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白眉長老號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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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洛陽城內一片寂靜。
老孟一夥人正在與少林寺的兩位大師在花月樓內凶險對峙。
此刻的伊王府前,永寧郡王朱駒麾下的一衛軍隊盡數集結在此,弓弩和兵刃齊備,足有近三千的人馬,已經將王府四門徹底封鎖。
將一支軍隊化整為零送入洛陽城,再分成數十夥潛藏起來,於今夜集結,隻有少林寺有這個能力,協調好城內外的關係,安排一些城中大戶家隱藏和提供吃食。
總的來看頗為不易。終究還是做到了。
朱駒今夜已經打好主意兵諫,在花月樓裏的宴席隻是這場大戲的一部分,壓軸的一出,還是要在王府門前唱。
領兵的軍官都在等青樓那邊的信,一有命令就動手強攻王府。
如此大動幹戈,早被王府內的人察覺,一時人心惶惶。伊王的親衛此刻隻有三百餘人在府內,人數上足有十倍的差距。
好在王府內還有百具鐵甲,能披甲的已經盡數穿戴上身。
此刻的朱瞻隆,黃袍冠冕,神色從容地站在一座地勢最高的觀星樓上,手把欄杆眺望,隻見長街之上,一軍陣列,鴉鴉雜雜的擠滿了視線,四麵重圍,很有戰雲壓城的樣子。
朱瞻隆詢問身側的一名中年漢子“高侯,那孽子想造我的反,你何必牽扯進來。”
那中年漢子身著黑色雲紋袍服,厚重有威的國字臉,鼻梁略塌,正是威遠侯爺高昌泰。
威遠侯不無揶揄的答道“你家這小子還真有膽識。我收到密報,有不明身份的隊伍,混進洛陽來搞事,過來找你商量一下就給圍起來了。”
伊王派老孟來查刺殺世子的案子,本想以自己二兒子那浮躁的性子,必然和老孟翻臉,到時候拿捏住逆子的小辮子,狠狠敲打一下,收回軍權。沒想到小郡王根本不和老爹玩什麽勾心鬥角。
人家直接把桌子都掀了。
被王河稍微一透露,王爺要追查刺殺世子的主使。小郡王就慌了,他問計於最信任的謀士羅平海,被這位少林子弟不住勸說,終於決定於今夜花月樓夜宴,另一邊圍困王府,事成之後把世子大哥處置了,再讓他爹退位。
羅平海想的挺好,沒想到在少林兩大高手眼皮底下,被宋繼祖以鳳眼錐一擊所殺,可謂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老孟一夥人手段凶狠。又有王河為助,兩位少林高僧也被困鬥當場,一時之間難以相助小郡王趕往伊王府發令。
朱瞻隆有些失算,但心中還是有底氣的,對著高昌泰笑道道“塌鼻子,我這王府兩個衛的兵力都駐紮在外邊。手頭能打的隻有三百人,就都交給你了。今日我可要看看威遠候爺的威風!”
高候爺一挽袖子,露出傷疤縱橫的前臂,將手向護欄上一按,支起半個身子望著牆外蓄勢而發的敵軍,頭也不回的說道“怕這小兒輩不來!”
月上中天,花月樓內。
王河死拚智無不下,老孟這邊大戰黑衣悟澈,他打定主意與莫魁宋繼祖輪換著上陣。換下來的調息一二,便挺身再上,逼得和尚連喘氣的機會都少。
攻守之中能有百餘招過去,此刻孟義山執刀在手,猛攻悟澈,老孟對刀法的領悟在臨陣之中迅速飆升,盤王神刀連環劈出,勢若劈山!
對麵的少林監院大師,已經感覺到孟義山帶來的威脅了,除了宋繼祖外,這疤麵大漢的刀法,竟然漸進大成。
和尚的拳掌快如飄風,在刀光中穿插如梭,撥、打、推、轉,老孟的刀招未待使圓便被迫得撤手回護,漸漸顯得凝滯。好在盤王刀並無定數,全是散手殺招。架得住這種專擊招法空襲的打法。
拳風掌勢呼嘯而來,悟澈的強橫迫得孟義山的招數和火候都愈發老辣,在宋掌教和莫魁的策應下,氣勢滿漲的一刀有如狂風怒號卷衝九天而下,破空震出霹靂!
