直跟在江霖身邊,阿珂與江霖並沒有什麽接觸,更不可能接觸到寅仁,那麽這毒又是怎麽染上的呢?”

    祁淵提出自己的疑問,君卜摸著下巴細細琢磨了下,忽然眼前一亮,本想大聲開口,又想到瑤柯還在睡覺,他馬上又把嘴巴張的小了些。

    “你別忘了,出巡的時候在半路上你也曾中過寅仁的毒,隻是當時是李全在暗中下的。那麽,李全最後是在滄州死去的,是不是在他死之前暗中給柯丫頭下的毒呢?”

    君卜這一提醒很關鍵,祁淵一想也覺得此話有理,可是既然是那個時候下的毒,為什麽直到現在才開始發作,難道這種毒是隱藏在人體內的嗎?

    “師兄可想到什麽解毒的法子?”

    提到解毒法子,君卜立馬泄氣了,他看著祁淵搖了搖頭。

    “此毒很是詭異,以我剛剛的推測,如果柯丫頭是在滄州時中毒的,那麽這種毒就屬於一種慢性毒藥,它會一直潛伏在人的血液裏。我聽柯丫頭說之前兩次發作也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導致血流加快,所以才會出現劇痛難耐,失去神識這種狀況。我現在還無法確定此毒到底是由什麽製成,倒是柯丫頭帶回來一種雪草能暫時緩解毒素,不過,這也不是長久的法子。”

    君卜在這邊說著,祁淵已經走向了床榻。

    終究還是無法阻擋對她的牽念,他坐在榻邊,伸出手猶豫了那麽一下,然後輕輕撫向了她的臉頰。

    手下觸碰的好似一個紙娃娃,他不敢用力,唯恐驚擾了她。

    最後小心溫柔地抓住她纖細的小手,捂在掌中,給予她全部的溫暖和愛戀。

    這一刻,好似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隻有他們兩個人,兩顆心在有節奏的陣陣跳動。

    眸中溫柔慢慢收斂不見,祁淵鬆開了她的手,把它重新放回被子裏麵。

    嘴角緊繃,像是斬斷那根猶豫不決的線,他決然扭頭起身便要走。

    君卜早就在旁把剛剛的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他又怎麽會想不到他這個師弟還在一味的執著於那個愚蠢的決定,他還是不想讓柯丫頭跟在他的身邊。

    見他身子一動,君卜馬上道:“看來我之前說的那些都等於白說了,那好,如果你還是決定要走,就別在夜裏偷偷前來。柯丫頭以後是好是壞,是快樂還是難過,都跟你沒有半分關係,你能做到不再來打擾她,那麽我就放你離開。”

    不給他來點狠的,恐怕他這個師弟就會一條路走到底了。

    君卜說的每句話,包括每個字都在撕扯祁淵的心,可他的麵上仍是麵無波瀾,既已做出抉擇,那麽就不能回頭。

    “還請師兄好好照顧她。”

    隻留下這麽一句,他便看也不看君卜,抬腳便走。

    剛邁了一步,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給拽住了,祁淵身子一僵,再也邁不開步了。

    榻上的人不知是何時醒的,她半撐著身子,用一隻手死死地攥著祁淵的袍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的胳膊在微微顫抖。

    “淵,你不要丟下我。”聲音虛弱不已,隻一聲卻叫人聽著心疼。

    祁淵緩緩回身,看到了那雙清澈的眼眸,那個令他一生為之傾心的女子,他的阿珂!

    其實早在君卜進來開始說話的時候,瑤柯就已經醒了,她沒有出聲,也是在印證祁淵為何要丟下自己。

    剛剛被祁淵觸碰,她差一點就控製不住自己,可是她還是忍住了,她在等,她在等祁淵作何決定,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把自己推離,以為這樣她就會過的幸福,可是他怎麽不想一想,沒有他的日子,她又怎麽能回到那個懵懂時的自己呢!

    時光荏苒,人心已變,既已將一個人深深的愛過,又怎麽能做到全然忘掉,忘掉他同自己的點點滴滴!

