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驚龍索出如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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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人,能否再商量一下!”
劉總兵神情卑微,好似欠了租子的佃戶哀求地主一樣苦苦和老孟說軟話,這筆銀子如果真被贏家老孟提走,可是要死人的。
老孟暗唾一口,劉禮這廝,玩不起啊!
他冷笑著說道:“當著藩台和高侯爺的麵,我老孟也光棍點,把五千給老劉你抹了,一萬我提走,咱們說好的一拍兩瞪眼,可不許再胡攪蠻纏。”
“行了行了,快跟新娘子洞房去吧!”
劉總兵此刻欲哭無淚,軟話說到頭,老孟已經給他讓了五千。來硬的,他更玩不起。
孟義山神清氣爽的拉著高侯爺,從總兵府裏一搖三晃的走了出來。一注萬兩,贏得他做夢都會笑。
總兵府門前,已經一字排開三輛馬車,幾個軍兵成箱成籠的往上抬銀子,箱籠相碰時,似乎都能聽到裏麵銀錠相撞的聲音,讓山賊心中大呼過癮。
發了橫財的老孟在隨從侍衛的前呼後擁下上了官轎,和高侯爺的儀仗並成了一路,載著銀子去了。
賭局散夥後的劉總兵手抓著一張牌九,神智有些恍惚,呆若木雞的坐在椅子上。
他這一夜可真是命犯孟太歲,新婚入不得洞房,賭錢又輸了軍餉。
車轔轔馬蕭蕭,銀車駛過洛陽橋。
老孟一行走在路上,孟義山小半夜沒睡也不見疲憊,穩坐在轎裏,與外邊騎馬的高侯爺聊得正歡。
“這耍錢是真的害人!我看劉禮要出事。”
高昌泰心說他要出事也是你克的,侯爺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他那筆錢可能涉及軍餉,你拿了一萬兩,搞不好和他一起出事。”
“那不會,我老孟是個信佛的人,有佛祖保佑!”孟義山說道:“你說我賺了劉小鬼的錢,會惹來天大的麻煩,那我把錢的大頭從洛陽最大的佛那裏過一手,是不是就沒事了。”
“咱們王爺是不是缺銀子做事?我老孟自願進奉七千兩。大頭都送出去。我就看這劉軍門背後有沒有能耐從王爺手裏把錢弄回去。”
高侯爺聽得有些無語了,你這是撿了鬼錢塞廟裏功德箱啊。這他娘的什麽鬼才!
眼看再轉一條街就到了威遠侯府大門口了,隊伍和馬匹都停了下來,官轎也站住了。老孟詫異得撥開轎簾,隻見大夥都呆呆的望著洛陽府衙的方向,天邊紅彤彤的一片。
火光閃耀,濃密的煙柱扶搖直上天空,府衙大牢附近的房屋有三兩處都起了火,借著北風,肆虐的火舌卷著所有可以燃燒的一切家夥什,房頂積雪被烤得嗤嗤直化,眨眼間蒸成了水氣。伴隨著劈啪聲,一些房屋大梁開始熊熊燃燒,燎起的紅光點亮了黑暗的夜空。
戒嗔成功的完成了縱火的差事,他原想衝進牢裏放跑犯人,結果因為周老四那一嗓子暴露了行藏,裏麵的人放下了千斤鐵閘,攻不進去。無計之下隻有退而求其次,將懷裏預先收藏的火種點著了飛投在幾處屋舍上,看著它們燃燒。
這凶僧還預防人去撲火,誰接近火場他就舉就砍,片刻功夫已然嚇阻了兩隊來救火的鋪兵,一眾差人手抄器械,但都躲得他遠遠的,生怕被這瘋和尚砍了。
火勢撲救不力,眨眼間就燒了起來,戒嗔抄起鋼刀,刀身上的血跡被火光一映,變得更加殷紅。和尚用僧袍袖擺拂了拂血跡,大吼一聲!虎入羊群一樣衝進人堆,一刀一命,殺法嫻熟,不像僧侶倒似屠夫,恃強淩弱,趕殺欺淩起一眾差役。
鬧騰得正在興頭上,不覺四周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嚓嚓嚓!強弩張機的聲音此起彼伏,洛陽知府李崇義憤怒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就地射殺!”
