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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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華妤回宣極殿暖閣時,稍早些的風波已經平息。

    天子是女郎,不喜見血——在這樣的認知下,碧荷快刀斬亂麻,直接大刑壓下,打出一個“招供”。她統管六宮事,的確有這個權力。

    先前天子總對種種事無動於衷,最多是在言語上刺她們一下。碧荷心知肚明,經此一事,天子定會更不喜她,卻不會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拿她怎麽樣。

    而作為一個擺設,聶華妤再不喜她,又有什麽幹係呢?

    齊祿許她父母平安富貴,許她胞弟入朝辦事。她的身家榮辱,原本就不是係在聶華妤身上。

    但碧荷終究是有分寸的。

    她打了人,卻沒把人當下就打死,隻是遠遠拖走,不讓對方出現在天子麵前。

    無論如何,她都是在按宮規行事。下手雖狠,卻不過界,最多被人背後道一句心狠,卻沒人能拿出錯處罰她。

    到了最後,聽著那聲聲哀嚎,碧荷甚至覺得:“我有什麽錯?皇帝的東西丟了,當然是有人手腳不幹淨。作為六宮主管,我罰他們,不是理所當然嗎?”

    她昨夜親自關了天子的妝奩,今日又親自服侍天子穿衣梳妝,心裏清清楚楚,丟了的簪子肯定不是被聶華妤拿走的。可除了聶華妤,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妝奩裏拿東西?

    她把清晨與她一起服侍天子梳洗的人點出來,除去碧竹碧蘭她們幾個,剩下的先打一頓。

    倒不是她不想對碧竹等人下手,實在是論身份,對方與她還算是在一個等級上,雖說她總管六宮事,手中有權柄,身份卻還在那兒擺著。

    都是天子身邊的大宮女,誰比誰高貴啊。

    但這一頓打,也沒讓她失望。有個叫朝雨的丫頭先撐不住,哭著喊,說她在天子走後,見到有人進東暖閣。

    碧荷唇角帶出一個隱秘的笑,讓她指人。

    這麽一路攀扯,最後,罪名落在一個三等宮女身上。這個結果很合碧荷心意,她大致知道那小宮女背後指使的人是誰,也在匯報消息的時候,聽過幾聲齊家人的抱怨。

    她心滿意足地回宣極殿。這時候,天子已經回來了。

    聶華妤褪去朝服,正坐在案前。李宗德為她磨墨,聶華妤卻像是很不經心的樣子,隨意在折子上寫了幾筆,就望向回來的碧荷,懶洋洋問:“朕聽人說,早上丟了東西?”

    碧荷撐著姿態,欠了欠身,道:“是。陛下,奴婢已經問出……”

    她話沒說完,忽然聽到天子輕輕笑了聲:“碧荷,你真是好大威風。”

    碧荷心中一涼。

    她來不及想是哪裏出了差錯,先跪下去。這時候不能直接認罪,不然就真的完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隻好喊冤:“陛下,奴婢一心為陛下安好。宣極殿裏出了手腳不幹淨的奴才,奴婢盡心了啊。”

    她伏著身,也就看不到天子的神情。

    而李宗德立在一邊,不經意地瞥了眼天子的麵孔。天子還年輕,是個容顏嬌美的女郎,又無權無勢。朝中常有臣子在醉後嘴裏不幹不淨,說聶華妤獨木難支,不如下嫁給哪一位臣子。說到最後,都是心照不宣的笑聲。

    李宗德聽過這些話,卻聽過就忘。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給誰做奴才,不是做奴才呢。唯一的區別,就是收顧大人的錢,給顧大人辦事兒,顧大人能給繼承他李家香火的養子一個好前程罷了。

    此時此刻,他偷偷望天子,見聶華妤麵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笑容與聶華妤格格不入,看得李宗德暗暗心驚。

    下一刻,天子就開口,輕飄飄說:“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碧荷一個激靈。

    她在心中再三複盤,越發確定,自己並未有哪步行差踏錯。簪子確實不見了,肯定是有人偷走——她隻不過是在“審訊”的時候用了些小心思,把結果落在自己起來,這怎麽能算錯呢?她也是被蒙蔽的人啊。

    再說,聶華妤又哪來的證據,說她錯了。

    碧荷絞著手指,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可她的身子還是在顫抖,心下湧出陣陣難以言說的恐懼。

    她還是喊冤,哀哀地說:“奴婢——奴婢不明白啊。”

    聶華妤撐著下巴看她,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這事兒說起來,實在太簡單。她下朝回來,先聽人匯報了早上的動靜,又見碧竹給她打了個手勢。

    聶華妤一下子就什麽都明白了。

    她聽到丟的東西是“翡翠簪”,立刻想到昨夜插在她發間的那支。這東西肯定是被紀琳琅拿走的,或許是無心之舉,甚至可能隻是來不及把東西放回原位,就幹脆帶走,偏偏釀成這麽大的後果。

    聶華妤想:“怎麽沒早點出這種事?”早點出事,哪輪到碧荷那群人逍遙到今天。

    但她心裏明白,時間早了,紀琳琅不在,她身邊哪有一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運東西出去的人。

    天子皺一皺眉,再三確認:“你們確定丟了?”

