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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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收起眼中流露而出的憂戚之色,換上淡漠的外衣,他還是那個一向溫和睿智的帝王。

    手上一用力,門被緩緩地推開了一條縫隙。

    抬腳步入,未完全走進內殿時,一道木椅倒地的聲音乍然響起。

    祁淵吃了一驚,門被大開,他定睛一瞧,神色立即大變。

    殿內燭光暗淡,裏麵的陳設布置的很樸素,是江太後一貫的習居風格。

    隻是在佛堂一側,帷幔垂落的書架旁,一人手腳背捆倒在地上,蠕動著身子,正試圖用腳去勾另一張椅凳。

    聽到有人進來,那人忙抬起臉看向祁淵,嘴裏嗚嗚個不停。

    是在江太後身邊侍奉的小宮女!

    祁淵大步走上前,一把扯下堵在小宮女嘴裏的碎布,小宮女身上穿著江太後的服飾,祁淵把這些看在眼裏,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卻不見江太後的身影。

    “怎麽回事?母後去了哪裏?”

    手上不停,將捆綁小宮女的繩索也給解下,小宮女大口喘息,額上因為著急早已濕膩一片。

    “回……回皇上,午後,太後讓奴婢喝了一杯茶,後來不知為何,奴婢……奴婢就暈了過去,才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被捆了起來。奴婢也不知太後去了何處!”

    究竟出了何事?

    祁淵心急如焚,對於這突然變故,詫異不已。

    他隻得繼續細細詢問:“那今日可發生什麽異事?太後與平日又有何不同?”

    小宮女已經嚇得哆哆嗦嗦,忍著懼意認真回想,然後老實回道:“今日也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午膳後,太後就將奴婢給打發了出去,自己一人在佛堂靜坐了好長時間。後來有禦織坊的繡娘前來替太後做新衣,順帶著拿來許多新的花樣子讓太後過目。也就發生這些,再然後奴婢侍奉太後用點心的時候,喝了太後賞賜的茶,接著就暈倒什麽都不知道了。”

    祁淵聽完這些隱約想到了些什麽,他豁然站起,什麽都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福慶殿。

    疾步如風,屏退所有的內侍宮女,徑直來到禦書房。

    繞過山水屏風,再看向平日用來休憩的床榻,果真略顯淩亂。

    他馬上用手一摸床下的暗格旋鈕,已然鬆動。

    有人從這裏的暗道出了宮!

    知曉禦書房內有暗道的,除了他,就是曾督建改造禦書房的江太後。

    她竟然利用這處暗道,秘密出宮,是什麽讓她這麽迫不及待,不惜扮作宮女也要不顧一切地隻身而去?

    是什麽?到底是什麽?

    原本計劃好回宮找江太後獲得解藥,他便馬上返回岐風山治好瑤柯,如今江太後的突然消失,所有的計劃被全盤打亂。

    一向冷靜穩重的祁淵忽然之間一點頭緒都沒有了,他頹然地坐在了榻上,腦中快速思考著江太後所能去的地方。

    眼光無意一掃,看到屏風下麵有個被攥的皺巴的紙團,也不知是宮女打掃的不仔細,還是有人不小心遺落的,他馬上走了過去伸手撿起。

    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一別數年,嬈心是否依舊?吾今命不久矣!畢生唯有一願,再見昔人。若能成全,岐風一敘。

    紙團上的這一行字很短,但卻字字誅心。

    祁淵的手抑製不住的在顫抖,抿緊薄唇,牙關緊咬,心中的怒火瞬間燃起,燒的他五髒六腑痛到窒息。

    “寅仁——,母後!”

    憤怒地低吼一聲,一拳狠狠擊打在了楠木床板上,頓時木刺橫飛。

    她的突然消失,竟然是去找他了!她的老情人,寅仁!

    這一刻的祁淵,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將手中的那個紙團攥成了紙沫,揚灑在空中。

    眼底盡是陰霾之色,一甩袍袖,冷聲吩咐:“風隱,備馬車,朕要去岐風山。”

    為何每次就在他試著拋卻一切雜念,想要拉進母子之間這段陌生的距離時,他的母親總會無情地將他推的更遠。

    一次又一次,即使他被傷的體無完膚,那個高高在上的母後都不會低頭看他一眼,哪怕……就一眼!

    祁淵忽然間累極了,身心俱疲,可是眼前發生這麽多的事還沒有得到解決,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不顧。

    心裏堵著一口氣,強撐著他繼續走下去。

    趕往岐風山的途中,馬車內祁淵忍著心火燒灼的痛,在懷中拿出了那個錦盒。

    裏麵放的正是當年先皇遺留下來的那截袍角,他打開將其拿了出來。

    上麵寫的‘忘仁’兩字仍舊十分醒目,看著這熟悉的字跡,祁淵仿佛已經逐漸要看到了五年前的那次秋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寅仁,隻要找到寅仁,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用指尖描摹那上麵的字跡筆順,祁淵忽然眉頭皺起,臉上現出幾分不可置信的神情。

    由於患了眼疾的緣故,他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了,為了確認自己剛剛的猜測沒有錯,他又將袍角拿近些瞧了瞧。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他……”

    祁淵已經徹底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給攪混了思緒,他邊喃喃說著邊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

    “風隱再快些,朕要天不亮就到岐風山!”

