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計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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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番幾經思慮,不料當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妄為。

    “公子。”

    沐微微抬了抬眼,一臉漠然地看著手中的書簡,“所為何事?”

    “申伯辭官歸隱。”心底一聲冷笑,沐眼中的冷意越來越明顯,賢臣皆去,奸佞當道,淩遊,當真是好手段。

    “那件事準備得怎麽樣了?”沐放下手中的書簡,淡淡地開口。

    她眼前的人垂下頭,“不負公子所托。”

    沐輕輕掃了一眼眼前瑟瑟發抖的人,不耐煩地一揮手,那人很快就退下。

    澤漆一踏入牢房,一陣陰風迎麵而來,微微皺了眉頭,眼前哪還能看出這是一個人的模樣?渾身是血,麵容扭曲,卻將眼珠緊緊握在手中,聽到聲音,往她的方向偏了偏,澤漆握緊了手中的傾漓劍,她在洛河邊上尋了許久,可這人就是憑空消失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澤漆閉上眼睛,慢慢聽清了那句話:“厲鬼將映。”

    傾漓劍劃過,此地瞬間安安靜靜,沒有一絲風,澤漆睜開雙眼時,驚了一驚,“哥哥。”

    “你為什麽——”眼前晃晃悠悠地飄著一道影子,珩這是第一次在澤漆的臉上看到其他的表情,眸中閃過一抹驚喜。

    澤漆頓了頓,而後靜靜地走向他,“你一直跟著我?”極為平淡的語氣,卻更像是篤定。

    珩卻突然變了一副模樣,一臉委屈地看著澤漆,“哥哥。”

    澤漆不時蹭了蹭額角,微微扭頭,不去看他,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澤漆緩緩地開口:“罷了,你暫居於淩雲簪中,魂魄補齊了再送你去豐都。”

    珩耳尖地聽到了前半句,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微微仰起頭,望向澤漆:“多謝哥哥。”

    澤漆微微歎了一口氣,將他的魂魄收在淩雲簪中。

    趕回府中時,紫苑定定地看著西南方向,眼中的情緒令人捉摸不定,澤漆走向她,“師姐。”

    紫苑淡淡的一笑,看了她發間的簪子,瞪大了眼睛,“阿漆,你——”眼中閃過一抹肅殺,澤漆毫不在意地一笑,將淩雲簪取下,緊緊握在手中,微微閡上雙眼。

    紫苑的語氣裏有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你既有空管這閑事,便隨你。”

    紫苑氣得拂袖而去,澤漆這才緩緩睜開眼,“阿漆?”

    聲音低沉,甚至微微有些顫抖,抬眼望去,文竹一臉焦急地站在她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澤漆在水鏡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文竹後退了幾步,澤漆將水鏡撤去,對著文竹微微點點頭,禦劍將他送往太卜府。

    ***

    一進太卜府,就見到太卜大人倒在水亭之中,文竹強穩住心神,跑過去將太卜大人扶起,太卜大人緩緩睜眼,看向他二人的眼神渾濁,澤漆微微皺眉,這是已衰之象?

    太卜大人看著文竹肖似其母的臉龐,他說:“吾兒,為父無能,護你不住。”懊悔?

    心底微微泛起無聲的苦澀,文竹聲音喑啞:“父親不必自責。”

    太卜大人點點頭,偏過頭對著澤漆說道:“厲鬼將映。”

    澤漆眼中劃過一抹驚訝,卻很快就被掩藏下去,無聲地點點頭,他咳了幾聲:“太卜一族曆代掌祭祀,勞請仙長速往七廟之地,務必將……”話音未落,他便已昏厥過去。

    澤漆淡淡地看了一眼七廟的方向,七廟供奉曆代先王,積累了幾百年的福澤竟被消耗殆盡,陰氣浮於空中,一聲晴天霹靂讓澤漆回過神來,七廟之上冤魂雲集,黑雲蔽日,不遠處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遙遙傳來一聲嗤笑,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怒氣,目光就像是利刃刺向那道人影,文竹就要衝上去,被澤漆拉住,“她不是。”

    文竹偏頭看了澤漆一眼,澤漆一動不動地看著不遠處的影子,“先王後這是何意?”

    卻遲遲聽不到回複,澤漆解了腰間玉佩,淡淡的光芒將太卜府包圍,文竹跌坐在那裏,神色木然,也不知何時澤漆離開的。澤漆安置好太卜大人,轉身就往水亭去,見文竹像是去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他,許久許久之後,掩去了眼中的情緒,往前邁了步子,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我竟不知,兄長竟是先王之後。”

    文竹緊緊握住玉佩,聽到澤漆的這句話,腦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文竹蒼白著臉,仰起頭看著澤漆,眼神空洞,極緩極慢地擠出一個個字,“阿漆何時知曉?”