黑衣和尚武功再高也不想直當其銳,無奈之下跨出一步,側身而上搶抓老孟的脈門,五指齊出快如白鶴啄蛇!電閃一擊。
中指的前梢已近,孟義山急縮手腕,反手撩出一刀,“唰”的一聲,向內反削和尚的小臂。
悟澈變勢轉手,手指連彈叮叮兩聲擊在刀背,他手甲半麻,卻化消了刀上的劈力。一隻衣袖卻被卷入寶刀寒芒之下,割了個粉碎!
滿天黑蝶一樣的碎布尚未落地,老孟刷刷刷!又是三刀急剁。借著猛銳的氣勢把武功高於自己甚多的黑衣和尚迫得隻能挪移,躲閃著破軍寶刀。
三式不中孟義山心裏也有點發空,悟澈見機雙眼一瞪,眼光如炬直視老孟的雙目。
孟義山被他一瞥,以為他要動手,出於本能的反應格出一刀,那知走了個空,黑衣和尚立在那裏紋絲未動,隻是以目擊誘導了對手。
老孟招數落空,不待再做反應,悟澈麵含忿怒,閃身一掌劈了上來!
眼看那手掌由遠而近,力能破碑的強橫掌力直印孟義山的胸膛,老孟駭然中帶轉半身,以左掌做刀硬劈了上去,蓬的一聲,掌骨巨痛如折。半邊掌緣立時腫成了紅色,手臂筋絡也被震傷!孟義山將牙一咬,巡檢大人一式懶驢打滾翻了出去!
悟澈身形一閃,正待雙掌齊出打死老孟,他身後的宋繼祖一袖遙擊,風中迸發的勁道讓和尚心頭一凜!
隻能轉手和宋繼祖對攻一掌,打得宋掌教身軀一晃,他內功不如和尚精純。但武學經驗遠比老孟為高,拆招對攻毫不遜色,一上手和悟澈鬥了個旗鼓相當。
莫魁早在一旁蓄勢已久,擎著那把沉重的太師椅,等到悟澈和尚拆招走動,背影轉到他的身後的時候,雙膀輪圓一掃,呼!沉悶的風聲直撲腦後,悟澈已經中過一招,這下有了防備,旋身直縱閃了過去,砰!身後堅硬的八仙桌被這下拍了個正著,架不住莫鐵熊的猛擊,嘩啦一聲便散了架。木屑散飛四處。
孟義山緩解了下痛麻如木的肩膀,狠盯著和尚看了看,赫然起手就是兩刀疾劈,電閃一樣斬向悟澈的胸腹要害,悟澈猛吸一口氣,閃身斂腹堪堪躲過。宋繼祖凝力發出一指鳳眼錐,莫魁放下椅子便是一記鐵拳,直搗悟澈的麵門。
黑衣悟澈的額角已然見汗,以一敵三耗費的體力不說,心頭的煎熬更加強烈。三人的車輪戰術環環相扣。連續不斷的上手猛攻。壓得和尚漸居下風。
四個人在閣中放對廝殺,打得周圍器物紛飛,惹起這場爭鬥的罪魁禍首朱駒臉色煞白,緊緊貼靠在牆邊壁角,生怕老孟這邊打上了癮順手把他砍了。什麽王爵地位,眼下他隻想活著。
另一側王河大戰天王智無,他招法顛狂,使到極處不惜真元大耗的猛催內力,十指齊出射向智無,指路陰陽互用,嗤嗤的裂響入耳生寒,等閑的對手都難抵擋這如天河傾倒縱橫奔流的攻勢。
