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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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華妤眼中一片澄澈。

    紀琳琅心裏有鬼,硬生生從青梅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天真懵懂。

    不不不,也可能是明知故問,故意調侃她。

    種種思緒下,紀琳琅有點發愁。她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更傾向於哪個選擇。

    三年前,小魚對她說“你喝醉了”,潛台詞應該是“我當昨夜的事沒發生過”。紀琳琅聽在耳中,念及自己即將出征,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馬革裹屍,便再未多說什麽。

    但她們之間,畢竟是有了些變化——

    紀琳琅心中一片繁雜,口中說:“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聶華妤“啊”了聲,想起夜裏的星空,讚同地點頭:“是呢,起初還覺得天色陰沉,後麵看,倒是晴朗許多。”

    紀琳琅心下微微一鬆。

    聶華妤又道:“不過琳琅,你這麽一說,我忽然想起,七夕像是要到了。”

    紀琳琅驀然抬頭。

    聶華妤赤著腳,幹脆抱膝而作,手撐著下巴,側頭去看窗外夜幕。

    她望著天邊閃閃爍爍的星子,一點沒留意到小將軍反應的樣子,用懷念的口吻說:“從前七夕,宮中都會慶祝。一般是辦個晚宴,各宮娘娘們會難得不那麽端莊,一起遊戲玩耍。後來端妃入宮,風頭倒是都被她占去了。”

    提起這個來自平康坊的妃子,聶華妤並未露出太多神色。

    她隻是在很平靜地訴說:“宮內有流水,是聯通渭河。我以前曾在宮內放燈,想著這樣大概也算與外麵的遊人同樂。”

    紀琳琅看著她乖乖巧巧的樣子,心裏軟作一片。

    她跟著上了榻,就坐在聶華妤身邊,擺出和她差不多的姿勢,問:“宮外放花燈,是要在花燈上寫心願的,宮內也是嗎?”

    聶華妤點頭:“對啊。不過願望不能亂寫,要是被人看了去,保不準就要鬧出什麽事端。母後看我喜歡玩這些,倒是讓我去了,隻是會提前叮囑我在上麵寫什麽。”

    得,這下就不用問了。楊皇後的吩咐裏,一定是讓六公主寫一些皇帝好國家好的空洞溢美。

    紀琳琅失笑:“小魚,你要不要猜猜,我寫了什麽?”

    聶華妤轉回視線,定定地看她。

    紀琳琅又開始心跳加速。

    聶華妤眨了下眼,眼神裏帶著一絲俏皮和狡黠:“我不猜,你告訴我。”

    紀琳琅說:“我不。”

    她清楚麵前的人是小魚兒,而不是元熙帝,於是稍微放縱了一把。

    果然,聶華妤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就和以往每一次、她麵對紀琳琅的以下犯上時一樣,露出個沒辦法的表情:“哦,那你別說啦。”

    紀琳琅委屈:“猜一下嘛。”

    她一身夜行衣,這會兒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和周邊布置很格格不入。

    但聶華妤似乎很開心看她吃癟,先欣賞了一會兒她的表情,才慢吞吞說:“行。我猜,你想一個人闖蕩江湖,功成名就,成一代大俠?”

    紀琳琅嘴角抽了抽,言不由衷:“小魚,你真了解我啊。”這的確是她在某個年齡階段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裏會寫出的願景,但並非她真正想讓聶華妤猜到的。

    有些話,始終放在那裏,沒人去說。

    紀琳琅原本覺得,隻要聶華妤的猜測裏,有任何一絲風月之意,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邀請當今天子,在七夕那天與她一起出去。如今宮中又沒有妃嬪,聶華妤所說的晚宴定然是開不成的。既然如此,天子也不一定要待在宮中嘛。

    但她始終猶猶豫豫,不想捅破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

    小魚兒想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那無論是作為傾慕者,還是作為臣子,紀琳琅都應該尊重且遵從她的約定。

    她們又說了幾句別的。聶華妤原本就困,不久之後,漸漸睜不開眼。

    紀琳琅見狀,就說:“好啦,小魚,咱們睡吧。”

    聶華妤道:“你去關窗。”

    紀琳琅當然說好。

    她們睡在龍榻,抵足而眠。紀琳琅原本覺得自己會輾轉反側,但事實是,她躺下沒多久,就陷入黑甜夢鄉。

    和昨夜不同。昨夜她真是困極了,倒在榻上不省人事。可這回,她知道自己睡著了,在夢裏。

    她看到了當年地桃林,可這回,開的燦爛的桃花下,靜靜立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女。

    那少女是十四歲的聶華妤。在失去母親兄長一年之後,她脫下孝服,但衣著依然從素。她細聲細氣地和紀琳琅講話,而紀琳琅看著她,心動到無以複加。

    少女在她眼前長大,成了女郎,成了天子。

    紀琳琅想:“我喜歡小魚,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十八九歲,方情竇初開。而那時候,出現在她麵前、全心全意信任她的,隻有聶華妤。

