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零章羅布泊探險之旅-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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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我們起身趕路。
豹子帶著我們翻越了一道沙梁,穿過了一片樹林,就來到了湖邊。湖水清澈見底,能夠看到奇形怪狀的色彩斑斕的魚群在湖水中慢悠悠地遊過。我們砍伐樹木,用布條綁成了一個木筏,劃入了湖水中。
湖麵寬闊,一眼望不到邊,湖水中生長著一片片的蘆葦叢,蘆葦叢中停歇著一群群白枕鶴,那些白枕鶴可能從來沒有見到過人類,看到我們劃著木筏靠近了,它們呆頭呆腦地望著我們,絲毫也沒有驚慌遠遁。
太陽西斜的時候,我們看到了湖水的對岸,大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突然,坐在船頭的豹子俯下身子,他悄聲說:“快趴下,快趴下。”
我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木筏上,問:“怎麽了?怎麽了?”
豹子說:“湖邊有木船,船上有日本鬼。”
我驚訝地向前望去,果然看到湖邊停泊著幾艘木船,其中一隻木船上麵對麵坐著兩個穿著黃色軍裝的日本人。日本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還沒有來得及問,隻聽到豹子說:“慢慢劃,劃到蘆葦叢中。”
我們趴在木筏上,用手掌小心地劃著水麵,木筏慢慢地靠近了不遠處的蘆葦叢。那兩個日本人沒有發現我們,他們大聲談笑著,聲音順著湖麵飄了過來。後來,兩個日本鬼大概很無聊,就把槍支放在了木船上,走上湖岸,在草叢中翻找鳥蛋。
豹子說:“這群日本鬼一定是去進攻紅柳林,留下兩個在這裏守著木船。我們得想辦法,不讓日本鬼陰謀得逞。”
白乞丐看著黑乞丐說:“我們都會遊泳,過去把那兩個日本鬼的槍偷過來。”
鏢客說:“要了槍,我們又不會用,幹脆扔到水裏麵。”
我說:“我會打槍,我當過兵。”
豹子說:“這群日本鬼在打紅柳林,不管贏了輸了,他們都會來到這裏,然後劃船回去,我們在船上做手腳,不讓日本鬼得逞。”
白乞丐說:“這很簡單。把那兩個日本鬼幹掉,把木船架起來燒了。”
黑白乞丐深吸一口氣,跳入湖水中,潛水走向木船,透過清澈的湖水,我看到他們寬大的褲腳像水草一樣飄搖。
他們走到了木船下,湖岸上的兩個日本鬼興高采烈地追趕著一隻雛鳥,他們幹癟的叫聲和笑聲在蘆葦叢中回蕩。黑白乞丐濕漉漉地翻身上船,將兩杆步槍操在手中,我和豹子、鏢師一齊用力劃動木筏,像他們靠攏。
嘩嘩的水聲驚動了兩個歡天喜地的日本鬼,他們扭過頭來,突然看到湖麵上出現了這麽多人,臉上寫滿了驚懼。我們移船靠岸,走到了堅實的陸地上。兩個強硬的日本鬼看到我們,背靠背站著,張開雙臂,嘴裏發出凶狠的低吼,做出負隅頑抗的樣子。
豹子笑吟吟地走上去,他此前和日本鬼交手過,知道他們這種起手式是日本摔跤的姿勢,隻要防備別讓他們抓住手臂,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黑乞丐看到豹子走上去了,就趕上幾步,對豹子說:“一人一個,你甭想占便宜。”
豹子說:“我這些天想到幾招破日本鬼摔跤的招式,今天想演練演練。”
黑乞丐說:“不能,一人一個,你不能獨吞。”
兩個日本鬼本來嚴陣以待,突然看到我們停住了腳步,豹子和黑乞丐爭個不停,他以為我們害怕了,就呀呀叫著衝上來。一個日本鬼伸出手臂想要抓住豹子的肩膀,反而被豹子一矮身,扭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豹子順勢倒在地上,腳板蹬在日本鬼的肚子上,日本鬼像騰雲駕霧一樣,被甩出了七八米開外。這一招叫做兔子蹬鷹,是武術中的常見招式。要破日本式摔跤,不要多難的招式,隻需要對症下藥,就能夠輕鬆取勝。
另外一個日本鬼撲向了黑乞丐,黑乞丐會蒙古式摔跤,和日本鬼纏鬥在一起,兩個人使用的都是摔跤招式,白乞丐不聲不響走過去,掄起手掌,照著日本鬼的脖頸砍去,日本鬼悶聲不響倒了下去,白乞丐說:“和他摔什麽跤,用阿摩搪墻拳,一招見效。”阿摩搪墻拳是丐幫中的上乘拳法,招招致命,專揀敵方要害攻擊,白乞丐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
兩個日本鬼被我們幹掉後,丟在了湖水中。然後,我們把柴禾堆在木船上,點燃了,火盡之時,就是木船燒毀之日。
我們向著紅柳林行走,翻過一座山崗,進入了一片戈壁灘,地麵上全是砂礫和石子,大的如拳頭,小的如杏仁。一陣幹燥的風吹過來,風中送來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豹子把右手小拇指舔濕,高高地豎起來。放下手指後,他說:“風從東麵吹來。”戈壁灘上沒有樹木,沒有草葉,要辨別風吹來的方向,老江湖們常常使用這種方法。
我們向著東麵行走,走到黃昏的時候,終於穿過了戈壁灘,進入了灌木叢中,夕陽如同一麵巨大的車輪,碾過西邊的天際,西邊天際是一片令人恐懼的血紅。一場血腥的戰爭正在草原上演。
我們在灌木叢中穿行,密密叢叢的樹枝阻擋了我們前行的腳步,我們不得不用手分開樹枝,才能繼續行走。夕陽沉沒了,月亮升起來,乳白色的月光透過繁密的樹枝,灑下一地細碎斑點。
我們在灌木叢中走出了幾百米,走在最後麵的豹子突然悄聲喊道:“停下來,停下來。”
我們停住了腳步,都疑惑地望著豹子,我問:“怎麽了?”
