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戲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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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輪到澤漆呆住了,他定定地看著申國王宮的方向,“我被鎖在這具肉身裏,有二十年了。”澤漆聽到這話,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人影一眼,突然捕捉到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爾後,他極快地消失在澤漆眼中。澤漆覺得奇怪,方才她就看到那個人影一直留意著文竹的一舉一動,卻不肯現身相見,當即對文竹好一番察言觀色,果然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低落。
“阿漆,你可有聽過豐都?”
澤漆微微抬起頭,心裏明明如同掀起巨浪一般,卻還要極力掩飾著,淡淡的說:“豐都乃鬼族之地。”
文竹的心裏有點亂,好半晌,難以辨別的情緒浮起:“阿漆,走吧。”
澤漆久久不語,召出傾漓劍與他一同歸去。
***
歸去後不久,竟聽到王宮傳來消息,王上已能進食,大有好轉之象。澤漆不由自主地蹙眉,好久之後,微微闔上了眼睛,自然就錯過了身邊的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光。
待那人走後,隻聽得一聲怒喝:“澤漆。”澤漆看向水鏡之中,見師姐冷漠的神情上看不到絲毫的溫度,澤漆自然知道她這是氣得很了,也隻是輕輕的眯起眼,嘴角微微的苦澀終是泄露了些許情緒。
她最後也隻能輕輕歎了一聲,“師姐放心吧,阿漆有數。”
紫苑與她早已默契,豈會不知她如何打算,近日不斷有人有意無意地打聽澤漆的消息,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澤漆突然出聲提醒:“師姐,近日可有人上山打聽?”
紫苑輕輕點點頭,果然如此,澤漆極為緩慢地說:“勞煩師姐將師叔的酒全挪個地方,順手在那扶桑樹四周設個結界。”
紫苑立刻就明白了她話中的含意,隻是,心中卻是疑惑不已,師叔何時將澤漆得罪了?
紫苑正要說些什麽,突然間有人推門進來,
“阿漆。”
“等等。”見師姐就要隱去,澤漆喚了她一聲,文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停在那裏一動不動,不是蹭了蹭額角。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開口:“阿漆,宮中傳來消息,三日後宮中設宴,阿漆也要一同前往。”
澤漆對著紫苑揚了揚眉,果然聽到紫苑師姐氣急敗壞的聲音:“阿漆,不許去。”
澤漆瞬間將水鏡打破,文竹莫名的就有些不自在,卻傳來澤漆大笑的聲音,文竹一怔,也勾了嘴角。
澤漆看著文竹逐漸走遠,澤漆慢慢闔起眼睛,那人既已出手,今夜必然有所動作,想起紫苑師姐方才所言,澤漆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玉佩,過了好一會兒,慢慢睜開眼睛,手中的玉佩散發著幽幽的光,她眸中的寒意愈發明顯。
若她那夜觀星所見不差,星象異常,妖星隱伏於紫微之垣,國家更有他變,此乃是王族覆滅之象。那巫祝坦言天道而廢人事,三公六卿,竟無一人加以阻攔,豈不異常?
平王?澤漆平靜地抬起頭,心中卻暗暗打定了主意。
卻說太卜大人白日入宮之時,見王上死氣纏身,印堂發黑,分明是病勢甚逾之象。他一族承襲修行之能,亦能經天象測興衰,難免在心中歎息,平王若亡,申國必將大亂。忽見朱弓赤矢懸在平王頭頂搖搖欲墜,太卜大人緊皺著的眉頭暗含著不解,若非先王身旁人,申國何人再有朱弓赤矢?偏偏那人早就命喪於二十年前,那豈不是?太卜大人心中震驚不已,手中的竹簡落在地上,也無暇顧及。匆忙命人去請申伯,申伯乃三代老臣,又為王上後父,斬殺妖物,固然借得上清宮之勢,若那人牽涉其中,上清宮震怒之下,隻恐難以交待。
王上病愈之事,不過一刻,傳遍了整個王城,眾人紛紛奔走相告,皆道是天佑王上,妖物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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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卜夫人派人前來教澤漆宮中禮儀,傳聞中平王甚重禮儀,申國上下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未免澤漆覲禮不明,太卜夫人匆匆請了人前來,方踏入澤漆居住的院子,就見到文竹急匆匆地趕來,也不知同太卜夫人說了什麽,太卜夫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隨即便歇了心思,很快就離開了。
澤漆將眼前的人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與往日並無不同,許久,才開口問道:“兄長方才說了什麽?”
像是就等著澤漆問出來,文竹將手中的折扇一收,慢慢走到澤漆麵前坐下,“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同她說,你常年在外遊曆,這些虛禮罷了,同女公子說一聲便可。”
澤漆拿著竹簡的手一頓,“這?”