智無和尚的袈裟早就在激鬥中扯落,露出裏麵的海青僧衣。衣袍無風自鼓,顯然蘊滿了真氣,一聲大喝,老僧的雙掌旋動猶如利斧,沉渾的石磨掌力將對麵攻來的指風打散了大半,去勢未停的直劈王河的麵門。
王河猛然將頭一側,右肩卻被老僧的掌風掃中,哢嚓一聲打脫了臼。
劇痛讓王河臉色一片煞白,左手卻也在中招的同時甩出一道指力,智無急於進身出掌,肋下現出空隙,嗤的一聲,被這一指錐入,身軀一顫如遭雷殛,疼痛之餘覺得眼前一黑,麵前事物變得有些模糊。
智無默運真氣化解傷處,感到一片灼熱,真力難以通過。被王河這指點傷了肝經,受傷之處影響到雙眼,已經不能抓準敵手的動態。
王河拚著挨智無一掌,反手傷了他的經脈。
隻是王公公顯然低估了這位佛門天王掌上的威力,中招之沉肩卸力都沒用,一時之間半邊膀臂難以使動,一牽即痛,十成武功能去了一半,施展起來大為有礙。可謂兩敗俱傷。
王河把心一橫,強壓著手臂傳來的刺骨劇痛,以一隻左手繼續猛攻,手下更加狠辣無情,隻想將天王智無擊敗,以挫少林的威風。
老孟一夥圍毆悟澈一個,黑衣和尚漸漸打出了真火,身法展開猶如一支起舞的黑鶴,鶴形掌左拍右啄。右手翻腕如蛇銜住了孟義山的刀身,左手迅疾一擊震退了宋繼祖的掌招,餘勁未消,反彈琵琶借勁一揮,一掌印上了莫魁的胸口。
莫鐵熊震得心口劇痛,悶哼了一聲退出兩步,嘴角已然掛上了一絲血痕。幸好是餘力反拍,要是拳掌打實莫魁非得重傷嘔血。
悟澈行險一擊,奪回三分先手,連出兩式摔碑手,剛壓得老孟和宋繼祖退了兩步。
莫魁在後回過力來,一聲大喝,雙拳貫風插向悟澈的兩肋,和尚有心閃避,卻被孟義山的刀招纏住,宋繼祖悶聲不響的在旁直下狠手,這兩個人威脅遠較莫魁為大,他衡量過輕重隻好硬挨。
砰地悶響一聲,莫魁雙拳齊中,悟澈和尚的臉上現出一絲痛容,這下打得太猛,莫鐵熊被反彈的勁道震得退身坐倒,雖然顯得狼狽,莫魁卻是麵帶獰笑,他膂力沉雄,全力一擊足夠和尚生受。
悟澈的臉漲成了朱紅色,額頭的青筋直跳,被這兩拳共鳴,震蕩內腑!再次出招已然不似先前靈便,閃身騰挪之際肋骨刀刮一樣生疼。身法明顯發滯,閃不了幾招就讓宋繼祖在腰胯上印了一掌,和尚拚力躲閃。
卻怎樣也不敢讓老孟的破軍刀再砍上,斬實了當真要命。
他讓老孟一夥吃得死定,也沒機會抽空觀看,隻是希翼智無能快些壓住王河,趕來助拳。不然就撐不住了!
智無老和尚身影縱橫,掌法威力不減,但被王河一指點傷,視物已經模糊了。
大和尚感到難以和王河持久相鬥,便想窺準機會狠攻數招,帶著小郡王撤退。
當務之急是走出花月樓,帶著朱駒去伊王府發令,好促成他們父子火拚,削弱伊王的勢力。
“走!”智無口喧了一聲佛號,石磨掌旋圓了猛推三掌,凶猛的潛勁將王河迫得急退數步,不敢輕捋其纓!
