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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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十五歲的鬱子宥,還是個小君子。

    非禮不視、非禮不動。

    所以縱然心裏清楚藏在別院那個人是自己“買”來的, 是能看能碰的, 也絕不肯越雷池一步。

    一連數月, 鬱赦不是住在鬱王府就是宿在長公主府,中間有次要回府拿一樣要緊的東西, 鬱赦也隻是讓馬車夫在府門口停了停, 命家將們進府把東西取出來,好像他踏足別院一步就會壞了鍾宛的名聲。

    鬱赦和自己這個同窗雖沒什麽交情, 但他很敬重史老太傅,也很替鍾宛惋惜。

    鬱赦計劃的很好,在寧王的案子塵埃落定後, 再等個一兩年,待別人把鍾宛忘了, 就想辦法把鍾宛的奴籍消了, 給他一筆錢財,把鍾宛遠遠的送走, 讓鍾宛能平靜的過以後的日子。

    在鬱赦心裏,那會兒的鍾宛脆弱又敏感,是不適合被人打擾的,他還特意叮囑了將自己照料到大的馮管家,要好生待鍾宛, 不要讓鍾宛過的煎熬。

    萬萬沒想到, 煎熬的是馮管家。

    三個月後, 馮管家扛不住了。

    寧王之案, 崇安帝雖未明說,但是有點想斬草除根的意思的,不少人揣摩上意,想借機討好,鍾宛若不小心逃了,被有心人拿住了發作,鬱赦不確定自己還能保下他。

    鬱赦被迫搬進了別院,親自盯著鍾宛。

    鬱赦很守禮,不該看的從不看,不該說的從不說,任憑鍾宛如何撩撥他逗弄他,鬱赦坦坦蕩蕩,不止一次的同鍾宛說過:我對你沒有起過半分旖念。

    直到他搬進別院一個月後。

    那會兒鍾宛已經同他混熟了,大概也看出了鬱赦是真沒那個念頭,說話玩笑放開了不少。

    有天兩人坐在矮塌上看書,鍾宛起身去倒茶,鬱赦已看了兩個時辰的書,腿麻手酸,稍稍舒展了下,將手撐在了塌上,鍾宛回來時沒留意,坐在了鬱赦手上。

    軟榻上鋪的墊子厚實蓬鬆,鍾宛竟沒感覺出什麽來,喝了一口茶繼續看書。

    一旁的鬱赦僵在原地,一條手臂瞬間麻了。

    鬼使神差的,鬱子宥沒馬上把手抽出來。

    沒有為什麽,就是舍不得。

    他也不知自己怎麽了。

    少年鬱赦臉紅過耳思緒紛亂,他一會兒想著聖人之說,一會兒又猜不明白,鍾宛明明那麽瘦,怎麽……還挺軟的。

    厚實的墊子和昏暗的燭光給鬱赦打了掩護,鬱子宥頭一次開葷,過後自責了好幾日不算,又自罰抄寫心經百遍。

    ……

    “怎麽看的這麽慢?”宣從心皺眉。

    議政廳暖閣中,兩張書案拚在一起,新帝宣瑜向東而坐,身邊是長公主宣從心。

    為了讓正值妙齡的長公主跟著新帝一起學政,鬱赦和鍾宛廢了不少功夫,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鬱赦輕鬆不少,終於不用擔心自己和鍾宛要給宣瑜還一輩子的債,也放心了將來江山後繼有人。

    反正雙胞胎都是寧王的孩子,就算將來長公主攝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更別說還有鍾宛在,雙胞胎也不至於有鬩牆之禍。

    鬱赦和鍾宛坐在另一側,書案上堆著滿滿的書折,鬱赦或是鍾宛批注後的折子先交予宣瑜,宣瑜看過後再交給宣從心看,宣瑜看的慢,麵前的折子不一會兒就堆成小山,宣從心在一旁等的無聊,忍不住催促,“是看不懂還是有不認識的字?”

    “字都認得。”宣瑜忙解釋,輕聲細語道,“攝政王說了,貪多嚼不爛,寧願看慢些,也要看懂了再說。”

    宣從心壓著火,黑著臉道,“那你這樣就看懂了嗎?”

    宣瑜心虛道,“也沒太看懂。”

    不等宣從心發作,鍾宛忙道,“...罷了罷了,換過來換過來,公主先看,皇上後看。”

    宣瑜和宣從心都求之不得。

    鍾宛哭笑不得,起身把自己麵前的折子抱起來,交予宣從心,他走回原位坐下,臉色微微一變。

    宣從心敏感的問道,“哥哥?怎麽了?”

    “沒、沒事。”鍾宛勉強笑了下,“坐太久了,腿麻了。”

    宣從心了然點頭,沒再理會。

    雙胞胎埋頭用功,另一邊,鍾宛暗暗磨牙,偏頭看了鬱赦一眼。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泰然自若,右手執朱筆,下筆穩健,似是感覺到了鍾宛的視線,鬱赦轉頭看了過來,年輕英俊的臉龐上坦坦蕩蕩,“怎麽了?”

    鍾宛飛快的看了雙胞胎一眼,氣得做口型:你、說、呢?

