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淩雲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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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漆不放心,緊隨其後,直到親眼看著他關上門。微微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離去。緊緊皺著眉頭,那夜沐苦苦求文竹要前往洛河,暫且不說她在那玉佩中見到的究竟是什麽,師父明知她此行下山的目的,卻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事著實可疑,還有,澤漆自然沒有錯過令儀師姐看向文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眸中閃過一絲亮光,緩緩吐出三個字:“赤夷族。”

    深深吸了一口氣,澤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月色迷離,一道人影在夜色中快速穿行,身後緊緊跟著一雙紅色的眼睛,一直到白日令儀將妖物收走的地方才停下來,那道人影停在岸邊,雙手結勢,口中念念有詞。隨著語調起伏,隻見黑霧不斷向那雙眼睛聚攏,河底發出一陣聲響,月光撒在河麵,竟然是紅色的月光?隨著黑霧逐漸消散,從黑霧中走出一女子,是個極貌美的女子,眼角眉梢自有風情。她緩緩走到他的麵前,嘴角微微勾起:“多謝大人。”

    手臂一痛,也不顧此時鮮血一滴滴的落下,她匆忙跪下,“大人。”

    眉宇間是不加隱藏的冷漠,聲音冷厲:“數十年心血險些毀於你手。”

    一股冷意直達心底,她無力地垂下頭,看不清神情,聲音隱隱有些顫抖:“是小妖太過心急,險些誤了大事。”

    “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她將頭埋得更低,“小妖無能,有負大人所托。”手握得緊緊的,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要被眼前的人打得魂飛魄散,許久聽不到聲音,她抬起頭,眼前哪還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跌坐在地上。

    **

    二十年前的事情無一不透露著詭異,澤漆一大早就來尋文竹,見到他房門前靜靜地坐著一個人,察覺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

    沐輕聲說:“走吧。”

    澤漆一頭霧水,卻也隨著沐離開此地。

    “阿漆,本公子已將他引出王城,阿漆可要記住當初應允的事?”語調微微上揚,臉上掛著張揚的笑。

    “這個自然。”

    文竹這一夜卻是不得安眠,夢裏的一切太過於詭異,卻又難以言喻的真實,好似自從阿漆來了之後,他總會莫名其妙地落入一段又一段的過往,母親滿眼神傷,在鏡邊獨自垂淚,“我兒重傷未愈,大人卻隻在意太卜一族。”

    那侍女出聲安慰,“夫人,大人此時尋了那人公子入宮,也是情非得已。”

    隻有聲聲歎息,他欲向前詢問,周遭景物突然變換,他身處無邊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讓人頭皮發麻。他不斷掙紮,終究無果,墮入無盡的黑暗。大驚之下從夢中驚醒,卻見一人奪門而入,見他安然無恙,便要出去,文竹眼中滿是錯愕:“何事如此慌張?”他仔仔細細回想夢中的一切,卻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他不時伸手蹭額角,就聽到他說:“沒事。”說完轉身出去,留下文竹一個人目瞪口呆。

    “數月前,有人說在洛河一帶見過赤夷族人的蹤跡,阿漆——”

    澤漆點點頭,與沐告別之後就出了府邸,向西行了不過數百步,就見到一小兒一臉的驚慌失措,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向身後,澤漆不慎將他撞倒,忙彎腰將他扶起,就見到那小兒神色痛苦不堪,猛地伸手緊緊拉住她的衣袍,口中直念叨著:“快走。”

    澤漆抬眼看向他的身後,有三個人滿臉怒氣橫生,便將他拉到身後,上前走了一步,那三人目睹此事,極快地看向對方,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中間的那個人很快平靜下來,指著澤漆,不分青紅宅白就高聲質問:“原是你兄弟二人夥同外人,不顧父母新喪,偷盡家中財物,如今落魄街頭,族長不忍你二人淪落到這般地步,便許你安身立命之所,如此竟還不知足?”旁邊的婦人更是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不時歎氣。

    澤漆身後小兒本就懼怕,此時此刻更是瑟瑟發抖,死死拉住澤漆的衣角,在澤漆身後小聲說道:“哥哥,他們在說謊,他們——”

    那婦人見了,指著澤漆就開始嚎啕大哭:“想來洛河大亂,你兄弟二人得族長顧念已屬不易,偏偏你這做兄長的——”

    澤漆冷冷的看著,中間的那人突然止了話音,在一旁連聲歎氣,澤漆伸手拉住那小兒的手,目光緊緊地鎖住前方的三人:“若依閣下所言,我兄弟二人盜盡家中財物,不知盜的是哪家的財物?”