    他為何這般殘忍……

    君卜看到這一幕,啞然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這個時候,也隻有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才能把問題解決,於是他選擇沉默悄然退了出去。

    而這邊,瑤柯仍舊緊緊地攥著祁淵的袍袖,她此刻就像是一個要被人丟棄的孤獨孩子,固執地認為隻要自己不鬆手,他便不會離開自己。

    縱使她懂他,但是這種自認為對她好的方式她不能接受。

    所以,這段感情,她不能任由著他來獨自做決定,她不說放手,他便不能將她給丟下。

    瑤柯慢慢坐直了身子,手上不鬆。連日來躺在榻上,身上早就綿軟無力,這一起身,眼前隻覺陣陣發暈,她勉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異常。

    “淵,你不愛我了嗎?”由呢喃轉變成了一絲哀求,縱使祁淵佯裝著冷漠,但是看到這樣的她,他還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他完全轉過身子,將手放在仍不放棄抓著自己袍袖的那隻手上,稍一用力,試圖將瑤柯的手給拿開。

    瑤柯忽然就慌了,她不但不放,更是用另一隻手也抓住。

    看到她麵露病容之態,身子也在微微搖晃,祁淵的心裏狠狠一痛,終於控製不住上前輕柔地環過她的身子,將她擁進了懷裏。

    “阿珂……”縱有千言萬語,卻隻化作這一聲輕喚。

    祁淵用力地擁著她,不斷輕撫她的墨發,這一刻,他什麽都不去想,隻會用心去感受這片刻的溫存。

    瑤柯嬌小的身子被他用袍袖一攬,更是顯得柔弱淒楚,聞著他身上散發而出的熟悉香味,瑤柯不禁落下淚來。

    淚水濡透祁淵的衣袍,似滴滴溫泉流淌進他彷徨不定的心裏。

    她也伸手摟住了祁淵的腰,很緊很緊,他的猶豫讓她一時間沒有了安全感。

    “淵,我很想你。”

    忍了那麽久,在聽到這句話後,祁淵還是為之動容。

    也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她說的太過真切,他的眼睛馬上變得濕潤起來,他動了動唇,又發出一聲無奈的低歎。

    “唉……,阿珂,你可會怪我?”

    “不,我怎麽會怪你。”瑤柯馬上搖了搖頭,仰起小臉去看那人的眉眼,四目相對,皆變得淚目。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滾落,瑤柯一眨不眨,明明哭著,卻還對祁淵擠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這個樣子更顯得淒楚動人。

    “淵,因為我懂你,我懂你在心裏掙紮著什麽,所以我不會去責怪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讓我再回到像從前那樣一個人無憂無慮的生活,我還回得去嗎?你會真的忘了我嗎?而我又豈會過的幸福快樂?”

    嘴上說的無所謂,可是這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泛著酸澀。

    祁淵伸手替她擦拭臉頰上的淚痕,結果剛剛擦幹卻又濕了一片,瑤柯已經控製不住自己,她不斷湧出的淚就好似是在表達她內心的委屈與無奈。

    “阿珂,你聽話,我是為你好。”

    “不,我不接受這樣的好,我不同意!”

    瑤柯急了,她一把推開祁淵,摔倒在榻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祁淵隻被她推的後退了那麽一小步,他怕瑤柯過於激動,馬上放輕了語氣。

    “好,我聽你的,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你不要激動安靜下來。”

    他小心地靠近她,可是他說的還是有些遲了,瑤柯已經血氣上湧,眼前已是一陣模糊,熟悉的痛感襲來,她馬上捂著頭重重地跌在了榻上。

    “阿珂!”

    君卜出門後並沒有馬上回自己的房間,許是因為祁淵和瑤柯的事情,再加上寅仁所下的毒無法快速解開,一時間攪得他有些焦頭爛額。

    他走到廊下的石階上坐了下來,皺著眉想著這些煩心事。

    旁邊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他聞聲轉頭,見是刀硯,馬上眉目舒展,露出一笑。

    “娘子,你還沒睡啊?”

    在荊城回來,他就直接改口稱呼刀硯為娘子,起初刀硯還對他嚴厲阻止過,奈何沒什麽作用,最後也就順其自然了。

    刀硯走到他身邊也挨著他坐了下來,輕聲問道:“瑤柯怎麽樣了?”

    “好一點了,隻是她身上的毒目前我還沒有辦法醫治。”

    “那麽看來隻有想辦法先找到寅仁了。”

    “你說的沒錯,可是那寅仁行蹤詭秘,至今還無人知曉忘情穀到底這哪裏。”

    這一點君卜不是沒有想到,但是世人隻知有忘情穀這個地方,卻不知它到底這哪裏,更別提怎麽進去了。

    刀硯也是不由皺了皺眉,顯然也陷入了難題中。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沉默無言的時候,祁淵已經在瑤柯的房間快步走了出來,看到君卜後,馬上道:“師兄,阿珂發病了!”

    君卜一驚,這地上彈跳而起,二話不說衝進了瑤柯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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