空中飛起的箭矢密如飛蝗,急如驟雨,紛紛射向鬥場中央的戒嗔和尚。他武功再強心中也升起了恐懼,頭頸一低,翻轉刀身在頭頂劃了一個圓弧,纏頭裹腦刀,刀術的基本功。
奮力撥打之下,落了一地箭矢,紮實的修為救了和尚一命,下盤卻一時防護不慎,被兩枚流矢射中,一中膝彎,一中大腿。
血液立刻從傷處飆了出來,濺濕了僧服下的綁腿。。
箭雨狂射之後也稀落的停了,強弩不是弓箭,裝填鐵矢的速度比弓要慢,但是近距離的殺傷卻是最強,李知府也沒料到有人會在那樣密集的攢射之下生還,驟然間還來不及下令再射。
這給戒嗔一個活命的機會,和尚有真氣護體,傷處入肉並不深,當即行氣閉住了傷處的血脈,快速的脫下了外麵的僧袍,剛把袍子抓在手裏,第二波矢箭怒蜂出巢一樣飛襲過來。
右手執刀,左手抓袍,戒嗔閃避撥打著不計其數的飛箭,腿部的傷口卻在移動時傳來火辣辣的一陣抽痛,影響著他的身法發揮,不多時胯上又中了一箭,疼得他身軀一僵!要不是咬著牙一舞僧袍,差點就讓後續的攻擊給射出一身窟窿。
他逃避箭雨之際也在觀察那裏可以突圍,結果發現周遭至少圍了三五十個弩手,氣得和尚連連怒喝,心罵這弩箭不要錢啊?成百上千的放,還都招呼我一個!”。
他那知道李崇義從到任洛陽知府開始,就憋了一肚子火,在花蝶兒和白蓮教亂民進攻以後,便開始訓練差役和民壯們裝備弩箭,組織起來守備府衙。
遇到戒嗔這賊和尚一個人在這逞凶,李大人也是氣急了,要人把強弩全張上機,想把他射成透明窟窿。
李知府正咬牙切齒的指揮著弩手放箭,從不遠處跑過來的當值班頭喘著粗氣稟報:“大人,牢邊的兩排房子都燒著了,裏麵的獄卒們還都沒跑出來,火勢見大,牢中的人怎麽辦?”
李大人恢複了冷靜,下令道:“分出二十人到前麵救火,十人抬水搬沙。餘下的給我繼續射!”補充道:“快把犯人都放出來避火,有想乘機逃跑的,一律格殺。”
眼看再來兩次連射,和尚就要被釘死在場上。戒嗔自知性命危急,趁著一些弩手撤去救火,箭雨變得薄弱的當口,他拚命地向東邊的院牆闖去,翼圖翻過圍牆,得出生天。
平素看來幾步就能到達的路,現在隻覺得是那樣的漫長。隻顧奔逃,無暇防護之際又中了兩箭,都射在後背上了,疼得和尚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心裏明白可能跑不出去了,跳上牆頭的瞬間,就要被射成蜂窩。
洛陽城中多處街巷燃起了熊熊烈火,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們攜家帶眷,哭喊著奔出家門,衙門那裏鬧得正歡,沒有官府組織,百姓們很難有效的安排人手搶火。
祝融之災無論貧富,隻要被火勢燎及的房舍都成焦土。殘椽上帶著火星,瓦片上冒著青煙,火焰升騰的紅光照耀全城,直衝牛鬥。
達摩下院的俗家弟子為了配合今夜暗闖伊王府的行動,在城裏四處放火,吸引了洛陽官民們的視線。城中一亂,就容易安全撤退。
養心閣內箭拔弩張,無論是少林和尚還是伊王這邊三大高手,都沒有把握徹底壓倒對方。
還是王佛兒率先打破對峙,對雪庵禪師說道:“雪庵大師所為何來?如果是欲對王爺不利,我等拚了性命也要攔阻的。”語氣十分強硬。
雪庵禪師白眉一顫,肅容說道:“貧僧此來,是給伊王千歲一個告戒,不可妄自起兵,多行不義。不然和尚拚犯殺孽,死後甘入等活地獄。也要讓你濺血堂前。”狹長如飛鳳的眼目裏布滿了煞氣。
王爺不為所動,隻是目光淩厲的與雪庵對視,氣勢分毫不讓。
王教習適時的切入了兩人視線的中心,戒備的防範著雪庵可能的進攻。
但他忽略了金剛智悲,在寬大僧袍的掩飾下,這個高大老僧左手傾注了過量的真氣,有些微微顫抖,快要到達不吐不快的地步,準備行那雷霆一擊。
在這極為緊張的時刻,一陣刺耳的鍾聲“當當”響了起來,朱瞻隆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那鍾聲是在傳遞警訊,是由埋設在不遠處東閣內的機關觸發的,那是伊王收藏文卷的軍機重地。
裏麵藏有“八關都邑圖”,河南道兵車卷冊”等軍政地圖文書,倘若給人盜了去,伊王在轄地內的一切布置就都一覽無遺了。
一般的軍機泄露可以變動,但像險峻關卡,能囤糧能駐軍的一些地方,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伊王憤怒的說道:“給我拿下,生死不論!”