    留在暖閣的幾個宮女左右看看,最後視線一起隱秘地落在碧竹身上。

    碧竹似乎是“被逼無奈”,站出來道:“陛下,奴婢今日不在東暖閣當值,隻聽碧荷姐姐說了個大概。”她有條有理地把事情講了一遍,重點誇碧荷的“雷厲風行”。

    天子當時便笑了,隨後問:“確定哪兒都搜過了?”

    碧竹道:“碧荷姐姐是這樣說的。”

    天子歎了口氣,說:“那支簪子,倒是先前皇祖母還在的時候,賜予朕的呢。”

    她似乎是失落,回到暖閣,先拉開妝奩看了看,一再確認:“確定沒有嗎?”

    碧竹道:“碧荷姐姐那時候把妝奩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呢。”

    話音未落,就見天子碰了碰妝奩側麵,按了什麽地方。

    妝奩最下麵彈出一道淺淺的木盤,裏麵盛著幾件顏色寡淡的首飾。唯有一抹碧色,在其中鮮明露出。

    天子頓時怒極,拿起那根翡翠簪,冷笑道:“這就是丟了的那根?”

    聶華妤心想,當然是了,昨夜這玩意兒在她發間插了那麽久,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懷念地看著剩下的首飾。其中顏色最素的那些,是她在母後與皇兄喪禮期間帶的,都是銀和白玉打製。再往下一些,則是她小的時候,母後讓她帶著玩兒的。

    她的話一出來,暖閣頓時跪了一地宮人。

    聶華妤似乎怒極反笑,口中說:“你們都好好跪著,等碧荷回來。誰敢去通風報信,杖四十,出宮自尋活路去吧。”

    有這句話在,碧荷在外時,並未聽到一絲風聲。

    她誌得意滿地回來,等她的,就是一遭鴻門宴。

    天子不珍惜一根簪子,見她喊冤,幹脆把簪子丟到她麵前。翡翠崩裂,旁邊看著的宮人都心中一痛。那樣難得的好顏色,就這麽直接被天子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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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華妤站起,語氣森然,說:“你真不明白?”

    碧荷傻了。

    不應該啊!

    她一再回憶,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是心中又慌又亂,根本什麽都不能記起。

    到最後,隻能不住磕頭:“奴婢真不知!奴婢先前收拾陛下妝奩,確實沒看到這支簪子……奴婢讓人裏裏外外都找過一遍,真以為這根簪子丟了啊!”

    聶華妤仿佛怒極反笑,先連說三個“好”,隨即道:“裏裏外外都找過一遍?這簪子就在朕妝奩中,你這賤婢倒是真有找過?”

    碧荷懵了。

    她一再求饒:“奴婢真不知啊。奴婢找過陛下妝奩每一層,連暗層都打開看過……”說到這裏,忽然一個激靈。

    果然,天子下一句話就是:“是,你開了暗層,把簪子放在其中。這暗層隻有朕知你知,旁人再來找,怎麽會想到再看暗層?”

    碧荷心中一片冰涼。

    她確實打開過暗層,也十分確定,裏麵沒有東西。

    可現在看,事情已經太明顯了。不是她能趁機排除異己,而是天子尋了機會要弄死她。

    碧荷眼中滴下一滴淚水,模樣哀美:“陛下,奴婢真的冤枉啊。”她這樣說,卻明白,自己是活不了了。

    她當然搜了那群小宮女的身,也讓幾個大宮女相互搜過。明明沒有問題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呢?

    碧荷側頭看向一邊的碧竹碧蘭等人,眸中劃過一絲怨恨。互相搜身時,她什麽都想到了。碧竹背後似乎沒什麽勢力,碧蘭背後則是一個齊大人的對頭。這兩個賤人,她都是讓信得過的人去搜查。萬萬沒想到,她們還是做了手腳。

    她以為自己得知真相,又念及宮外家人,心情漸漸麻木。

    聶華妤坐在案前看她,眼神冷漠又厭惡,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果真,緊接著,天子就說:“把她拖出去吧,按規矩處置了。今兒個那些被打傷的人,”她像是頭痛,手指在案上點了點,很隨意地說,“你們幾個,碧蘭,你去安置那群人,好好給她們上藥。碧竹,你先頂碧荷的職——朕乏了,你們都下去。”

    碧荷僵著身子被拖走,臨了,看到碧竹麵上的一絲笑容。

    碧竹笑盈盈看著她,手上拿著一碗藥,另一隻手在她麵上摸了一把,道:“齊大人說了,你心太大,是時候換個人來頂你的位。”

    碧荷驀地睜大眼睛。

    碧竹看她咽氣,一邊鬆口氣,一邊看向後方。她先前總有種針芒在背之感,於是臨場發揮,多說了一句。

    另一邊,東暖閣。

    先前一場動靜後,陛下說她乏了,旁人也不起疑心。

    但聶華妤並非真的覺得困倦,隻是有點好笑又無奈。她等人都走了,便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輕聲問:“琳琅,你還在不在?”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無糖可樂拯救世界 小可愛的地雷=3=

    琳琅&碧竹怎麽知道暗層就,明天說hhh

    不過其實知道的原因也很簡單,並不算解密……隻是這章字數有點超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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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小狼:我家小魚!超帥了!打call!

    鈴小九:對的!小魚!超帥了!(快速抄起麵具掛臉上)作者也!超帥了!打call打call!!!

    聶小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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