豹子說:“有人跟蹤。”
鏢客趴在地上,用手挖出了一個小坑,然後耳朵貼了上去,神色凝重。看到他這樣做,我也趕緊趴在地上,用手挖坑。江湖上把這種方法叫做“伏地聽聲”。遼闊的大地就像一麵繃緊的鼓麵,幾裏外的腳步聲都能夠引發顫抖,用這種方法可以聽見。這種方法的科學解釋為“虛空可以納聲”。
我曾經聽師祖講過江湖往事,師祖說過去的人攻城,久攻不下,就挖掘地道,想從城外走地道偷襲城裏。城裏的人就在城牆腳下,每隔一二百米挖一個坑,坑裏放著一口大缸,缸上蒙著牛皮。如果附近有人挖地道,牛皮就會嗡嗡作響,發出輕微的顫動。守城人便知道了攻城人在這個方向挖地道。於是,他們挖掘一條豎井,裏麵填滿水。攻城人終於挖通了地道,然而地道卻與豎井相連,豎井裏的水就會倒灌,淹死挖地道的人。如果這座城市裏恰好有一條河流,那麽豎井就會與河流相連,河水不但會淹死挖掘地道的人,還會倒灌入攻方的營寨。
我的耳朵貼在小坑上,聽了好長時間,沒有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望著豹子。豹子發出手勢,不讓我們說話,他向前走了幾步,故意搖晃著樹枝,發出颯颯聲響。他的腳步聲停止了,後麵果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真的有人跟蹤。
豹子示意讓我和鏢客向前行走,故意發出巨大的聲音,他和黑白乞丐藏在樹叢裏。
我向前走著,一路都搖晃著樹枝,故意把腳步聲踩得很重很響,故意用腳踢著樹幹,讓追蹤的人無法判斷有幾個人在行走。我一邊走著,還一邊折著樹枝,那種幹脆的斷裂聲在這個靜靜的月夜顯得異常嘹亮。
我走出了幾十米,後麵就傳來了叫罵聲,和撲騰的打鬥聲。聲音很快就停息了,接著響起了豹子的吼叫聲:“吃擱念的,哪個路數?”
我和鏢客跑回去,想看看追蹤我們的是什麽人。跑到跟前的時候,卻發現豹子已經放手了,那個人用手揉搓著自己的脖子,嘿嘿地笑著,月光下他的牙齒雪白雪白。
他是排琴。排琴在江湖黑話中是兄弟的意思,上排琴是哥哥,下排琴是弟弟。
豹子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人也好奇地問:“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我和鏢客走到了那個人的麵前,那個人看看鏢客,又看看我,突然指著我問:“這位兄弟怎麽也在這裏?你認識豹子叔?你們怎麽認識的?”
我仔細看看他,不認識,搖搖頭。
那個人說:“你忘了我,我可忘不了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更疑惑了,我這些年顛簸流離,形同喪家之犬,我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怎麽還會救人,我什麽時候成了救命恩人?
那個人不再對我說話,他轉頭對著豹子說:“我認識你,你不一定認識我,我在師祖那裏見過你。我經常在外麵跑偵察,很少會回到師祖身邊。”
豹子說:“剛才猛地沒認出來,後來就認出來了,師祖曾經誇過你,說你很機靈,交辦的任務都能完成。”
那個人一臉笑容:“真的?師祖這樣誇過我?”
豹子笑著說:“那還能有假的,你的名字叫彈溜?”