    年輕的攝政王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動了動被鍾宛坐住的左手,嘴角微微勾起。

    攝政王隨手在一份不要緊的折子上寫了一個“軟”字,鍾宛的耳廓瞬間紅了。

    鍾宛很鬧心,當年的翩翩佳公子,怎麽長大了就成了個會在禦前偷偷揩油的無賴了呢?

    偏偏鬱赦還很能裝,無賴也隻同鍾宛無賴,在旁人麵前還是一朵不怒自威的高嶺之花,朝中人要不是覺得鬱赦性子冷又孤僻,對他敬而遠之。要不是同雙胞胎這樣,看出了鬱赦皮囊下的一把君子骨,對他既敬又畏。

    說出去有誰能相信?待人冷漠又疏離的攝政王,會趁鍾宛起身的功夫,暗暗將手墊在人家身下。

    這還不算,還會慢悠悠的將纖長的手指微微曲起又伸開,再用餘光觀察著鍾宛的神色。

    壞透了。

    鍾宛讓鬱赦撩撥的心火冒,趁雙胞胎不注意抽出了鬱赦的手,鬱赦借著寬大的袖子遮掩,在鍾宛腿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下才收回手。

    不等鍾宛發作,鬱赦神態自然的問鍾宛,“今年恩科的主考官,定好了嗎?”

    宣瑜甫一登基時,鬱赦替宣瑜擬的頭一道旨意就是特準鍾宛可以參加科考。

    鬱赦先逼迫翰林院眾翰林為鍾宛“請命”,再不顧朝臣阻攔直接替新帝草擬了聖旨,接著問也不問新帝,自己取了玉璽,端端正正的蓋在了聖旨上。

    宣瑜剛登基那會兒鬱赦得罪了不少大儒,又讓不少對皇室忠心耿耿的老臣憂心忡忡,很大原因就是那道聖旨惹了禍。

    但鬱赦也隻獨斷專行了這麽一次。

    肆意妄為了一次後,鬱赦又安安分分的做回了他的周公,對宣瑜這個成王再無半點不敬之處。

    好像之前那個馬上要篡位的人不是他一樣。

    聖旨也下了,翰林院也被按頭承認眾儒生都等著盼著文曲星歸位了,下麵就要看鍾宛的了。

    新帝繼位,照例是要開恩科的,一切都籌備的差不多了,就是主考官還沒定下來。

    攝政王本想自己來,但被鍾宛攔下了。

    鬱赦無法,隻能問鍾宛的意思,“恩科將至,兩位副主考已經擬定的差不多了,正主考呢?你心中有人選了嗎?”

    鍾宛想了下,點頭,“有了。”

    鬱赦好奇,“誰?”

    鍾宛幹脆道,“史宏。”

    鬱赦登時臉黑如鍋底。

    鍾宛一笑,“怎麽了?史宏是兩朝帝師的兒子,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在翰林之中也素有名望,如今由他做正主考,不好嗎?”

    史宏當初幾次痛罵鍾宛不忠不義,鍾宛返京之後又被這個又臭又硬的死腦筋參過受賄,鬱赦看他是一百個不痛快,若不是感念史今對鍾宛的恩情,鬱赦早讓他回鄉種地了。

    鬱赦道,“不怕他給你使絆子?”

    鍾宛搖搖頭,“使絆子?就他那個脾氣,應該不至於的,不過……”

    ...

    鬱赦蹙眉,“不過什麽?”

    “隨便他,就算是使絆子……”鍾宛平靜道,“狀元還是我的。”

    鬱赦怔了下,無可奈何的笑了。

    這倒也行,史宏和鍾宛不睦的事人盡皆知,來日鍾宛折桂,沒人再敢置喙一句了。

    鬱赦定定的看著鍾宛,即使在一起許久了,還是禁不住被他這一腔篤定的傲氣迷住,鬱赦忍不住問道,“中了狀元之後呢?”

    “之後?”

    鍾宛想了下,慢慢道,“去給史老太傅磕頭,去我爹娘墳前上香,再去父王母妃陵前祭拜。”

    鍾家祖墳已修葺好了,前些日子鬱赦剛陪鍾宛去祭拜過。

    鍾宛自己沒怎麽,倒是鬱赦,堂堂攝政王,在鍾宛爹娘墳前跪了又跪,拜了又拜,之前陪宣瑜祭天也沒見他那麽端肅有禮。

    鬱赦又問道,“再然後呢?”

    鍾宛一笑,“沒然後了。”

    “先帝沒駕崩那會兒,還想過金榜題名,騎馬遊街,好好的風光一把,現在麽……”鍾宛淡然道,“隻想告慰親師,然後將金榜在墳前一燒,就這樣吧。”

    鬱赦靜了片刻,“將來的官職……”

    “隨便給我個什麽都行。”鍾宛想了下忙道,“隻是別讓我去翰林院做學問,讓我幹點實事,我不求什麽政績,也不在意升遷的事,能幫得上忙就好。”

    鬱赦深深的看著鍾宛,“不想封侯拜相了?”

    鍾宛莞爾,隻張嘴沒出聲:不想做皇帝了?

