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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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鍾浩說確定華知縣不是現任奸細所害之後,齊氏依舊板著臉,什麽話也沒有說,可是其眼神中卻不經意的掠過了一絲驚慌,她情不自禁的靠近了賬房先生董文慶幾步。

    董文慶的臉上卻是臉色平靜異常,有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深沉,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徐推官和曹縣尉站在鍾浩的身後,聽到這位鍾通判自信滿滿的說他已經查明了凶手是誰和案情的經過,不由對他也是滿滿的佩服。

    徐推官和曹縣尉沒有懷疑鍾浩的話,鍾通判說弄清了凶手是誰和案情的經過,應該就是真得弄清了,不然他不會亂說的。在徐推官和曹縣尉看來,這當文官的都講究慎言謹行,沒有把握的不會亂說的。

    不過估計徐推官和曹縣尉打死都想不到,其實他們眼中的這個破案天才鍾通判其實也是一個半吊子不到的水平,靠著膽大的推測才敢這麽說的。他們眼前的這個鍾通判跟一向講究慎言謹行的標準文官,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可以說,鍾浩到現在還不知道大宋文官做官的套路。若是別的文官,沒有把握是輕易不會開口攬事的,大家大都是奉行中庸之道,以明哲保身、不出紕漏為重的。鍾浩這樣自己其實沒什麽查案的經驗,明明是半吊子水平,卻敢攬事的真的不多。

    因此徐推官和曹縣尉壓根就沒想到鍾浩其實根本是半吊子水平,還以為他既然敢攬此事,那定然是很有把握呢!他倆還很是佩服鍾浩的本事呢,這鍾浩年紀輕輕,卻是個通才,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很厲害的。

    鍾浩見眾人都是寂然無聲,沒有人反對和質疑自己的話,於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此案不但不是西夏奸細所為,而且這真凶就在你們之間。”說著,鍾浩的目光在內宅眾人臉上掠過去。

    董文慶聽了鍾浩的話,麵上波瀾不驚,神色如常的朝他拱拱手,問道:“那請問鍾通判,你是如何得知這真凶不是夏人奸細的呢?”

    鍾浩看了董文慶一眼,對他很是讚許。剛才鍾浩故意停頓一下,就是等有人發問,做一下這捧哏的工作,沒想到董文慶這麽配合自己。若是沒人發問,鍾浩還真些不好繼續往下表演。

    當下鍾浩微微一笑,道:“問得好,我就先把這個問題給大家分析清楚。若是夏人奸細來刺殺華知縣的話,那定然會派個強悍之人前來,那這刺客下手定然是非常狠辣,不會拖泥帶水。可是本官查看華知縣身上的創傷,從匕首刺入胸膛時的創麵來看,這刺殺華知縣的殺人者應當是第一次殺人。因此這匕首入肉時,凶手的手明顯有顫抖的痕跡。正是因為這樣,華知縣的創口裏有多處反複刺骨的磨痕挫傷,這正是凶手過於緊張,在匕首刺入華知縣體內,手一直在劇烈顫抖而造成。”

    聽了鍾浩的分析,徐推官和曹縣尉暗暗點頭,雖然他們對屍檢一道並不不是太精通,可是聽鍾浩說得似乎也很有道理。畢竟若當真是夏人奸細前來報複,潛入華知縣宅第殺人的話,自然會派出精幹強悍的好手來,絕不會派一個從沒殺過人的蹩腳刺客來!

    不過曹縣尉卻又也算是通刑名,知道鍾浩所說的這個事情還隻這一個佐證,還遠遠不能清除掉夏人奸細刺殺華知縣的幹係,不禁開口捧哏道:“鍾通判所說的這些倒是很有道理,但是隻是這一個佐證,鍾通判可還有別的發現嗎?”

    鍾浩朝曹縣尉拱拱手,很是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感謝他的捧哏,隨即對眾人道:“自然還有別的證據和發現。這另外一個就是華知縣被刺時,身上衣衫穿戴整齊。這也就是說,華知縣被刺時並沒有臥床就寢,試想一下,一個刺客突然出現在華知縣的正麵位置時,華知縣會做出什麽反應?”