    周圍的人聞言哄笑,這做兄長的,竟連家中之人都忘得幹淨,著實不孝。中間的那人的見狀,“還有哪家財物?你兄弟二人見洛河大亂,便不顧父母新喪,盜了家中財物準備逃出洛河,幸好家中下人機警,將此事及時告知。”

    澤漆神情漠然,聲音也是淡淡的,“如此說來,你兄弟二人著實不孝。”周圍的人都以為這兄弟二人遭受的打擊的確不小,也不知是被什麽迷失了心智,不過這等將父母生養之恩都忘得一幹二淨的人,根本不配出現在洛河。人群中有一人怒氣大盛,便要將那小兒捉走,澤漆出手阻攔,清冷至極的聲音響起:“閣下不分青紅皂白便對一小兒下此毒手。”嘴角微微勾起,語調裏透著嘲諷:“真當我太卜府管不得洛河之事?”

    周圍的人聞言,紛紛低頭,往後退了幾步,給澤漆讓出一條道來,澤漆這才看清身後的人,哪是太卜府的名聲喝退這等宵小之徒?守官大人分明是侯在府外隻等她踏出府邸,當真是老謀深算。

    澤漆作禮道:“景見過守官大人。”

    守官大人笑容滿麵:“公子客氣,公子前往洛河已有數日,是本官的疏忽,招待不周,還望公子恕罪。”澤漆卻捕捉到他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狠戾,不免心中發笑。

    “大人才是客氣,漆不過一黃毛小兒,幼時便聽聞洛河之名,前些日子興起而至,倒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未幾,眾人隻見有兩人並肩而來,皆是天人之姿,一時竟忘記了作何反應,洛河守官一見到沐,就要跪下,沐罷罷手,並命身旁女侍親自引路,守官大人自然是滿心歡喜地離去。

    眾人逐漸散去,澤漆獨將那小兒留下,在後麵問道:“阿漆要如何安置他?”

    澤漆倒也不避著他,盯著麵前的人,聲音嚴厲:“往後無論如何,不要輕易動了殺人的念頭。”

    那小兒抬頭,眼中滿是錯愕,“還請哥哥相助,他日——”卻見白光一閃,澤漆在他手心劃了劃,澤漆輕笑,“這樣,往後便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他死死拽住澤漆的衣角,眼中盡是失落,終究還是無力地垂下,最後跑開了。澤漆抬眼,緊緊盯著那小兒離去的方向,一言不發,隻好跟在他身後。

    一路走著,文竹停下,看著眼前的廢墟,微微歎了一口氣,“想必阿漆已知曉沐公子的真實身份。”

    澤漆並不言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廢墟中隱隱約約有股黑氣流竄,難道?她偏過頭看向文竹,文竹卻似乎沒有看見一樣,自顧自地說:“也是,阿漆隻怕早已生疑,不然也不會允了她來洛河。”

    “兄長想要做什麽?”澤漆心中疑惑不已,暗中施法探知此地,自從那日令儀師姐將那妖物收走之後,她心中的不安與疑惑更加強烈了,紫苑師姐派來的人近日也愈發活躍,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關聯?

    文竹徑直往前走著,一步一步好像沒有目的,澤漆一如既往地跟在他的身後,越來越覺得不大對勁,就聽到他在喃喃自語:“我原本不信因果,不慕輪回,可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一切早已注定。

    文竹無聲無息地便就轉身離開,一路走回街市,走到府邸前停下,目不斜視地看著眼前的府邸,澤漆微微皺眉,極力壓抑住內心的疑惑,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澤漆原想借太卜一族生來就有的能力,得以重見赤夷族二十年前發生的事,看兄長這副模樣,今夜肯定是不行。

    文竹抬腳踏進府中,澤漆慢慢地跟了進去,他卻停在那一池荷塘前,看著滿目殘敗的荷葉,文竹攤開雙手,伸到澤漆麵前,澤漆看著眼前的木簪,“這?”

    看著眼前的澤漆,他淡淡的開口:“淩雲簪。”

    看著澤漆一臉局促,卻偏偏還要裝作鎮定的模樣,文竹輕笑,“這木簪上的花紋乃是我一族特有的印記,阿漆不日便要顧身入赤夷族,或許能助阿漆一臂之力。”

    澤漆低下頭,叫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多謝兄長。”

    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身旁女侍隱隱有些擔憂,“公子,太卜公子會否在此時將一切——”

    “他不會。”極為平靜的語氣,像是篤定的什麽,隻是她心中的慌亂隻有她自己知曉,若在此時出了紕漏,十年的心血就會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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