    兩人相視一笑。

    三十功名闖過去,八千裏路趟回來,那些曾經渴求的,如今唾手可得的,其實早就不在意了。

    雙胞胎在一旁已聽愣了,宣瑜懵懵懂懂,“哥……你在說什麽啊?”

    鍾宛轉頭看看宣瑜白胖可愛的臉頰,無奈,“罷了,雖不拘於此,但也得接著幹啊,還請皇上爭氣,待皇上能親政,我同攝政王就真的是什麽都不管了。”

    宣瑜聽不明白,但卻無端很感動,他激動起來,連說帶比劃的開始給鍾宛講他的宏圖偉業。

    鍾宛被宣瑜說的一愣一愣的,差點就要信了,鬱赦對此早已麻木,他心不在焉的看著折子,餘光中全是鍾宛。

    長公主殿下從一堆折子中抬起頭,看看三人歎口氣,深覺十幾年後,天下大任怕是要壓在自己肩頭了。

    番外三

    鍾宛在攝政王府備考的時候,總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忘了什麽,落下了什麽。

    鍾宛左思右想,怎麽想怎麽覺得如今朝內朝外四海清平,再沒什麽未了之事了。

    鍾宛覺得自己是多年來操心多了,一時鬆懈下來了不習慣,沒太當回事。

    直到有一天無意聽鬱赦說了一句,宣璟告假多日,許久沒出府了。

    鍾宛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是把自己最好的兄弟給忘了。

    鍾宛失驚倒怪道,“林思呢?林思呢?宣瑜都登基了,我病倒了又病好了,咱們都睡了這麽多次了,我的兄弟林思呢?他最近如何了?他快樂嗎?他還在藏著躲著嗎?”

    鬱赦難言的看了鍾宛一眼,許久道,“歸遠,我始終不太懂你和林思的兄弟之情。”

    林思為了盡快脫身,能想也不想的把鍾宛藏著掖著近八年的小名痛快說出。

    鍾宛為了安撫宣璟,也能快刀斬亂麻的決定給林思下一劑狠藥把他洗幹淨送給宣璟。

    自幼相伴長大的兄弟,彼此竟涼薄至此嗎?

    鍾宛有點尷尬,他訕訕道,“男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唉你不懂,問你呢?林思如何了?”

    鬱赦麵色複雜的看看鍾宛,“先帝駕崩前他就回去找宣璟了,倆人如今多日沒出府,估計正膩歪著。”

    ...    鍾宛好奇的問,“那麽早就回去了,為什麽?怎麽就突然想開了?”

    鬱赦不確定道,“不一定是想開了吧?他是不得不去,說起來還是你的法子好,藥到病除。”

    鍾宛吃驚,“我騙宣璟那些話……他信了?”

    “不隻是信了,還用了。”鬱赦道,“回京之後,你我同先帝生死掙紮時,宣璟找了幾個鐵匠,給他做了……”

    鬱赦比劃了下,“這麽大的老鼠夾子。”

    鍾宛震驚,“比桌子還大……”

    鬱赦點頭。

    鍾宛心驚膽戰,“我的好兄弟這麽多天沒出門……他是被夾死了嗎?”

    鬱赦寬慰道,“自然沒有。”

    鍾宛心急,“你快點說。”

    鬱赦偏不。

    年輕的攝政王靠在椅子上,看看鍾宛。

    鍾宛無法,老老實實的坐在了鬱赦腿上。

    鬱赦一手攬著鍾宛,一笑輕鬆道,“放心,林思半點沒傷著。”

    “宣璟也夠心狠,在自己臥房中放了兩個天大的老鼠夾,又在門口窗前放了十來個捕獸的夾子,就等著林思哪日偷偷來看他時伏法,可……”

    “林思身手太好了。”

    “宣璟房中機關遍布,他愣是都避過了。”

    “可不小心……在躲避的時候,碰碎了一樣東西。”

    鍾宛窒息,“琉璃盞!”

    鬱赦點點頭。

    鍾宛啞然,“命運多舛的琉璃盞,是個人就能碰碎它……”

    鬱赦一頓,忽然想哪日去宣璟府中,也摔那東西一次。

    鍾宛做過的事,鬱赦也想嚐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鬱赦繼續道,“旁的還行,碰碎那個東西,宣璟哪能忍?林思也驚著了,轉頭就要走,宣璟從床上暴起,一不小心……踩在了老鼠夾子上。”

    鍾宛聽不下去了。

    鬱赦安慰道,“沒傷著筋骨,就是暫時不方便走路了,也算是因禍得福,林思見狀哪裏還走的了,就這麽……留下了。”

    “兩人在一起這麽久,有天大的誤會,應該也解開了。”

    鍾宛提心吊膽,“回頭林思知道是我的主意,我倆這兄弟還做不做了?”

    鬱赦摟著鍾宛,心道你倆這兄弟本來也不怎麽樣,他趁機亂摸了兩把,不緊不慢道,“明日讓皇上賞宣璟一座好宅院再賜他一處好封地,再許諾他皇上和宗親永不會逼婚就是了。”

    天高海闊,由著他們糾纏一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