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美人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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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響起一道聲音:“哥哥再不停手,劍下的那位哥哥隻怕就要魂飛魄散了。”
聽到一聲悶哼,像是摔得狠了,文竹試圖站起來,終是無果。傾漓劍回到澤漆手中,寒冷的劍光襯得她愈發冷漠,眸中流轉著淡淡的疏離。
困在劍陣中的厲鬼一邊怪笑著,一邊說著風涼話:“一介凡人罷了,就算你手中有這麽一把劍,也不過如此。”
澤漆並不理會,眼看著劍陣就要困不住他,咬牙往陣中輸入修為,想為文竹爭取最後一點生存之機。
湖麵逐漸彌漫著一層濃霧,極為詭秘,就在這時,原本跌坐在地上的文竹逐漸直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那黑影所在的地方,澤漆頓時愣了愣,下一瞬,他手中的劍像有生命一般飛到他二人中間。
那黑影也明白今夜若不將此事了了,這劍的主人雖是個凡人,誰知道他背後又會是誰?反正定不是好招惹的人物,雙臂抬起,將毫無防備的文竹拖至他跟前,試圖以文竹為要挾。文竹自出了太卜府那日,魂魄已然不穩,方才傾漓劍下,他禁不住劍鋒泠然,受了傷,那黑影突然的動作,讓他頓時痛得痛徹心扉,卻也隻是悶悶地輕哼了一聲,手指緊緊地握著腰間的玉佩,瞬息之間,隻見一道刺目的碧色光芒閃過,那黑影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澤漆這才看清了文竹的模樣,他消瘦得近乎病態,仿佛來一場風就能將他吹倒,麵容慘白,月光為他披上一層淡淡的光,全身上下散發著的淩厲氣息不同往日,一時難以言喻,澤漆閡目,更像了。
湖麵風平浪靜,登時靜下來,悄無聲息,傾漓劍長鳴一聲,飛到她的手中,澤漆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一步,卻聽到他開口:“阿漆大恩,文竹無以為報。”雖是極其自然的舉手投足,顧盼之間,已是驚心動魄。
蒼白的麵容此刻更顯無力,澤漆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靜默良久,澤漆閉上眼念咒,很快的,木簪中逐漸浮現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影子,澤漆的麵色逐漸好轉,她一臉肅穆,表情漠然,口氣也很淡然:“今日你魂魄已修複,自己投胎去吧。”
文竹猛地看向那道影子,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的腦中卻隻回想著過往的一幕幕,滿臉迷惘。
那道影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哥哥的師姐說哥哥將他的魂魄鎖在木簪之中已是有違天道,難道真的——
卻見文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那道影子極快地回到木簪,澤漆忙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
文竹眼看著澤漆在前方念念叨叨著什麽,不解地問:“阿漆?”
澤漆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地上的文竹瞬間沒了蹤影,澤漆看著眼前的一切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難得的變了臉色,突然傳來文竹的聲音,澤漆閉上雙眼,心中默念清心咒,許久許久之後,察覺到有人走進,澤漆睜開眼睛,就見到文竹站在跟前,瞧著他那副神情,顯然是對方才發生的事全然不知,文竹忍不住皺了眉頭,澤漆示意他不要說話,盯著眼前的一幕幕變幻,最後拉著他跳入了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漩渦中。
洛夫人入宮三月,便得平王獨寵,大有廢嫡之意,申伯一走,餘下老臣相繼辭官歸隱,申後孤掌難鳴,終日以淚洗麵,宮中女侍得了令,急召女公子沐入宮。
沐看向高座之上,心中冷笑不已,這位王後向來忍辱負重慣了,遲遲不見她有所動作,沐都要懷疑她真是一國之後?
申後喚沐於身側,便要握住她的手,“沐兒,昨日內侍來報,那位洛夫人懷了王子。”
沐不動聲色避開她的手,臉色不改,一絲似有似無的傲然從眉宇間散發出來,“母後這是何意?王族又添喜事,母後理應高興才是。”沐微微一歎氣,臉上浮現了一抹譏笑,帶著絲絲不屑:“隻是,這一次,母後隻怕束手無策。”
卻見申後瞬間麵無血色,指著橈,灰白色的嘴唇動了動,好像急得說不出話來,許久,從嘴角擠出:“你何時得知?”
沐聞言一笑,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不算晚,母後死不瞑目,夜夜浮於王城之上。如今,太卜一族毀於一旦。自然……”
申後突然大笑,指著沐,“沐兒知曉一切,恨嗎?”
沐轉身向外走去,冰冷的聲音傳來:“母後有時間將本公子推入火中,何不設法救一救太子?”