    這次鍾浩沒有等人捧哏,便自問自答,很是篤定地道:“反抗,華知縣必定會反抗。但是在臥室之中,在下沒有看到任何激烈反抗的痕跡,甚至華知縣死的時候,連一點的掙紮的姿態都沒有,想想看,是什麽人出現在華知縣胸口正前方時,華知縣會沒有絲毫防備?這個人,一定是華知縣的至交好友,或是親近之人,更甚或是他的發妻。”說道最後,鍾浩的聲音變得幽邃深沉起來。

    齊氏聽到鍾浩說道殺華知縣的凶手,有可能是他的發妻時,不由得大怒,俏臉煞白的指著鍾浩發作道:“通判大人你休要依仗官威胡說,奴家可也不是你隨便能誣賴的,你且說說奴家為什麽要殺自家老爺?!再說老爺被殺時,奴家正在佛堂禮佛,丫鬟們都見了。”

    鍾浩見齊氏沉不住氣,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辯解,不由得改變了自己的說辭,單刀直入的道:“那如果華知縣是在昨晚被殺的呢?”

    齊氏不由的一怔,隨即問道:“老爺明明寅正三刻還傳出話來,要丫鬟們準備吃食和溫水的!”

    鍾浩微笑道:“如果說話的確實是華知縣本人,那齊夫人的嫌疑確實可以排除,但如果這話不是華知縣說的呢?”

    齊氏不禁惱怒道:“丫鬟們明明清清楚楚的聽到老爺傳出的吩咐,如何會不是老爺說的?”

    鍾浩望向董文慶道:“那或許這事兒就要問問董先生了!董先生跟華知縣相處時日長久,想要模仿華知縣說一兩句話,似乎不是難事吧?!”

    董文慶聽了鍾浩潑髒水的話,不由的很是憤怒,顧不得鍾浩的通判的身份,當麵反駁道:“那照通判大人這麽說,院裏上下人等都比我跟東翁時間長,他們豈不是更有可能模仿東翁說話?不知通判大人為什對在下看不順眼,這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鍾浩微笑道:“董先生不要著惱,本官也隻是推測,這樣吧,在下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眾人不禁一怔,一時轉不過彎來,剛才劍拔弩張的對峙,怎麽忽然又要講故事呢!

    這裏眾人以鍾浩這個麟州通判官職最高,既然他要講故事,別人也不好製止,因此眾人也隻能聽著。

    當下鍾浩慢悠悠地道:“昨夜華知縣因為有事情要跟齊夫人商議,所以下值之後去了齊夫人房中。而當華知縣來到齊夫人的屋內時,發現還有一個人在屋內。這個人是齊夫人喊來的,說讓他一起商量事情,也好幫忙出一下主意。華知縣覺得這個人跟齊夫人是親戚,又是自己心腹,有些事情一起商量一下倒是也不為過。而這個人一定是晚飯時分進來的,因為此時住在外間的丫鬟們,都去膳房吃晚飯了,所以沒人看到他進來……”

    董文慶聽到這裏,臉上微微有些變色。

    鍾浩淡笑道:“三人商談了一陣,最終商談定了齊夫人特地喊華知縣來商議的事情。這時這個人起身告辭,而華知縣一直對這個人很是客氣,這時便起身相送,而這時候,這個人回身向華知縣拱手,示意不要想送。

    突然,這個人藏在手中的匕首翻出,猛地紮入華知縣的胸口。華知縣想不到自己心腹之人,會突然置自己於死地,是以壓根就沒有任何防備。而當時這個人的心情一定很害怕,看到華知縣的胸口流出泊泊的鮮血來,手就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了。

    可是這個人知道,華知縣必須要死,所以這個人咬了咬牙,手上不斷地用力,顫抖的手死死地握著匕首狠狠的朝華知縣的胸口使勁……”

    鍾浩講起故事來,當真是繪聲繪色,讓人如同身臨其境,比之那些說書先生都不算差。若是眾人都知道這是在講述案情,說不定還會為他的講述鼓掌一番。

    鍾浩娓娓動聽地繼續道:“華知縣死了之後,因為這外間的丫鬟們已經都回來了,所以這個人並沒有出臥房,而是與齊夫人在一起在屋內,一直熬到了清晨。”

    鍾浩講到這裏,董文慶還算鎮定自若。但鍾浩雖是在講故事,可是明明卻是在說夫人齊氏和別人同謀殺死了華知縣,齊氏哪裏還沉得住氣,不由地指著鍾浩大叫道:“通判大人你需要胡說,這案子可是不是隻憑你一麵之詞便能定案!我家老爺怎麽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敢亂來,胡亂編造案情,奴家拚了命也要去京裏告你!”