    澤漆卻微微搖了搖頭,攤開雙手,手中赫然就是昔日他贈她的淩雲簪,嘴角掛著一絲苦笑,文竹顫顫巍巍伸手觸碰。微微閡了閡雙眼,極快地縮回手,“既給了阿漆,你就留著吧。”

    澤漆一言不發,終是一聲歎息,將淩雲簪放在他右手旁,轉身隱去。

    **

    聽聞太卜府有變,淩遊一路風塵仆仆趕回王城時,已是十日之後。尚未踏入太卜府,便見太卜府不知何時多了重兵把守。人影快速閃過,淩遊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如何?”

    “王上下令不許為太卜大人求情,太卜府被重兵把守,無人能出。”

    說話間,那人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殺意,淩遊語出淡然:“可知發生了何事?”

    “似是王上授意,改了大禮之期,爾後申伯被貶,太卜大人亦是受了牽連。”

    聲音愈發微弱,逐漸聽得不太清楚,忽見人頭攢動,眾人圍著張貼布告的地方竊竊私語,“太卜府竟出了這樣的事。”中有一人神色戚戚,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太卜公子洛河降妖,隻怕是遭了妖物報複。”

    他吩咐馬夫前去一探究竟,不一會兒,那人神色匆匆地歸來,抬起頭極快地看了淩遊一眼,無力地垂下頭。

    “何事如此慌張?”

    那人囁嚅,“公子,王上要拿少公子祭天。”

    淩遊依舊一臉平靜的模樣,許久,漠然地擠出幾個字,“漆公子呢?”

    “未聽聞漆公子的消息……”

    話音未落,便有內侍在馬車外等候,“大人,王上聽聞大人今日歸來,在宮中設宴……”

    淩遊命人將後麵的人帶走,走到沒有人的地方,那內侍收了刀幣,掃了一眼四周,這才小聲道:“少公子洛河降妖之事,已傳入王上耳中。”

    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多了一抹肅殺,聲音冷厲:“何人上奏?”

    “洛河守官。”那內侍的聲音愈發微弱,說罷,也不抬頭,匆匆轉身離去。

    侯在前方的人見內侍離去,“公子。”

    青白色的骨節依稀可見,他的聲音依舊冷到不能再冷,“速往洛河徹查此事。”

    “是。”

    淩遊注視前方,心中冷笑不已,厲鬼將映,又添新魂。馬車緩緩前行,將眾人議論之聲拋在後頭。

    平王掃了一眼下方的人,微微抬起眼瞼:“太卜府如何?”

    那內侍稟道:“太卜公子自歸來便閉門不出,漆公子不知所蹤。”

    平王良久無言,命其退下,極快地掃了一眼洛河守官的奏貼,越往下看,更是滿臉震驚,顫抖著唇,牙床咯咯地打架,隻是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猛地將書簡往地上一擲,“這個毒婦。”

    侯在外間的內侍聽到這一聲,止不住渾身顫抖,直到淩遊入宮,那內侍壓低了聲音:“大人。”

    淩遊微微抬了抬眼,徑直入宮覲見,稟了洛河之事,卻絕口不提文竹一事,平王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下方的淩遊,見他神情中果然看不出什麽,暗自搖了搖頭,這才命他退下,淩遊往回走,卻有一人將他引至瓊台。

    “大人,我家夫人等候多時。”夜色之下,白日裏奇山異景竟像極了魑魅魍魎。此地夜間少有人來,何人會在此相約?前頭那人突然停下,對黑影作禮,“夫人,大人已至。”

    **

    太卜府

    家仆一踏進門,便見文竹立於廊下,不知看向何方。“公子,淩遊公子今日回王城。可要?”

    文竹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可知宮中發生了何事?”

    “涇洛之變,宮中流言四起,皆道是冤魂索命,王上對大人本就多有猜忌。上清宮弟子遲遲不見,王上震怒之下,便要將大人囚於太卜府。恰在此時,公子洛河降妖之事傳回王城。”

    文竹的臉色瞬間慘白,雙手握緊,“接著說,王上因何將申伯一事遷怒於人。”

    “太子命人將大人放出,緣由是大禮一事耽誤不得,大人掌祭祀多年,從不曾出現紕漏,此番大禮之期,卻與先王祭日相撞,後申伯命人徹查之下,原是,太子將大禮之期更改。”

    文竹恨恨道:“中宮出手了?”

    “申伯乃王上後父,王上本欲給他幾分顏麵。奈何太子偏將大禮一事嫁禍於人,申伯無奈之下,跪請罷免官職,孤身入封地。臨走前將王上痛罵一番,王上震怒……”

    文竹低著頭,看不出他的表情,那人見有人向此地走來,便匆匆告退。那人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走到文竹跟前,話語中帶著嘲諷:“少公子,這才幾日不見,便不識得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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