身後的人許是不相信她,卻連話都說得不夠利索,“胡說,王兒——”話畢,四處張望,終於將目光鎖住了沐。
沐的目光依舊冰冷,“父王封鎖了消息,母後定然被下人蒙在鼓裏,前太子殘害手足,父王念及你一族昔日之恩,將太子貶至申國。現下,王兄好好的在申國。”聲音越來越遠,空蕩蕩的大殿上,隻有王後的笑罵聲。
沐走出中宮,停在出宮的路口,定定地看著迎麵而來的人,擦了麵上的淚水,很快平靜下來,“命人告訴父王,母後她神智盡喪,已不識得沐兒。”
平王早有廢後之心,太子不思其反,險些害洛夫人一屍兩命之事,引得龍顏大怒,洛夫人將連夜夢見一紅衣女子之事相告,平王坐在床榻旁靜默良久,當即下召廢太子。百官勸阻不得,鄭卿之死已致諍臣絕路,申伯歸隱之後,朝中之人皆提心吊膽。忽又聽聞王後之事,連歎幾聲,無人阻攔。
沐看向麵前的女子,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盡是風情,不怪固原州王上動了廢後的心思,便是她一個女子,見了她,也覺得這女子生來便應被捧在心上。
洛夫人停在沐的跟前,摒退左右,對著沐嫣然一笑:“女公子。”
沐斂了心神,對她作禮:“夫人不必多禮,沐早聞得夫人之名,今日得見,夫人果然傾城之姿。”
她二人談笑間,便見平王緩緩而來,沐趕緊起身拜見,“父王。”
平王見洛夫人巧笑嫣然,一時龍顏大悅,對她說話的語氣軟了不少,道:“卿受驚之後,便不見笑顏。”
洛夫人扯住他的袖袍,抿嘴笑了笑:“今日沐兒來,妾欣喜之餘,竟忘了問,大禮之時,沐兒可有要事?”
沐麵露難色,看向平王,“父王,這?”
平王罷手令橈退下,輕聲安慰道:“待卿產下王子,申國大喜之日,卿可登城牆一觀申國盛景。”
洛夫人輕輕放下手,含淚道:“妾領命。”
卻說沐出了王宮,一路西行,沐看向身旁女侍,突然一笑:“這洛夫人,真是個妙人。”
那女侍低聲答道:“適才公子進中宮之時,中宮宮門內外,皆多了生麵孔。”
沐微微閡目,冷笑道:“若非父王應允,憑她一人之力,豈能在中宮布下耳目,父王這是,被迷了心。”
“公子的意思,洛夫人險些命喪太子之手一事,是——”那女侍欲言又止,公子不知何時轉了性子,雖不似以往那般跋扈,如今的這個,反而令人心悸。
“洛妃以為是太子欲要了她的命,太子為何如此?便是她獨占恩寵,父王百年之後,太子卻是申國之主。”
那女侍大驚失色,“公子。”
“若非深知洛妃喜好,太子怎會輕易將其引出?”若非父王授意,洛妃又如何出得了父王為其精心打造的樓台?
思及至此,沐莞爾一笑,“便是太子早已知曉一切,他也不得不做。太子被貶申國,心生不甘,若是……”
那女侍急道:“公子慎言。”
“洛妃行事荒唐,卻是父王允了的。你說,若是父王知曉枕邊人是如何將他心尖上的人逼死的,又會如何?”她這話問的很是平靜,那女侍侍奉她多年,如今卻是看不透了。
“公子心裏的苦,奴知道,可公子萬不可將此事掛在嘴邊。若是引得龍顏大怒,公子往後更是舉步維艱。”抬眼望去,沐直勾勾的看向外頭,也不知在思慮何事,那女侍見她如此,不再言語。
馬車路經太卜府,沐命其停下,她看了許久方才離去。沐一路走去,滿城的鬼魂飄蕩,她幹脆閉上眼,往後靠了靠,緊抿的唇慢慢吐出一個又一個字:“王叔可有消息了?”
忽然聽到一聲慘叫,陰風陣陣在耳邊呼嘯,沐猛地驚醒過來,原本平靜如死水般的眸中波濤洶湧,不遠處立著一個紅衣女子,一臉漠然,定定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許久,她偏過頭,對著空無一物的王城說了些什麽,沐瞬間背脊發涼,額頭上直冒冷汗,那淒厲的慘叫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幾不可聞,斷斷續續,慢慢的,陰森刺耳的聲音漸漸消失,一切似乎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橈睜眼,身旁女侍滿臉茫然地看著她,見她睜眼,鬆了一口氣:“公子?”
那女侍見沐不語,便閉了嘴,她往日聽他人說起公子能看見鬼魂一事,不過搖搖頭,命那人不準在公子麵前提起。如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一時目瞪口呆,緩過神來,隻覺得公子愈發怪異,越想越後怕,隻覺得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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