黑衣和尚被三人圍攻,正在苦苦支撐,聞聲心頭一振,借著拆招換勢漸漸挪到了閣樓北側的窗前,他奮力攻出數下拳招,打得虎虎生風,其實卻是虛張聲勢。等得老孟三個凝神拆架,悟澈翻身倒躍,一掌震破了窗格墜了出去。
智無在同時一聲大喝,鐵羅漢拳打出連環,屋中數人竟然被他凜然的拳風威勢迫得招數一緩,老和尚乘勢搶到朱駒麵前,一把將他提了起來。甩手就要向樓下投擲。駭得朱駒哇哇大叫,真魂顯些出竅。
孟義山殺氣直衝眼眉,搶上去持刀就奔朱駒,手黑刀毒,破軍刀直劈而下。
智無心頭一驚,暗道“怎麽是個渾人,連郡王都不顧了”連忙旋身一腳,將壓頂而來的寶刀踢開,借勢便把朱駒順窗拋了出去,掉向樓外的長街。
朱駒跑了,智無可走不及了。王河五指幻成蓮花開放的掌印拍了上來,宋繼祖的雙掌接踵而至,莫魁踏步連上一拳,三人力量匯在一處,齊擊智無。
老和尚避無可避,高大的身軀一拔,奮力拍出了兩式虎爪,掌力相接轟然一聲大震,狂風四溢,四人身下的樓板難以承受,哢嚓兩聲便折了數根。智無的身子一晃,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手上的念珠串鏈也被這一下扯得四散,劈劈啪啪掉了一地。
智無和尚隻覺胸口悶得像是堵了一塊鉛,腳步虛飄得有如棉絮。
他強提起精神點起一腳,肩背猛然後撞擊破了閣樓的木板,從樓上翻了下去,合擊的三人被震退一步有餘,功夫最差的莫魁膀臂發麻,劇痛從手指直傳到肩。饒是天生神力也承受不起,王河的臉色慘白如紙、宋繼祖也是氣血浮動,心有餘悸的想到這天王智無,盛名無虛。
四個人緊跟著落下街心,隻見兩個僧人一左一右,分別執著朱駒的兩手,一掠數丈,起掠之間速度快得讓人咋舌,直衝街口。
王河受朱瞻隆所差,任務就是看住朱駒,那能讓和尚帶走,奮起身形銜尾急追,剛奔出二十餘步,身後傳出衣襟帶風,赫然見老孟和他隻隔了兩個身位,心頭不禁一驚這家夥輕功這麽好?
他那知道孟義山的輕功得過雲敖的苗疆真傳,又學了淫賊的蝶飛身法,論起步速度,短線上不遜於王河。
兩人如此迅速,卻還是落後了少林和尚數十步之多,那兩人身法迅捷,交替發力,別看帶著朱駒這個累贅,還是拉開了和身後追兵的距離。隻要竄出大街,轉入巷陌縱橫的洛陽街市,便有望平安無事。
眼看便要如願,隔著夜風傳來了花月樓上嚴先生的聲音“抓住兩個和尚,他們劫持小郡王,罪在不赦!”
話是對著這條街上的伏兵們發的,包圍在此的郡王府兵士都不清楚郡王爺是事敗潛逃,聽到嚴驥一喊立即聚攏上來。
小郡王在和尚手裏,士兵們也不敢放箭,眨眼間約有十餘人交錯著攔住了道路。
兩個和尚暗罵這壞事的書生。這些伏兵本來是羅平海為了對付薛大人劉總兵等人在外圍清場的,沒想到王河反水一擊,把布置都給廢了。還阻了己方去路。
王河緊追在身後,兩人還要依仗朱駒來做護身符,趕往伊王府。停下來解釋是沒時間了。
隻得加速橫衝進人群之中,就像刮起了一陣颶風,稍微靠前的士兵被悟澈和尚鐵騰出單掌連拍斃了兩個,兩人拖著朱駒快速衝向街口。小郡王被兩人架著飛奔,人都駭得暈了,驚恐至極的一路叫喊“快放下我!救命啊!”
這一叫喊,下麵的士兵更認為他是身受劫持,幾個親兵更是迎在前麵橫刀堵截,氣得悟澈眼前一黑,恨不能把這位扶不上牆的廢物摔死。這一耽擱,王河孟義山已然衝近身後不足五步,一個起落便可追上,兩個僧人互視一眼,智無急對悟澈道“快去伊王府,完成平海的心願!”
老和尚毅然回身擋住了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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