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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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怒之下,將二人當庭斬殺,澤漆見侯在外間的眾人皆麵無表情,複又看向高座之上,方才他二人魂靈緊隨那日所見的厲鬼之後,化為朱弓赤矢,澤漆震驚不已,奪與,何人施展奪與之術?世間竟還有人施下這等術法?

    師叔曾說,奪與之術失傳多年,如今卻在申國出現,澤漆不經意間掃過那位占卜師,見他依舊是一臉淡淡的模樣,不由得微微蹙眉。

    許是周圍的目光實在是怪異,澤漆幾番想要掙脫,卻還是被沐緊緊拽住,這時,澤漆才對文竹所說的難纏深有體會,她將澤漆拉出後,也不鬆手,隻顧著一路往前走,全然不顧兩旁人的異常的目光,走了許久,她才停下,依舊拽住澤漆的衣角不放手,文竹緊緊跟在她們身後,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澤漆,澤漆實在無可奈何,見四下無人,便捏了個決,與文竹將位置換了一換。沐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卻是板了臉,指著澤漆一字一句地說:“阿漆可不要後悔。”

    澤漆瞥了她一眼,盡是寒意,“女公子又何必找這些借口,漆從不欠任何人,女公子想要知道什麽,明日借故來尋兄長便是。”說完這話,轉身就走,沐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張口想要辯解些什麽,許久,低著頭絞著衣角,拉低了聲音,“多謝。”

    澤漆也不管她,徑直往方才來的方向離去。

    文竹一怔,低聲囑咐了一句,拳頭捏得死死的,卻還是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快步向前,與澤漆並肩而行,很快就遇到了前來尋他們的人,宮中出了事,他們自然不便逗留。

    馬車上出奇的靜,文竹閡目,許久才緩緩睜開眼,眸光變了變,“我知道於阿漆而言,蒼生平等,隻是此事涉及王族辛秘,我不便多言。”

    澤漆眼底的光跳了跳,卻依舊頑固地燃燒著,過了好一會兒,極淡的聲音傳來,“兄長,阿漆有一事不明,王上怨氣纏身,突然轉醒,定然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隻是——”

    文竹怎會不明白澤漆話中有話,即便是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的停頓,便知曉他定然疑上了那人,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阿漆所言屬實?”

    澤漆頓了頓,“阿漆為何要欺瞞兄長?”說完,見文竹依舊笑得雲淡風輕,澤漆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眼眸,好不容易回了太卜府,澤漆無由來的就鬆了一口氣,正要告辭,身後忽聞一人腳步聲匆匆而來,澤漆轉過身子,竟是太卜大人?偏頭看向文竹,見他眼中滿是錯愕,繼而掃了眼前之人一眼,宮中大亂,方才內侍傳話時,說他今夜不出宮,他為何此時便已脫身?身旁傳來漠然的聲音:“既不便出宮,為何不派人傳話?”

    那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卻有意無意間瞥了一眼澤漆一眼,很快就低下頭,“我家公子有話確讓小人帶給公子,王後於廢宮中偶然識得一紅衣女子,與三年前所見相同,竟是絲毫未變。”

    文竹長眉微蹙,為何偏偏在此時出現,那人究竟所求為何?顧及澤漆仙門弟子的身份,方才喚了人,就要離開此地,那人突然出聲:“還望公子早日定奪。”

    文竹淡淡的掃了那人一眼,說道:“待本公子稟告家父,家父自有定奪。”

    那人見狀,將頭埋得更低,道聲:“還請公子早日進宮。”便轉身離去。

    澤漆將那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見澤漆愁眉不展,“方才那人,為何假扮太卜大人?”

    文竹的眼瞼微微顫抖,許久,不急不緩地說:“並非如此,他此行前來是試探阿漆的身份。”

    “兄長將我留下,豈不是欲蓋彌彰?”

    文竹注視水麵,見暗流湧動,一時間心中波瀾起伏,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同往常一樣,“他既已生疑,斷不會因我寥寥數語便打消對阿漆的懷疑,此番不過是試探他背後之人的意圖。”

    澤漆眸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仰起頭,看著水麵微微一笑,“如此,多謝兄長相助。”水麵映下空中的異象,黑氣逐漸齊聚於太卜府西南角,“阿漆告辭。”便消失在他麵前。

    文竹愣了愣,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卻已無平日的冷靜。

    傾漓劍感受到妖氣,澤漆便要拔劍相向。卻聽一聲怒喝:“阿漆。”

