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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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鳳笙睡了一會兒, 突然醒了, 感覺胃有點不舒服。

    她有胃疾,早就習慣了這種不舒服, 就靜靜地躺在那兒等它過去。

    拔步床四周懸著湖色輕紗帷帳, 有暈黃色的燈光從外麵透射進來, 小小的一方天地,隻有她一個人,十分安寧。

    平時她總是太忙,要麽就是有知春知秋在身邊, 鳳笙感覺似乎很久沒有一個人了。這種氛圍讓她難得心情沉澱, 就任大腦放空,什麽也不想。

    外麵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上的動靜, 隱隱還有丫鬟的驚呼, 鳳笙坐了起來。

    不待她出聲詢問, 突然帳子被人掀開, 一身中衣褲的魏王就這麽出現在鳳笙麵前。

    “滾!”

    小丫鬟連滾帶爬退下了。

    “魏王殿下……”

    “方鳳笙, 誰給你的膽子, 讓你總是忤逆本王?本王若是看中你, 那是你天大的榮幸, 你就該老老實實受著,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拒絕?!”

    鳳笙見過魏王發過不少次怒, 但他每次發怒最多的就是冷臉冷言, 頂多砸個茶碗踢個板凳什麽的, 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像被惹怒的凶獸。

    再說這種情況實在太尷尬了,她穿著寢衣,魏王也穿著寢衣,然後他跑來掀她的床帳子罵她。

    “魏王殿下,您要是想說話,看能不能容我去穿件衣裳……”

    後麵的話被打斷了。

    “你幹什麽!”

    鳳笙的嗓音都變調了,皆因魏王竟將她一把拽至胸前。

    宗鉞大掌搓了搓她臉上的皮肉,道:“那次你對本王投懷送抱,事後翻臉說本王企圖霸占臣妻,這次你假意醉酒,又是推崇本王又是貶低自己,就想讓本王知難而退。方鳳笙,你這隻狡猾的狐狸,本王可不是任你一而再再而三戲弄的玩意。”

    鳳笙臉色微僵,伸手抵住他:“我已經道過歉了,事過境遷的事,還有再提的必要?”

    “你覺得沒必要,本王覺得有。”

    滾燙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她縮著脖子躲,卻被他狠狠鉗著,不知何時她竟去了對方的腿上,大掌改為搓著她耳垂。

    這種舉動太親密,也太侮辱人,鳳笙渾身戰栗,說不出是怕還是窘迫。真當一個地位崇高的皇子不顧臉麵對她動強,不管是從身份,還是從武力上,她都不是對手。

    她腦子飛速轉動著,想辦法怎麽解決這一切。

    “魏王殿下,你也不想勉強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對不對?”

    “本王現在已經放棄跟你說理了,你說本王卑鄙無恥霸占臣妻,我如你所願。”

    “不不不不。”鳳笙潤了潤唇,道:“魏王殿下龍姿鳳章,英明神武,又怎會幹出強迫一個女人的事?”

    宗鉞冷眼瞧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絞盡腦汁試圖想說服他,像一隻掉進陷阱卻不自知的兔子。

    方鳳笙何嚐在宗鉞麵前這樣過,從來是伶牙俐齒,讓人生恨。他本是惱怒前來,也是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倒沒想對她怎麽樣,畢竟以他的自傲,還不屑去強迫一個女人,沒想到竟嚇到了對方,方鳳笙越是怕,他越是來了興致。

    “現在知道巴結本王了?晚了!”

    大掌滑至後頸,在上麵磨蹭著,鳳笙反手抓著他手臂,語速極快地道:“等等,殿下不是覺得我引火自焚嗎?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打賭?”宗鉞眯了眯眼,鉗著她腰的手臂突然長出手,在她腰間磨蹭了起來。

    鳳笙僵著腰杆:“是的,我們打個賭,若是我能做成那件事,從此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不得再重提,殿下也不得借此再為難我。若是我失敗了,隨魏王殿下處置。”

    ...   “隨本王處置?”宗鉞輕哼,道:“難道是本王所想的那樣?”

    “如殿下所想。魏王殿下,世上的女人千千萬,端莊大方者有,溫柔小意者有,嫵媚多情者有,可什麽樣的女人對男人來講,不過是一/夜/歡愉,過後便拋之腦後,沒有任何挑戰性。殿下可敢與我賭一把,成則握手言和,敗則雌伏承歡。”

    “雌伏承歡?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

    宗鉞輕笑出聲:“你很有自信?好,本王答應你。”

    “殿下不可暗中插手。”

    “本王絕不暗中插手。”

    鳳笙抬起手掌,宗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二人擊掌為盟。

    ……

    鳳笙終於鬆了口氣,那股勁兒也泄了。

    這才發現自己還坐在宗鉞腿上,忙從上麵下來,宗鉞也並未阻止她。

    她取下衣架上的外衫披上,一抬手,態度不卑不亢:“魏王殿下,我要休息了。”

    “翻臉如翻書!”