“放心吧,她必然應允,在外人眼中,她一向都是蠻橫的——”
澤漆輕輕地看了他一眼,極為淡然地說:“王後有意讓你娶她。”
文竹的目光閃了閃,逐漸黯淡下去,果然如此,“她必然是不願的。”偏過頭看向另一處,他的表情逐漸隱沒在陰影中。
澤漆默默地不說話,低著頭看向手中的竹簡,暗暗想著應對之策。
入了夜,澤漆微抬起眼掃過王城之上,隻見怨氣愈發深重,澤漆不由得微微蹙眉,她那日分明將那處陣法毀去,為何冤魂仍舊集聚於此?
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近,當中的那人身上縈繞著一層似有若無的黑氣,澤漆再要仔細看時,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阿漆。”
澤漆反應過來,就要照著文竹的一舉一動,欲行跪拜之禮,卻被一個人伸手緊緊拉住,澤漆隻好同她一同坐下,他二人的一舉一動皆在高座之上的人眼中,卻也隻是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並未說些什麽。
“本公子特意求了母後免了你的禮。”耳邊傳來一聲輕哼,澤漆一偏頭,就見到身旁之人趾高氣揚的模樣,很是眼熟,那日遇見的紅影?見澤漆低頭不語,文竹輕輕拽了他的衣角,澤漆順著她的目光極快地看來一眼申國之後,見她麵上雖無不愉,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卻是那樣明顯,澤漆突然就明白了為何身旁的這位女公子為何一向鋒芒畢露,做盡了強出頭的事,也隻有這般胡作非為,才有機會不是?
“多謝公子。”澤漆淡淡的開口,那女公子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笑著對澤漆說:“好說,你娶了我可好?”
“公子說笑了。”澤漆微微蹙眉,想不出她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偏頭看向文竹,他也是一頭霧水。
眾人皆席地而坐,一時間禮樂之聲不絕入耳,不時傳來輕輕的交談聲,澤漆身邊的人突然直起身來,“父王,沐兒聽聞洛夫人——”
卻聽得文班處一聲怒喝:“昏君,你耽於聲色,整日喜聞這等靡靡之音,遲早會害了固原州。”澤漆看著她慢慢坐下來,端起酒杯,一個人在那裏自顧自地飲酒,麵上是被人打斷話語的不滿,眼中的狡黠卻是瞞不了澤漆。
澤漆修行數年,一眼便知那人為厲鬼纏身,隻顧著一時胡言亂語。他自己醒後也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何等於申國王上而言,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之事,文竹將澤漆的衣角緊緊拉住,嘴唇一張一合,澤漆很快就明白了他話語中的含義,微微點了點頭。沐將酒杯往地上一擲,拉著澤漆就往外走,全不顧身後眾人。
果然,平王盛怒之下命內侍將其拿下,以罪治之。那人卻要撞柱以告先祖之靈,一邊罵著:“昏君,你不修德政,聽從妖言,申國終會毀於你手。”
這話間直指那巫祝,他口中妖言惑眾之人卻麵不改色,緩緩放下杯中之物,道:“鄭卿慎言。”
那人卻麵無懼色,對著蒼天大哭三聲,大笑三聲,然後對著七廟的方向猛地跪下,拜了三拜,撞柱之際,有一人匆忙將其拉住,“不可,不可。”
平王看向他二人,他二人皆是往昔他一手提拔,如今卻受了妖物蠱惑,以死相逼。思及夢中所見,神色有異。便摒退左右,獨留他二人侍奉,“鄭卿,孤且問你,孤命你尋找的那名女子如今何在?”
鄭卿不再跪眼前之人,正色道:“那女子妖物禍國,已被斬殺。”
平王拔劍相向,拉住鄭卿的那人忽地跪下,老淚縱橫,“王上,切莫聽鄭卿氣急之言,當日那女子無故消失,已是反常。今夜聽聞王上病情好轉,心喜貪杯,已不省人事,還請王上顧念,放鄭卿歸去。”
聽及此,平王愈發覺得怪異,神情恍惚,複又心中難安,“勸孤顧念?她死時慘狀,過了二十年,孤依舊曆曆在目。”
座下之人聞此,怒極反笑,“你這般為美色所誤,與先王何異?枉申國九代相傳,如今卻要毀於你手。”
固原州王上厲聲問道:“孤念及你二人輔佐多年,本不欲取你二人性命,你二人行止自由,何曾將孤放在眼裏?”
震怒之下,將二人當庭斬殺,澤漆見侯在外間的眾人皆麵無表情,複又看向高座之上,方才他二人魂靈緊隨那日所見的厲鬼之後,化為朱弓赤矢,澤漆震驚不已。奪與,何人施展奪與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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