    徐推官也不禁也有些擔憂的對鍾浩道:“通判大人,事情總不能單憑揣測,華知縣是齊夫人的丈夫,豈會勾結外人謀殺親夫?”徐推官怕鍾浩年輕氣盛,把事情弄得不好圓場,是以出言勸說。

    鍾浩朝著徐推官攤攤手道:“可是本官認為事實就是如此。夫人齊氏應該早就和這個殺華知縣之人有了私情。若本官猜測得沒有錯,他們二人想必經常借著在佛堂裏誦經的機會苟合在一起!或許,華知縣最近察覺了他們的什麽蛛絲馬跡,又或許他們想要謀奪華知縣家財,所以決定殺死華知縣。”鍾浩知道徐推官是為了他難以圓場,是以勸他謹慎一些,所以向他解釋幾句,以安其心。

    徐推官聽了鍾浩的話,知道很有可能這鍾浩確實有把握,當下便在一旁不再多說,聽著鍾浩講述。

    當下鍾浩繼續講著他的故事:“這個殺死華知縣的人很是狡猾。他殺了華知縣以後,寫上‘報仇雪恨’,故意誤導我們,再加上華知縣確實剛剛斬殺了許多夏人奸細,讓我們以為是夏人奸細所為。而在行凶的時間上,這個人也在故意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華知縣死的時間應該是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

    其實昨天夜裏,華知縣早就已經被他殺了,他們躲在臥房裏等了一夜之後,夫人齊氏先是故意如往常一樣,去佛堂裏誦經。這樣守在外頭伺候的丫鬟們並不會覺得有什麽異常。接著到了寅正三刻,臥房裏傳出一個聲音吩咐丫鬟們去準備吃食和溫水,這個聲音其實並不是華知縣發出,而是凶手所發出的。這個凶手與華知縣相處日久,要模仿華知縣的說話聲音和口吻,自然手到擒來。而丫鬟們不在意,也不可能聽出破綻。如此一來,丫鬟們也會認為華知縣死的時間應當是寅正三刻之後。”

    曹縣尉聽到此處倒吸了口氣,忍不住問道:“可是……可是這個人一直在房裏,也並沒有人見他溜出去,可是為什麽齊氏和丫鬟們推門而入的時候,不見這個凶手?”

    鍾浩微微一笑,道:“原本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也正是這一點,可是後來看到那麵屏風,卻是想明白了。這個人雖然在房裏,可是齊氏和丫鬟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躲在了屏風之後。屏風很大,躲到後麵不虞被別人看見。齊氏見了華知縣被殺,必定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吩咐丫鬟們去前院喊人。

    待到丫鬟們一走,這個人再從屏風中出來,與齊氏站在一起,如此一來,整個內宅已經亂成了一團,誰會注意到這個凶手呢?他們隻會認為這個人也是聽到呼叫後,不知什麽時候從自己的臥房來到了齊氏的房間。所以後來進來的少夫人馮氏等人才都是信誓旦旦地說,他們進房就看到了這個人和齊夫人在一起。”

    一旁的徐推官和曹縣尉想了想,若是換做了是他們自己,隻怕也會生出這樣的錯覺,隻是又覺得這位鍾通判的猜測實在是太有些天馬行空、匪夷所思了。

    鍾浩覺得自己的故事如今講到這裏,也應該收尾了,於是對眾人道:“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凶手到底是誰呢?”

    其實鍾浩的故事說到這裏,在場的眾人早就都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故事中說的是誰!這又是齊氏親戚,又是華知縣心腹,這樣的人在院中並不多,或者說隻有一個!

    於是,鍾浩話音剛落,院中的眾人齊刷刷的望向賬房先生董文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