    天色微亮,紀琳琅睜開眼睛。

    她聽到門外的動靜,那群宮人大約要進來了。紀琳琅仔細分辨著宮女的腳步,一邊翻過身,看著睡夢中的聶華妤。

    大約是睡得太熱,聶華妤頰上又帶了一絲緋色。與昨夜的羞赧不同,這一回,天子額角有薄薄香汗,整個人看起來都秀色可餐。

    紀琳琅看著她,想起什麽,忽然傾過身,去觸碰聶華妤的發。

    她取下天子發上的簪子,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剛剛那一耽擱,來不及將簪子放回妝奩了——片刻之間,紀琳琅已經做出決定。

    她把簪子揣入懷中。

    碧荷進到屋子裏時,天子仍在睡。

    她語調悠悠,重複著做了千百次的動作。天子慢慢醒了,看著她,像是疑惑,隨後才回過神:“啊,又要上朝了。”

    這一日與往常相比,十分平淡無奇。

    唯一的問題是,天子妝奩中,丟了一根簪子。

    朝會還在繼續,宣極殿內卻已兵荒馬亂。天子的所有首飾都是有計數的,而那些繁複的聶華妤自己都記不住的簪子鐲子,一件件,都被宮女們記得清清楚楚。

    很快有人發現,天子妝奩內丟東西了。

    一根樣式簡單,卻價值連城的翡翠簪。

    這一日,紀琳琅並未離宮,而是躺在宣極殿頂,聽著下麵的動靜。

    她摸摸懷裏的簪子,倒是沒想到,自己小小一個舉動,能引發這麽大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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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她並不打算幹預。

    紀琳琅記得聶華妤的話。前段日子,她剛回長過:整個宣極殿,根本沒幾個人信得過。

    深究下去,幾乎每個丫鬟太監,都收過旁人賞錢,幫旁人打探消息。這種吃裏扒外的奴才,要是放在紀琳琅手下,就隻有被罰廢和被罰死兩條路。

    她隻是更加心疼聶華妤。三年前三年後,聶華妤身邊都沒有能相信的人。

    太陽慢慢升起,日光暖洋洋照在紀琳琅身上,讓她昏昏欲睡。

    她心裏盤算了下,還是覺得這地兒不太保險。如果有人遠遠看來,說不準就要看到宣極殿頂上有個黑影。

    下麵那場鬧劇還在繼續,碧荷罰跪了一批二等三等宮女。她們雖說都是外麵弄進來的釘子,但釘子背後的主人也有派係糾紛。如果能借此機會,順便清掃了別派的人,倒是功勞一件。

    碧荷想的很好。她起初的確驚訝又慌亂,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明白這是一次機會。

    眼下沒有皇後,六宮之事皆由她管。天子不在,她便迅速控製住場麵,腦海中的計劃慢慢成形。

    她不在乎簪子是真丟了還是假丟了,總之事情很清楚,東西不在妝奩裏,也不在東暖閣乃至宣極殿的任何一個角落。首飾不會跑,隻有拿了首飾的人會。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總得從中收獲點什麽。

    宣極殿內不便行刑,宮人們被拖到宣極殿外。

    一聲聲慘叫傳來,紀琳琅聽在耳中,皺起眉頭。

    她往下掃了一眼。碧荷去觀刑了,宣極殿內的人沒剩多少。她一一看過去,見著一張熟悉的麵孔。

    是碧竹。

    當時小魚讓碧竹來服侍她,還說,碧竹是楊家塞進宮的人。

    紀琳琅心下有了計較,特地弄出一點動靜,將碧竹引到一邊。

    碧竹見了她,眉眼間透出顯而易見的驚訝:“將軍——”

    紀琳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又一聳肩:“外麵動靜那麽大,陛下一般什麽時候回來?”

    碧竹擰了擰眉,思索片刻,“將軍,您……昨夜在這裏?簪子是您拿的?”

    紀琳琅沒有搖頭。

    碧竹快速想到許多事情:“是陛下吩咐的嗎?是了,如此一來,宣極殿能清出去一批人,正好把楊大人送來的人換進來,陛下英明!”

    紀琳琅嘴角一抽,完全沒想到,碧竹是這個思路。

    但轉念想想,真達成這種結果,似乎也十分不錯。

    她幹脆將錯就錯,道:“碧竹,你先告訴我,第一個發覺簪子不見的,就是那個碧荷嗎?還有作業為陛下卸去這些金銀首飾的,我沒記錯的話,也會是她?”

    碧竹點了下頭,算是作出答複。

    紀琳琅微微笑了下:“既然如此,咱們就把這簪子再好好放回妝奩吧。”

    作者有話要說:  在評論區get了琳琅的昵稱,所以接下來hhh

    紀小狼:我,作為犬科動物,偏偏喜歡吃魚√

    聶小魚:唔……別、別這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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