    不能再耽擱了,他要快些解開這重重疑團。

    “屬下遵命!”

    車外風隱聽令,揮鞭打馬,一路揚塵而去。

    由於著急趕路,行駛過快,導致馬車在中途出了故障。縱是風隱辦事效率再快,把一切都處理妥當後,仍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到了岐風山後,祁淵吩咐風隱在這一帶注意有沒有可疑之人出現,如發現後不要打草驚蛇速來回稟,然後他孤身一人來到了鬼居。

    又是一整夜都未曾合眼,熬得雙目通紅。

    君卜一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他又沒好好休息,擔心他堅持不住,便塞給了他一些補藥,讓他快些服下。

    祁淵簡單喝了杯熱茶,左右看了看,不見其他人,遂問:“他們人都到哪裏去了?”

    “你走後不久,辰王便帶著漪月姑娘離開了。走前還托我轉告你一聲,既然柯丫頭身上的毒已有了解決之法,他們也就放心了,讓你不要掛念,有事飛鴿傳信。”

    君卜說著還伸了一個大懶腰,好似祁縝等人的離開正好如了他的意。

    “總算走了,我也就不用再去樹上睡覺了!”

    “阿柯去了哪裏?”這才是祁淵最關心的問題。

    “柯丫頭啊!”君卜不忘往嘴裏塞一個野果子,接著道:“刀硯一大早出去打獵,那丫頭死活都要跟著,無奈隻得任由她去,真是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君卜狀似無奈歎氣,又吃了個野果子。

    “哦,對了,解藥拿到手了沒有?”

    差點把正事給忘了,君卜定定看著祁淵,十分好奇究竟是何神藥有這樣無敵的功效,他可不想錯過,須拿來仔細辨識一下裏麵到底摻雜多少種稀世草藥。

    祁淵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不好看,故意別過頭避開君卜的直視,隻含糊道:“解藥沒有拿到,母後手上已經沒有這種神藥了。”

    關於江太後與寅仁之間的密事,即便麵對的是親師兄,祁淵也是絕口不提。

    皇家之事,不可外揚。

    更何況是那樣……齷齪之事……

    “沒有解藥了?那現在該如何?”

    君卜可萬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瞪大眼睛,一時吃驚不已。

    “找到寅仁。”

    “如何找?又到哪裏去找?”

    “我不知,但他一定會在岐風山這裏出現的。”

    祁淵說的很篤定,君卜聽得半信半疑。

    收起一貫嬉皮笑臉無所謂的態度,君卜摸著自己的下巴,細細琢磨到底出了何事。

    他這個師弟的脾性,他當師兄的,早已摸得透透的。

    自祁淵來到鬼居到現在,臉上分明就寫著‘出了大事’幾個大字,這麽明顯他又豈會看不出來!

    但祁淵並未對他提及什麽,相信這其中定有什麽隱情,不便讓外人知曉。

    就在兩人各自陷入沉思的時候,離這裏不遠的林子上空,響起信號彈的聲音。

    君卜聞聲霍然站起,轉頭看向那處未消散而去的綠色煙霧,暗道一聲不好。

    “刀硯那邊出現情況了!”

    刀硯的功力如何,君卜早已親身領教過多次,尋常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更何況她隻是去打點野味,若說被什麽猛獸所襲,就更加無這個可能。

    能讓一向遇事冷靜的刀硯發出求救信號,那說明一定出了大事!

    “走!她那邊定是出麻煩了!”

    祁淵也是心下一沉,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是那個寅仁已經出現了……

    阿柯還跟在刀硯身邊……

    來不及細想,玄色身影一閃,祁淵已先君卜一步趕了過去。

    君卜緊隨其後,一路施展輕功,一刻不曾落下。

    林子裏的刀硯再放完信號彈後,也不顧地上剛剛打好的野味,神色焦急地四下尋找瑤柯的身影。

    今兒也是奇怪,平時瑤柯起床後都會自己在籬笆院裏玩會,她不喜言語,瑤柯也不怎麽與她親近。

    誰知她剛要出去打獵時,這丫頭卻一反常態地緊跟了過來。

    笑嗬嗬地說她自己眼神好用,一定能幫助刀硯打到更多的獵物。

    無奈之下,隻好帶她同行。

    瑤柯一路上跑跑停停,歡聲笑語,自己玩的倒很開心。

    瞥見刀硯不曾笑過,她就想故意逗她。時而躲進一旁的灌木叢,不一會兒再露頭跳了出來,反反複複,樂此不疲。

    刀硯雖然在打獵,但也時時留意她的舉動,見她雖總與自己捉迷藏,但也一直未曾走遠,心裏多少有些鬆懈下來。

    就在剛才,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隻大點的麅子,悄聲靠近,手挽弓箭,一擊致命。

    總算是有點收獲了,刀硯嘴角極其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把麅子拿到手,剛打算要回去,這才忽覺圍繞在身邊的歡笑聲消失了!