那個人很高興:“是的,是的,我叫彈溜。”北方人把那種圓形的玻璃球叫彈溜,隻要有一點點坡度,他就會滾出好遠。彈溜應該是他的綽號,是說他機動靈活,聰明伶俐。江湖中人稱呼別人都不叫真實姓名,都是稱呼他綽號。
彈溜又轉向我,我看到月光下他的臉上波光蕩漾,顯得極為詭異而機靈,他說:“你叫呆狗吧,你可能忘記了,那天晚上在草原上,那座破廟裏,我躺在棺材板裏,躲避追殺……啊,你想起來了。”
我頭腦裏閃過一道靈光,那天晚上的月亮、土地廟、烏藤齊格、胎記……那天晚上的疑團突然一下子全部解開了,那具裝殮在棺材裏的死屍,原來是活人假扮的,就是麵前這個彈溜,他是為了躲避金屬聲音和公雞嗓子的追殺,才不得已躲進了土地廟的棺材裏。然而陰差陽錯,金屬聲音和公雞嗓子也走進了土地廟裏。後來,接應彈溜的高個子和矮個子,與金屬聲音和公雞嗓子遭遇,金屬聲音和公雞嗓子用槍打死了高個子和矮個子,負傷的彈溜顧不得把死屍再裝回土地廟的棺材裏,就驚慌逃走了。
這些天裏,我一直在想著烏藤齊格村外土地廟裏那晚發生的事情,現在才一切明白了。
豹子問彈溜:“你在這裏幹什麽?”
彈溜神秘地笑著說:“我要回去找師祖,我幹掉了仇人,還拿到了一件寶貝。”
豹子說:“幹掉誰了?拿到什麽寶貝?”
彈溜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用布片包裹的東西,打開布片,一道亮光刺疼了我的眼睛,那個在月光下燦爛奪目的寶貝,居然是我丟失了很久的大鑽石。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我問:“你……你怎麽會有它……它?”
彈溜同樣驚訝地說:“呆狗怎麽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我的眼淚突然流下來,我說:“這東西把我們晉北幫害慘了。”
彈溜說:“我是從三怪和椏杈拐手中奪來的,我把他們兩個都幹掉了。”
哦,我想起來了,金屬聲音叫三怪,公雞嗓子叫椏杈拐。他們死在了彈溜手中,彈溜替我報仇雪恨了。
然而,大鑽石回來了,追尋大鑽石的三師叔和燕子在哪裏?
我急切地問彈溜:“你看到三師叔和燕子嗎?”
彈溜說:“三師叔我認識,燕子是誰?他們去了哪裏?”
我說了他們跟蹤三怪和椏杈拐,想要奪回大鑽石的經過,彈溜說:“我沒有見到他們。我認識三師叔,按照三師叔的手段,如果一路跟蹤我,肯定會跟上來的,可是,我沒有見到他們……不對呀,我是在古魯奇幹掉三怪和椏杈拐,搶到大鑽石。從古魯奇到格日勒的一路上,我都感到後麵好像有人在跟蹤。當時我害怕極了,拚命奔逃,我想跟蹤的人肯定和三怪他們是一夥的,馬都跑得累死了,倒在地上,我就撩開雙腳向前趕。為了躲避他們,我不得不舍棄大道,行走小路。後來,我來到了格日勒,實在困得不行,就在蒙古包外的敖包邊睡了一晚,我想,不管會發生什麽事情,我也要先好好睡一覺,哪怕快要死了,也要先睡一覺。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驚奇地發現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我當時想可能是自己過度緊張了,後麵根本就沒有人追蹤。就這樣,我一路向北走,在戈壁灘,我看到了你們的腳印,是奔向紅柳林的,紅柳林使我們的老巢,外界沒有多少人知道,我擔心這些腳印會對紅柳林不利,就暗暗跟在後麵,沒有想到,會遇到你們。”
彈溜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大堆話,累得氣喘籲籲。
古魯奇,就是三師叔施展法術,讓三怪和椏杈拐魂飛魄散的那個地方,也是彈溜射殺三怪和椏杈拐,搶走大鑽石的那個地方。格日勒,是駕鷹驅犬的王爺所在的地方,也是三師叔高唱蒙古長調的那個地方。
格日勒到這裏,沒有幾天路程,精明如三師叔和燕子,隻要循跡追蹤,沒有幾天時間就會追上來的。盡管我一直在擔心三師叔和燕子,但是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他們。
連續幾天行走,飲水幹糧早就用完了。附近沒有湖水,我們的嗓子又幹又疼。月亮西斜,霧氣上升,灌木叢中的樹葉發出悠悠的綠光,我們用舌頭****著樹葉,用一滴滴珍貴的露珠,滋潤幹涸的嗓子。