三大高手動如雷霆,配合緊密。王河一指戳向雪庵的胸口,王教習跟著就是一拳,陸雲鵬雙手使出一式穿花拂柳,齊齊攻向和尚。
雪庵將手上軟索抖成了一道圓,飛舞著撞上了對麵三人,一擊化解了三人攻勢。但也身軀一晃,連退了兩步。
這三人的實力即使是少林宗師,也不得不略讓鋒芒。
雪庵麵色凝重,將驚龍索收回到手上,抓住索梢彎成半圓,輕喝一聲,振臂一揮!白光暴起勢如騰蛟,丈六索身飛展開來,以一式“投鞭斷流”怒擊而出。暴烈的氣流讓三大高手謹慎的轉攻為守。
原地未動的發出拳掌相拒。“劈啪!”勁氣四散,房梁上的灰屑簌簌而落。
伊王為之駭然,剛想說話,勁氣餘波便襲了過來,將王爺撞得飛跌一丈多遠,靠在了牆上。嘴角溢出了一縷血絲。
雪庵的臉色一片潮紅,微微喘息。伊王府三人各退了一步,金剛智悲在這霎時袍袖一揮,投出了手上蓄力多時的“伏魔金剛劍”!乍起的青色劍芒帶著銳嘯飛射向依牆而立的朱瞻隆。
離此最近的王佛兒見勢縱身前撲,到了幾乎都能感觸到那股寒凜劍氣的範圍,躍身起腿一式“魁星射鬥”踢中劍脊,那股青芒被腿力一撥,向上激射破開了房頂,轟隆一聲穿出屋外不知所蹤。
王教習匆忙中踢飛了所發的劍器,也被劍上力道的反震得腿痛如折,一時喪失了縱躍的氣力。
智悲抓起右手的短劍,正要借機上前搶攻,猛然被外麵傳來的一聲惶急的長嘯聲所打斷。
雪庵以嘯聲相應後,急忙對智悲說道:“悟澈遇到了高手,快去接應。”
智悲兩手分執著短劍,坦然說道:“我來斷後。”
雪庵點了點頭,身形一閃躍出了窗外,向著嘯聲所示的方位奔去。
這次幾個和尚夜闖王府,主要的目的就是擄走小郡王朱駒和盜取河南布防地圖。至於謀刺伊王,純屬臨時起意。
原定的是由雪庵和智悲盡量拖住王府高手,由悟澈來抓人和進行盜圖。
如果讓朝廷獲得了河南軍事地圖,從中窺到伊王勢力的虛實,就能先發製人。
智悲不甘心的看了眼伊王,一聲怒喝,對著兩次阻擋他行刺的王教習連劈了三劍,一劍比一劍狂猛。王佛兒閃身躲過,待和尚招數用老,呼的打出了一拳,拳風避過對手劍勢的空檔,打在了智悲的肋下。
這一聲如中金鐵,智悲和尚以擅長飛劍刺殺而著名,身上常攜帶二長六短,八把伏魔金剛劍。
王佛兒正好打到他的暗器短劍上,這一下拳頭奇痛,但他厚重的拳力也將智悲轟出數步,險些跌倒。
王河在側身形一晃,搶了上來,一指點向智悲的咽喉,想揀個現成便宜。和尚將手中短劍一豎,擺了個蒼鬆迎客,恰好封住了王太監襲來的指路,王河被迫縮手。
智悲的奮力舉起短劍劃了一個半圈,略阻了阻三個高手的攻勢,一式金鯉倒穿波的騰空魚躍,從三人的包圍之下跳出圈外,沿著來時候打破的窗口逃了出去。
朱瞻隆手扶著牆壁,怒喝道:“追!”話罷一陣劇烈的咳嗽,方才被四人的勁力波及,所受的傷勢發作。
王佛兒要留下來看顧王爺,陸雲鵬與王河聯袂追出。
黑衣悟澈在潛入王府後與雪庵二人分開,靠著朱駒事先提供的路線圖,輕易的就闖入禁宮,將麵壁念經的小郡王找了出來,見到悟澈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朱駒幾乎歡喜瘋了,心想自由有望。
“帶我去東閣!”悟澈冷冷地對朱駒說道。
小郡王臉色發白,立刻明了少林和尚救他的目的不是那麽單純,背後肯定有著朝廷的授意。可他現在孑然一身,退回不到永寧,進又無法依靠父親,也隻有跟隨悟澈逃出王府,聽任安排了。
有著朱駒的配合,悟澈輕易的就認定好目標,帶著小郡王從房脊上踏雪飛掠,身形飄忽,在月光下好像一個黑衣幽靈。小郡王趴在他的背上,給和尚指引著方向,避開王府巡邏侍衛。
有驚無險的橫穿過七進院落後,朱駒用手指著前邊一個獨立於其他建築之外的低矮樓閣,說道:“那就是父王的東閣重地。”
悟澈一看那房子十分不起眼,如果不是有朱駒這個向導引路,若大的王府,在裏麵摸上一年也未必能找得到目標。
和尚縱身從房頂飛躍下來,竄到東閣側麵的窗口,“咯啦”,一掌震碎了窗格,抓著朱駒跳了進去。
整座閣中十分晦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從打碎的窗口透進一絲月光,視線更加糟糕。
陰暗的環境讓朱駒有些害怕,緊靠著悟澈和尚不敢說話,這座東閣他隻看見伊王進出過,自己深入其中還是頭一糟。
四麵牆上擺滿了書架,室內正中的桌案上還放了幾卷古舊的竹簡紙絹。悟澈謹慎的放下朱駒,他總覺得自從一進這閣中就有被人盯上了的感覺,小心探察了一下四周,什麽都沒發現。
悟澈升起了警惕之心,自懷中取出火折子擦亮,四處望了望,見到東邊靠牆的位置擺放了一條書案,上麵有個燭台。和尚湊過去一摸,臉色就變了,燭台上的蠟淚還沒幹涸,不久前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