    澤漆眼中無聲地醞釀著暴風驟雨,不斷告誡自己,隱著,忍著,最後還是收了手,看著掌心裏空空如也,可澤漆卻愈發明白,她受怨氣所擾,再不尋個法子出去,遲早受怨氣所累。

    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澤漆冷冷地看了一眼前方,自己回房去了。

    ***

    翌日,宮中傳來消息,昨夜宮中大變,王後身旁女侍無故喪命。死狀極為淒慘,宮中數人親眼目睹那女侍為一道紅影所殺,一時人心惶惶,皆道是厲鬼索命。

    太卜大人一臉鬱色,在亭中來來回回踱步,心中實在難安。今早回府之時,王上忽派內侍召他單獨覲見,詢問上清宮弟子一事。他推說上清宮知曉王上病愈,不再插手此事,已歸去了。

    王上麵色突變,卻也不多加為難與他。隻是帝王之意一向難測,也不知要生出多少禍端,他一大早就匆忙而歸,方一回府,命人邀了澤漆相見。

    澤漆昨夜被師姐攔下,料定宮中定有生魂喪命。隻是那妖物既已挑釁於她,師姐為何非要阻攔?

    見澤漆逐漸走進,太卜大人這才坐下,端起茶杯,卻又隻是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澤漆走上前去,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太卜大人。”

    “文竹已將昨夜所見朱弓赤矢之事相告。”話未說完,便聽他連聲歎氣。

    澤漆沉默了好一會兒,緊緊盯著府中西南角的方向,極緩極慢的語調,話語中卻是冷漠,“漆本不欲探知王族辛秘,隻是宮中有人施下奪與之術,漆冒昧,不知太卜大人可否如實相告?”

    師父曾言,人心難測,此事既與他申國王族息息相關。於太卜大人而言便是大事,如今,她隻是奇怪,也不知施下奪與之術的人如今何在?

    卻聽太卜大人言道:“奪與之術乃是二十年前設下,漆可覺不妥?”卻絲毫不提那人的身份,澤漆沉吟不語,太卜大人見西南角有殘缺,心中駭然,那妖物竟趁著昨夜異動,闖入他府中。張嘴想要問些什麽,卻還是選擇默默地低下頭,仍舊端起了那杯茶。

    忽然有家仆來報,說是女公子來訪,神色匆匆。恐有大事,澤漆見那人雖是匆匆而來,卻絲毫不見倉皇失措步履沉穩,與昨夜所見的如出一轍。太卜府中設有陣法,他卻來去自如,如今倒是不得不讓她懷疑眼前的這位太卜大人了。

    “大人要事為先,漆這便告辭。”

    太卜大人輕輕應了一聲,瞥了澤漆一眼,卻從她的神情中實在看不出什麽,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麽。

    澤漆不過走出幾丈,見到前方立著的女子,不由得頓住,澤漆遠遠的望了她一眼,幹脆停在原地不動了。

    沐臉上神色複雜,盯著澤漆的視線仿佛能將她看穿,她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隻怕眼前的人早已明了她的來意,心裏不知名的就有些難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文竹來時,就見到他二人大眼瞪小眼,卻都麵無表情,心中不由得暗暗發笑,快速走到沐的身邊,表麵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淡然,“為何不過去?”

    沐一偏頭,就見到文竹的輕笑,她一時晃了眼,眼中微微有些發澀,這才穩定了心神,跟著文竹慢慢走到澤漆跟前,“還請公子將二十年前的事情如實相告,沐感激不盡。”

    澤漆心中微微有些錯愕,沐看向澤漆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絲的慌亂,原來如此,澤漆點了點頭,文竹早命人退下,此時便隻剩下他們三人,澤漆將腰間的玉佩遞給沐,淡淡的說了句:“一切過往,不過夢幻泡影。”

    沐眼中的光芒漸漸地黯淡下去,最後微微閡了眼,近乎無聲地說:“我知道。”說完,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無力地垂下頭,而後,漸漸睜開眼睛,像是下定決心,對著澤漆拜了一拜,“無論結果如何,沐在此,多謝公子了。”

    由始至終,文竹也不過靜靜地站在那裏,覺得澤漆方才輕輕的一句話,卻像極了一把無形的刀,將他苦心經營已久的一切瞬間劃開了一道口子,最後也不過是輕輕歎了一聲。

    文竹不知從何處取來一把琴,坐在一旁,輕輕撥動琴弦,澤漆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兄長,停下。”他看向沐的笑意裏微微透著涼意,澤漆卻被困住,動彈不得。

    澤漆瞪大了眼睛看著文竹的一舉一動,並未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隻見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極為淡然的語氣,卻人澤漆無端的心悸,“阿漆,想與我說什麽,等你醒過來再說吧。”話語中盡是將一切都了如執掌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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