走出灌木叢,我們看到遠方出現了篝火,篝火如一顆墜落地麵的星光,閃閃爍爍。有篝火的地方,一定就有人,有人的地方,說不定就有幹糧和飲水。我們向著篝火走去。
走了上百米,我突然看到篝火邊有人影在跳躍,飄忽不定。彈溜驚呼道:“啊呀,是鬼火啊,是鬼在跳舞啊。”
豹子說:“這世界上哪裏有鬼?都是自己嚇唬自己。”
我們繼續向前走,看到火焰越來越高,人影越來越大,隱隱約約還傳來了說話聲,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一股濃鬱的臭味飄過來,豹子悚然而動:“這是日本鬼。”
我們爬在地上,一步步接近了那夥日本鬼,那夥日本鬼正在燒屍體,一個光頭的人坐在地上,穿著長袍,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詞,十幾個日本鬼穿著屎黃色的軍裝,圍著火堆跳舞。火堆邊還有十幾個日本鬼的屍體,他們每把一具屍體丟進火堆,就高聲唱著奇形怪狀的歌曲。
白乞丐說:“這個狗日的日本和尚在念經超度哩。殺人犯怎能超度?你個日本和尚再怎麽念經,殺人犯死後都要進地獄。”
黑乞丐說:“把這個日本和尚先打死了,讓他念不成經。”
豹子說:“呆狗,給一槍,把這個日本和尚打死。”
我從肩上取下日本槍,瞄準了日本和尚的光葫蘆,可是,因為緊張,我手指顫抖,槍口總在光葫蘆的周圍跳躍。豹子說:“還沒準備好?”我一著急,就放了一槍,槍聲像知了一樣一路尖叫著,飛向了火堆邊,日本和尚沒有死,其餘的日本鬼也沒有死。我懊惱萬分。
日本鬼聽到槍聲,立即停止了歌唱,也停止了跳舞,他們爬在地上,緊張四望。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在這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沙地深處,會有冷槍射向他們。
日本鬼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日本鬼想要撲滅火堆,是不可能的。十幾具漂洋過海,又殞命塞外的屍體,此刻正在熊熊燃燒著,肥沃的人油滋滋響著,紅色的火焰歡快地扭動著,日本鬼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我們的視線裏。如果我是神槍手,此刻埋伏在黑暗中,一槍一個,十幾個日本鬼,哪一個都跑不了。可惜,我的槍法太差了。
豹子悄聲對我說:“虧你還當過兵,就是這臭槍法。”
我萬分羞愧,不敢反駁。其實,我的臭槍法也不能怪我,到了軍閥部隊裏,一杆老套筒隻給你配三發子彈,平時都是拿著空槍裝腔作勢練瞄準,上了戰場才能打槍。很多人在戰場上,還沒有看到敵人的麵,三發子彈就打光了。軍閥混戰,那種場景和小孩過家家沒有多少區別。
豹子問我:“敢不敢再給狗日的一槍?”
我說:“敢。”
這次,我努力瞄準,感覺到呼吸都靜止了,然後打出一槍,槍聲一路怪叫著,飛到了日本鬼的方向,但是依然沒有打中。我的槍聲餘音未歇,日本鬼的槍聲響了,一顆槍子貼著我的頭皮飛過去,頭發都被打掉了一片。我驚惶萬狀,爬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狗日的日本鬼,槍法真的不賴。
後來我才知道,槍法都是子彈喂出來的。從我當兵摸槍到現在,我總共打了不到十發子彈,而每個日本鬼來到中國戰場,每個人最少在日本打了三百發子彈。打不夠300發子彈,是不能上戰場的。
日本鬼突遭襲擊,他們不明情勢,不敢貿然出擊。而我們手中沒有家夥,也不敢進攻。雙方就像兩隻狹路相逢的屎殼郎,誰也不給誰讓路。
日本鬼槍法這麽厲害,我不敢再露頭了。月亮隱入了雲層裏,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日本鬼的屍體還在蓬蓬勃勃地燃燒著。豹子悄聲說:“向後退。”
我們緩緩向後爬出幾十米,準備退入灌木叢中。月亮又從雲層裏露出來,我突然驚訝地看到,前麵幾十米的地方,有三個日本鬼的身影,他們端著槍,貓著腰,像賊一樣悄無聲息地靠過來。原來,就在剛才雙方對峙的時候,居然有三個日本鬼悄悄爬遠了,兜了一圈,想要把我們包了餃子,從後麵攻擊我們。
日本鬼真是太狡猾了。