    “瑤柯!”

    她不斷叫著瑤柯的名字,可是灌木叢中再也沒有熟悉的身影跳出。

    意識到不對,刀硯不敢大意,馬上放了個信號彈,尋求幫助。

    “怎麽回事?阿柯在哪裏?”

    祁淵已經率先到了這裏,但見隻有刀硯一人,他眸色一沉。

    果真出事了!

    君卜隨後而至,也同祁淵一樣,沒有看到瑤柯身影,他就已經感到事情不妙了。

    刀硯立即跪下,急忙回稟:“適才瑤柯姑娘還在身邊,可轉瞬之間,她卻不見了。都怪刀硯一時疏忽,還請皇上責罰!”

    “既是剛剛失蹤,那現在一定還在附近沒有走遠,馬上分頭尋找。”

    祁淵已經沒有心思去責罰別人,轉身便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君卜忙將刀硯扶起,但見她麵有愧色,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似是安撫她不要過於擔心。

    “沒事的,柯丫頭頑皮,定是自己故意藏起來不讓你找到,不要多想,我們去找她。”

    他的安慰多少令刀硯心裏好受了些,她點頭,兩人也開始尋找起來。

    “這邊有線索!”

    聞聽祁淵聲音,君卜同刀硯忙朝著他那邊趕了過去。

    祁淵彎腰伸手撚起枯枝上所掛的一縷布絲,細瞧了下,抬頭看向前麵錯亂交織的灌木,沉聲道:“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跑了。”

    幾人不語,順著遺落布絲的指引,一路找到了一處低穀之處。

    看到這個地方,祁淵似乎對此有些熟悉。

    一側穀壁上有無數條藤蔓纏繞垂落,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有一處疏散的藤蔓處似遮擋著一個洞穴。

    祁淵看到那個洞穴,恍然想起了什麽。

    那個地穴的出口!

    曾經秋狩時瑤柯不慎跌落一處地穴,後來他們就是在這個洞口出來的。

    不再遲疑,祁淵率先下到穀底,伸手將覆蓋洞穴的藤蔓扯掉。

    君卜和刀硯皆是詫異不已,尤其是君卜,他在這岐風山住了這麽久,竟然不知這裏還有一處隱秘之所!

    三人二話不說,先後入了洞穴。

    曲曲折折走了許久,又來到了那個呈倒扣喇叭形的地穴。

    裏麵黑得不能視物,祁淵拿出火折子點燃,環顧了四周,發現什麽都沒有。

    瑤柯也不在這裏……

    當初他和瑤柯身困這裏時,祁淵就想過這裏麵似有蹊蹺,奈何當時被旁事所擾,也就沒有多想。

    再到此處,不知為何祁淵心中的預感愈加強烈起來,他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這是什麽鬼地方?”

    君卜同樣拿著個火折子,查看了一眼他們進來推開的那道厚重鐵門,又繞著走了一圈,使勁捶了捶堅實的土壁,實在搞不懂這裏是做什麽用的。

    “不知,但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

    祁淵邊說著邊檢查土壁,不知這裏還有沒有其他的暗門?

    “這裏沒什麽好看的,既然柯丫頭不在這裏,我們快些出去到別的地方尋找吧。”

    君卜可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隨意地用腳踢了踢地上堆積的枯葉,這一腳下去忽覺有些不對。

    他忙把火折子照向地麵,剛才踢過的地方枯葉掀起,定睛一瞧,又發現一縷布絲落在這裏。

    “快來看!這裏還有!”

    他的這一嗓子聲音極大,噴出的氣息,險些將火折子熄滅。

    祁淵走了過來,看到他手上拿著的布絲,眉頭皺起。把注意力放在了腳下,同時也發現了這地上的枯葉雜亂翻起,似有人剛剛在上麵匆忙走過。

    祁淵馬上蹲下身,用手不斷撥開枯葉,果然在一處旮旯,赫連有一道暗門。

    在地麵上設計的暗門,這若是不仔細瞧,可能就真的發現不了。

    祁淵與君卜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瑤柯一定入了這暗道之中!

    不再遲疑,祁淵握著暗門把手,便要開啟。

    “小心內有機關!”

    君卜出言提醒,護著刀硯稍稍後退了幾步。

    祁淵點頭,已然做了防備,手上用力,暗門被打開,一股煙塵而起。

    等煙霧散了,卻沒有什麽異樣發生。

    拿火折子往下一照,裏麵並不深,有數節階梯,祁淵先行步入。

    裏麵又是一條僅容單人而行的長長暗道,不知是通向哪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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