    不過宗鉞也並未表示異議,站起大步離開了。

    等他走後,丫鬟才瑟瑟發抖從外麵走進來。

    “你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鳳笙說。

    *

    既然魏王都答應了,鳳笙也未放過機會,次日就提出要離開的事。

    宗鉞並未同意,說三日後放她走。

    為何是三日後才能走,宗鉞不言,鳳笙也不好問,隻能耐著性子再等三日。

    這三日什麽也沒有發生,宗鉞也並未命人囚禁她,園子可以隨處去逛。若說怪異的就是每到用膳之時,宗鉞都會出現,兩人一同用膳。

    反正這個魏王之怪,鳳笙是從沒弄懂過。

    好不容易三日之期來臨,宗鉞並未失言,放了鳳笙離開,包括刀七等人。出了這處園子,鳳笙才發現他們就在揚州城。

    詢問了刀七和胡四娘,鳳笙才知道魏王並未為難他們,也是好吃好喝的待著,就是不能離開被關的地方。刀七也曾試過想突圍逃離,但看守他們的都是高手,他根本不是對手。

    刀七在這幾個隨扈中武藝是最好的,他都打不過,更不用說其他人。

    來不及多敘,鳳笙帶著人匆匆趕至和勾慶約好碰麵的客棧。

    他們離約定之日遲了好幾天,勾慶早已是不耐,正打算明日就離開的,幸虧人來了。

    勾慶詢問怎麽回事,鳳笙一麵觀察他的神態,一麵解釋是路上出了點小岔子。勾慶倒是挺關心她的,還詢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被鳳笙敷衍了過去。

    她能看出勾慶是完全不知情,那勾慶就不是魏王的人了。

    按下不提,先在客棧安頓下來,次日勾慶就帶著鳳笙去見了黃金福。

    黃家作為揚州十大鹽商之一,其富貴排麵自然非同尋常,鳳笙以為勾慶和黃家應該是合作關係,或者從屬。

    黃家為主,勾慶為從,畢竟鹽幫是賴以鹽商為生,誰知看樣子反倒是黃金福求著勾慶,對其極為巴結,連帶她也被人另眼相看。

    豪宴、美酒、戲台子,大抵知曉勾慶秉性異於常人,黃金福並未準備美人,反而把自己豢養的戲班子拿了出來。

    聽著戲台子上依依呀呀唱著戲,喝著茶,勾慶靠坐在大椅中,手隨著音調打著節拍。

    黃金福似乎有什麽事,離開了一會兒,鳳笙對其態度提出疑問。

    “他啊,確實有所求,你知道他們這些鹽商靠什麽掙銀子?”

    鳳笙當然知道,鹽商自然是靠鹽。

    勾慶搖了搖頭:“這鹽也分幾種,這也是我這趟帶你來見他的目的。說來也可笑,鹽商靠官鹽倒賠,反倒要靠私鹽補貼,可私鹽看著泛濫,實則都有定數。這些...數額於泰州來說,多不可計數,來源不可計數,實則出了泰州,便匯集成幾股,留到該流向的地方。他想要更多的,自然得求著我。”

    “不。”勾慶斜側過身子,頗有意味地看著鳳笙:“正確的說,現在該求著你才對。鳳甫老弟,現在泰州多出的私鹽可都在你手裏,可不是該求你?”

    鳳笙臉頰微僵,是為勾慶太過湊近的姿勢,也是因為他這話。

    難道說勾慶知道她暗中做的事?

    “求我?我與勾兄合作,我多大的能耐,勾兄不知?可萬萬說不上求這個字,實在過譽了。”

    “鳳甫老弟就別謙虛了。”勾慶抽身而起,坐直了。“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我可是在幫鳳甫老弟,別到時候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幫你。”

    這話已經說得很透徹了,勾慶定然是對她所做的事心中有數。

    其實鳳笙也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是走訪了一些灶戶,又研究了一些早年的書卷,獲知製鹽除了煎鹽法,還有曬鹽法。

    曬鹽法與煎鹽法相比,節省柴薪和人力物力,但從前朝開始,朝廷在各大鹽場中卻取用的是更費事的煎鹽法。

    鳳笙了解到所有詳情,也對為何煎鹽盛行,而曬鹽沒落,大致有個輪廓。朝廷對製鹽管製極為嚴格,兩淮采用煎鹽,福建等沿海地則是煮,不管是煎還是煮,都離不開器具。

    而器具都是以鐵製成,其重無比。例如兩淮的鹽場現在還使用的是盤鐵,這些盤鐵分成若幹等分,灶戶被編甲管理,每到煎鹽之時,灶戶拿著盤鐵聚集,又稱團煎。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在防止私鹽,而久而久之人們慣性以為製鹽還是以煎為主。另外鳳笙也了解到,曬鹽雖能省人力物力,但曬出的鹽苦,沒辦法吃,不如煎出的鹽味美。

    為了解決這一事宜,她重金請了許多上了年紀的老灶戶,集思廣益,又另辟地方給他們做試驗。她從泰州離開前,收到下麵人的稟報,他們已經找出最合適的鹵水配比,曬出的鹽雖比不上煎出的鹽,但也不比市麵上的鹽差。畢竟很多鹽商為了多賺銀子,少不了往鹽裏摻些雜質的。

    也就是說此事若成,她可以不計蕩地柴薪,大批量的產出更多的鹽。

    這也是她為何敢和魏王打賭的底牌。

    至於勾慶為何會知曉,他在泰州當地是地頭蛇,一些事情自然瞞不過他。

    “沒想到勾兄倒是消息靈敏,我這事情還沒做成,就提前走漏了風聲。”鳳笙佯裝苦笑道。

    “以前沒做成,不代表以後也做不成,我相信鳳甫老弟定然會心想事成。”

    “此事若成,似乎與勾兄並無益處。”鳳笙借著由頭,道出心中疑問。

    “怎會沒有益處?鳳甫老弟受益,就是我受益。”

    勾慶突然湊得很久,對著鳳笙耳朵說出這句話,她沒有防備,隻能被動接受。兩人的臉離的很近,鳳笙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就看著他的眼睛,想摸出對方的深淺,誰知勾慶卻對她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就不瞞鳳甫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天下的銀子一個人可賺不完,不如大家一起來賺。你忘了不管是什麽鹽,想運出泰州,都得經過我的眼皮子,所以我又何必去管它什麽來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