我們已經爬到了灌木叢邊,豹子喊一聲:“快跑!”我們轉身跑進了灌木叢中。後麵,日本鬼的槍聲響了,槍聲打斷了我身邊的一節樹枝,那節樹枝像被割斷的高粱杆一樣掉落在地上。黑暗中,我聽到一聲驚叫,不知道是誰被槍子擊中了。
豹子又喊道:“趴下。”我們全都趴了下去。
三名日本鬼剛剛追進灌木叢,我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弓弦顫抖的聲音,緊接著,一名日本鬼在樹叢中的月光下倒了下去。剩下的兩名日本鬼驚惶萬狀,扭轉身向灌木叢外奔逃,彈溜站起來射出一支箭,那支箭插在了一名日本鬼的背上,那名日本鬼像尾巴豎起,驚恐逃竄的豬一樣,逃出了灌木叢。
豹子喊:“快跑。”
我們在灌木叢中奔跑著,直到跑得氣喘籲籲,才停住了腳步,清點人數,發現沒有了鏢客。
身後的遠處,傳來了叫罵聲,那是鏢客的聲音,罵聲中夾雜著日本鬼嗚哩嗚喇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徹底靜息了。
黑暗中,我聽見不遠處的豹子牙關咬得咯咯響。
我們在灌木叢中向南行走,日軍在北麵,白乞丐依靠北鬥七星辨別方向。所以,盡管四周一片漆黑,我們也不會與日軍遭遇。
三師叔和白乞丐都是星相高手,依靠星座辨別方向,對於他們來說是小菜一碟。在北方,也就是黃河流域和黃河以北的地方,北鬥星是被認為最重要的星座,因為人們要通過北鬥星來辨別方位,確定季節,種植糧食。在不同的時間和季節,北鬥星出現在北方天空的方位也不同。在沒有日曆和鬧鍾的古代,北鬥星就是北方人的鬧鍾和日曆。
下麵,我需要詳細介紹北鬥星。因為它是北方最重要的星座,所有人,尤其是北方人,不能不了解北鬥星。
北鬥星,就是北鬥七星,它由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這七顆星星組成。把它們全部連接起來,就成了古代人舀酒的湯匙。但是古代人把湯匙不叫湯匙,而叫鬥,這就是北鬥七星。
北鬥七星的順序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排列的,其中,第一顆天樞星和第二顆天璿星幾乎是平行的。當有星光的夜晚,你仰望星空,很容易在天際中找到北鬥七星。然後,你在想象中,把天樞和天璿連成一線,然後再向左邊延長五倍的距離,有一顆非常明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極星。
人人都聽過北極星,北極星就是端北的方向。這顆行星,千萬年來,不知道被多少人的眼睛仰望過,也不知道給多少暗夜行走的人指明過方向。然而今天,在黃河流域和黃河以北的地方,人們很少能夠再看到它,因為大氣汙染造成的霧霾,阻擋了人們仰望的視線。北極星隻留存在人們的傳說中。
天亮後,我們走到了灌木叢邊,穿過灌木叢,是一大片沼澤,沼澤裏生長著瘌痢頭一樣的荒草。沼澤的那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白樺林。
彈溜說:“我知道這片白樺林中有個天然機關,日本鬼不要就好,他來幾個,就讓他死幾個。”
豹子說:“怎麽會不來?肯定會來的。”
我問:“什麽機關?”
彈溜說:“你一會就知道了。”
彈溜跳進沼澤裏,黑色的淤泥慢悠悠地流動著,泛著氣泡。淤泥淹沒了彈溜,彈溜最後一抹發絲在淤泥表麵消失了,我驚訝地發出喊聲,然而,彈溜很快又冒出頭來,他裂開嘴巴笑著,我看到他除了牙齒和眼睛是白色的,其餘的身體部位,都裹滿了淤泥。
彈溜說:“快點跳下來,沼澤一點也不深,隻到胸部。”
既然彈溜說白樺林中有機關,又跳下了沼澤中,那麽一定有他的用意。時間緊迫,日本鬼在後追趕,我們來不及多想,也跳進了沼澤中。果然,沼澤中的淤泥隻到胸口。
我們全身裹滿了黑色的散發著臭味的淤泥,走進了樺木林中。抬頭望去,看到樹杈上有幾顆巨大的馬蜂巢,散落在周圍十幾米的樺樹中。每顆馬蜂巢,都有成熟的向日葵那麽大。
馬蜂,體型比蜜蜂要大好幾倍。它的毒性,也比蜜蜂要大好幾倍。每一顆馬蜂巢中,都有成千上萬隻馬蜂。彈溜所說的秘密武器,就是這幾顆巨大的馬蜂巢。
我們藏身在草叢中,彈溜引弓搭箭,瞄準了馬蜂巢。現在,我們隻擔心日本鬼不會上門送死。
大約過了一袋煙功夫,有幾個日本鬼追進了樺木林中。我從樹叢的縫隙中,看到日本鬼穿著屎黃色的軍裝,貓著腰,端著長長的步槍,邊走邊向兩邊張望。他們的衣服上沒有黑色的泥巴。這幾個日本鬼很聰明,他們繞過了沼澤地。
日本鬼走到了一顆巨大的馬蜂巢下麵,躲藏在樹叢中的彈溜射出了一箭,可惜因為樹叢遮擋,箭鏃射在了旁邊一棵樹的樹幹上。日本鬼突然聽到了弓箭拉動的聲音,和弓弦的顫抖聲,他們一齊爬在了地上。
一群又一群馬蜂像黃色的雲朵一樣,在蜂巢邊繚繞不散,但就是沒有飛下來。彈溜引弓搭箭,冒險站起身來,向著蜂巢射出一箭。與此同時,日本鬼手中的槍響了,彈溜像突然被木頭撞擊了一樣,一聲不響地倒在地上。
彈溜射出的那支箭,徑直飛向馬蜂巢,淩厲的箭鏃穿過蜂巢,將半邊蜂巢切碎了。我突然看不到了陽光,成千上千隻馬蜂,黑壓壓地飛下來,我的兩隻耳朵裏灌滿了馬蜂翅膀震顫的嗡嗡聲。
我爬到彈溜身邊,看到一粒子彈鑽進了彈溜的眉心,一縷鮮血像細線一樣搭在他的鼻尖。數不清的馬蜂落在了我的背上,他們用腿腳使勁蹭著我的皮膚,然後就很不情願地飛走了。馬蜂的嗡嗡聲中,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嚎叫,那種聲音比殺豬更淒切。
那是日本鬼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嗡嗡聲音消失了,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我悄悄抬起頭來,突然看到了異常驚恐的一幕。幾個日本鬼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槍支像樹枝一樣胡亂丟在地上。他們裸露在衣服外的每寸皮膚都紫紅腫大,他們的頭顱腫脹得像糞籠,他們的手指腫脹得像蘿卜。
我們走過去,對準這幾個日本鬼踢了一腳,他們像死豬一樣動也不動,他們臉上的五官都難以分辨,就像被牛蹄子踩了一腳,被踩成了柿餅。
我們把日本鬼的槍支撿起來,轉身走進樺木林深處。
我望了一眼彈溜,傷心不已。他倏忽而來,疏忽而去,我連他的真實名字都不知道。
彈溜走了,三師叔和燕子最後一絲線索也斷了。
身後,日本鬼又追來了。
我們來到了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崗跟前,順著山穀行走,來到了湖邊,又沿著湖邊行走了一段,找到了藏在蘆葦叢中的木筏。
我們坐在木筏上,木筏劃到了湖中心,這才看到日本鬼出現在了遙遠的視線裏。
日本鬼追之不及,他們即使想追來,也沒有渡河工具。
我們走上了湖水對岸,不遠處就是灌木叢。
豹子說:“走吧,我們燒了日本鬼的船,靠他們的五短身材,跳進湖中就是個死。”
我們剛剛轉身走出幾步,湖水那邊傳來了一個人的吆喝聲:“別走,認識這個人嗎?”
聲音異常熟悉,我扭頭看去,看到幾名日本鬼推出了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一個日本鬼腰間挎著指揮刀,走到了那個被捆綁的人麵前。他一瘸一拐,居然就是老同,也就是本田次一郎。
老同不會認出我,因為我渾身都是淤泥。
老同抽出指揮刀,橫著刀身抬起那個被捆綁的人的下巴,我一看,更為吃驚,那是師祖。
老同對著湖這邊的我們喊:“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就是想搶走這個人。我今天讓你們斷了這個念想。”
師祖皮膚黧黑,身材瘦小,衣衫襤褸,走路都在搖搖晃晃,他的身上有很多傷痕。兩名日本鬼把他綁在樹枝上,師祖沒有反抗。他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
一名日本鬼拉起師祖的右手手臂,老同用指揮刀在師祖的肩甲處比劃著,比劃著,突然雙手舉起指揮刀,劈下去,師祖的右手臂掉了下去。師祖發生撕裂的喊聲。
日本鬼都在哈哈大笑。一名日本鬼用刺刀挑起師祖掉落在地上的斷臂,在頭上繞著圈,然後向著湖水這邊拋來。師祖的斷臂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落在了水中,水花濺起很高。
老同對著這邊高喊:“你們不是想要嗎?拿去吧。”
被綁在樹上的師祖嘶聲叫喊著,豹子滿臉都是淚水,他對我說:“呆狗,打一槍,打一槍。”
我不知道豹子說的打一槍,是對準疼痛難忍的師祖,還是對洋洋得意的老同。我趴在地上,瞄準對岸,一扣扳機,卻發現沒有子彈了。又換了一杆槍,還是沒有子彈。
其實,就算有子彈,我也打不準。
湖水對岸,一名日本鬼拉起了師祖的一條腿,老同又一刀劈下去,師祖的腿腳掉在地上。一股鮮血噴薄而出,拉著師祖腿腳的那個人,渾身都濺滿了鮮血。
師祖沒有再發出喊聲,他的頭垂了下去。老同和那幾名日本鬼圍著殘缺不全的師祖,手舞足蹈。
豹子揮手說:“上船,幹掉狗娘養的日本鬼,再走不遲。”
我們,是豹子、黑白乞丐,和我。
夜晚來臨了,我們劃著木筏渡過湖水。
日本鬼沿著湖水從西麵走去,沒有了木船的他們,隻能尋找橋梁,橋梁在草原上非常稀少,也非常簡陋,隻供轉場使用。轉場,就是人們趕著羊群尋找草場。一般一年兩次,夏天一次,冬天一次。這種供羊群行走的橋梁,都是獨木橋。
我們劃過湖水後,趁著夜色,向西麵追趕。
這是我第二次走進這片茫茫無邊的沙地,而豹子卻跟著師祖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黑白乞丐也多次在這片沙地上穿行。在這片沙地上,師祖他們在哪裏布置了機關,哪裏才能通行,豹子都很清楚。
沿著湖岸向西走,隻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有的地方是無法通過的沼澤,隻能繞行;有的地方是密密的灌木叢和棗刺,也不能通過。日本鬼不知道,但是我們知道。
就在日本鬼將他們打著綁腿的雙腳試探著伸進沼澤地裏的時候,我們已經兜了一個大圈,走到了他們的前麵,攔截他們。
日本鬼人數比我們多,這不是優勢;日本鬼手中有槍,這也不是優勢。要在這片嚴酷的自然環境中生存下去,優勢是對這片自然地理的熟悉。
我們用了各種方法伏擊日本鬼,我現在能夠想起來的有這些:
我們砍斷蘆葦,噙在口中,刨個坑,睡下去,隻把蘆葦管露出地麵,用不了多久,風沙就會把所有痕跡淹沒。我們選擇的地點是在日本鬼必經的路麵旁邊。日本鬼來到這片沙地很多天了,又打了一場大仗,身心疲憊,這一路上走得有快有慢,我們專門幹走在最後的那一個。
日本鬼休息的時候,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人,這才明白有人在後麵盯上了。此後,日本鬼走路的時候,再也不敢落單了,抱成團,一步一步慢慢走。
向西走幾十裏,有一片樹林,樹林裏有師祖他們布置的陷阱。削尖的木頭綁成耙齒,架在樹頂上。耙齒與細繩子相連,細繩子藏在草叢中,日本鬼隻要碰斷了頭發絲一樣的細繩子,耙齒就會從頭頂上掉下來,穿透身體。耙齒是一種農具,犁耬耙耱耩子鏵,都是大型農具,現在都已經在農村消失了。
這一路上,日本鬼惶惶不安,如果走在集市上的老鼠。
日本鬼好不容易找到了轉場的獨木橋,可是橋梁已經被我們做了手腳,我們把橋梁下麵鑿空了。日本鬼走到橋中央後,橋梁斷裂,他們全都掉了下去。
我們藏在樹叢中,看到其餘的日本鬼都被水流衝遠了,隻有一個人爬上了對岸。
他一瘸一拐地走遠了。那是老同。這個日本特務不一般,會遊泳。凡是當年來到中國當特務的日本鬼,都會十八般武藝,都不一般。
幹掉老同。
隔著湖水,我們隻能看著老同像跛腳的鴨子一樣,一瘸一拐地逃走了。我們決定以後再去找他,要找到老同,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哪裏駐紮有日軍,哪裏有一個跛腳日軍頭目,那個人就是老同。
我們沿著湖岸,找到了藏在蘆葦叢中的木船。劃船過湖,然後去往格日勒。彈溜說過,在從古魯奇到格日勒的途中,他總感覺到有人追趕;而過了格日勒,後麵沒有了跟蹤的人。
古魯奇,格日勒,跟蹤的一定就是三師叔和燕子。因為彈溜搶回來了大鑽石,因為三師叔和燕子尋找大鑽石。
我們來到了格日勒。
格日勒村外有一座丘陵,丘陵上有一群羊,白色的羊群在山坡上靜靜地吃草,遠遠望去,就像繁星點點。放牧羊群的是一個反穿羊皮襖的老頭,他就像一頭站立起來的老羊。他手中拿著長長的羊鞭,每當有哪隻不願循規蹈矩的羊跑遠了,老頭就甩響長長的羊鞭,鞭梢像遊蛇一樣,在空中扯出了嘹亮的聲響。
老人說:“格日勒正西方向,距離有十多裏的一座小山上,有一片墳塋。那是周圍十裏八鄉的漢族人死後掩埋的地方,墳塋旁邊有一座房子,住的是守護陵墓的人。可是,最近這幾年,因為日本人占領了東北,草原上的漢人就越來越少,這座房子就廢棄了。幾天前,有兩夥人在那裏打了起來。後來,就都向西邊跑去了。”
豹子問:“那些人是些什麽人?”
老人說:“不知道,打得那麽凶,誰敢到跟前看。我隻看到還有一個女人。”
我的心揪緊了。
我們來到墳塋的時候,墳塋裏早就沒有了打鬥的痕跡。草原夜晚多風,風中帶沙,隻需半個時辰,地麵上的所有印痕都會被風沙掩埋。墳塋大約有幾百座,每座墳頭上都長滿了淒淒荒草和開得爛漫的野花。
我心中難受,就順手撿起一塊石頭,漫無目的地拋向一座墳塋。一隻野兔從那座墳塋上竄出來,驚惶萬狀地竄出了很遠,看到我們沒有追趕,又滿腹狐疑地停下腳步,掉頭看著我們。
在大同的時候,我曾經跟著師祖,帶著虎爪家的獵犬攆過兔子。虎爪家的獵犬又瘦又高,四肢修長,奔跑非常迅疾,它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細狗”,據說是秦始皇那時候就有帶著這種細狗攆兔的習俗。這種習俗一直在陝西、河南、山西一帶風行。
師祖曾經說過一些細狗攆兔的竅門:“長臥梢,短臥腰,高臥低,低臥高。”如果這片平整的土地很長,那麽兔子會在地梢打洞;如果這片土地很短,那麽兔子會在地中打洞;如果周圍都是地勢較高的山坡,那麽兔子會選擇地勢較低的地方做窩;如果周圍都是地勢較低的斜坡,那麽兔子一定選擇在較高處做窩。兔子的天敵很多,有狼,有狐,有鷹,也有人。兔子曆經了無數代的生存考驗,才得到了這些躲避天敵的竅門,然後,代代相傳,一直傳到今天,而且還會傳下去。
突然想到師祖,我心中如同刀割一樣。
墳塋的旁邊有一座石頭壘砌的房屋,房屋殘破簡陋,一麵牆壁已經坍塌了。白乞丐走進去,突然喊道:“你們快來,這是什麽?”
我急急忙忙跑過去,看到房屋地麵的塵土中,有很多淩亂的腳印,這些腳印中,有穿著布鞋留下的橢圓形腳印,還是穿著皮鞋留下的花紋腳印。其中有一個腳印窄長小巧,穿著布鞋,顯然是女子的腳印。
那時候,無論是草原上的人,還是關內的漢人,都極少穿皮鞋。而穿皮鞋的,隻有日本鬼。日本鬼穿的鞋子是豬皮製成的,鞋底刻有花紋。在草原額吉的屍體旁,我曾見過這樣的腳印。
這間石頭壘成的房屋裏,曾經發生過打鬥,一方是幾名日本人,一方可能就是三師叔和燕子。三師叔和燕子勢單力薄,寡不敵眾,最後逃出石屋,奔向了西麵。
師祖他們在北麵,北麵是草原樹叢;而三師叔和燕子卻要奔往西麵,這是為什麽?三師叔這樣聰明絕頂的人,絕不會在匆忙奔逃中迷失了方向,可是他為什麽卻要逃向西麵?
西麵,是一片戈壁灘。
遠處,有兩座山峰,像****一樣平躺在地上,三師叔和燕子隻會從兩座****的中間穿過,而不會爬上高高的****。
我們來到了那兩座****的中間,看到有一處低矮的窪地,窪地裏長著稀稀疏疏的低矮枯黃的野草。窪地邊有一塊樹根狀的東西,露出地麵,走近一看,居然是埋了一半的屍體。
這具屍體的脖子上插著一根箭鏃,能夠有這樣精妙箭術的,一定就是三師叔。這具屍體穿得破破爛爛,衣衫襤褸,顯然屬於丐幫中人。
白乞丐在這具屍體上尋找著,撕開了他的衣褲,裏麵露出了一塊包裹著襠部的白布。白乞丐說:“這是日本人,你們看看這裹襠布。”那時候的褲頭還沒有普及,中國人普遍不穿褲頭,日本人普遍穿著裹襠布,也就是用一塊白布包裹著吊兒郎當的襠部。
追趕三師叔和燕子的,果然是日本人,是日本人冒充的丐幫。
然而,日本人也不會把屍體掩埋一半,就匆匆離開。一定是屍體掩埋好以後,狂風將地麵上的沙土吹走,這才露出一半屍體。戈壁灘上有的是老鷹和野狼,這具屍體完好,說明掩埋的時間並不長。
趕緊追。
前麵的地麵上,出現了一支犬齒倒鉤箭鏃,顯然屬於沒有射中三師叔和燕子,而落在地上的。這種箭鏃非常陰毒,我就曾經中過這樣的箭鏃。
追趕的果然是丐幫的人,其中還有日本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