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朝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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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一個身著錦衣的劍宗弟子嘲笑的看著下麵那幾個泥猴子在臭水溝裏打滾,一道劍光從碧潭分開,小喇叭一個懶驢打滾滾到岸邊,抬頭看著那個比自己大五六歲的男子。
“上宗,您需要**後跟的廢物嗎?我就是那個廢物,端茶倒水鞍前馬後什麽活我都能做,女人能做的活我也能做!”
鼻涕蟲將又要流到嘴裏的鼻涕用袖口擦幹淨,一臉期盼的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劍宗弟子。
說著,他還夾了夾屁股,做出一個扭捏而又惡心人的表情。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可惜了!”
那個錦衣少年輕蔑的瞅了一眼那個臭蟲,**後跟都不配,他不再多看一眼,仿佛會髒了他的眼。
“兩個月後,聖天子大赦天下!唯獨你們這些前朝餘孽不能饒恕!”
錦衣少年眉目一挑,神采飛揚之間帶著掩飾不住的跋扈。全然忘記自己腳下的這片根,在南朝病虎的鐵蹄下婉轉嬌吟。
南朝曾經有很多不可知之地,又有很多不可知之人,更有許多不可知之事!
南朝的這頭病虎終於在大夏的爪牙之下成為一堆破敗的骸骨,然後被所謂的有誌之士一刀一刀的剝皮削骨,伴隨著新撅起的大夏王朝,被掩埋在瓊樓玉宇之中,人聲鼎沸之下。
南朝聖主一揮手,指著天,不過爾爾,這天下終究還是螻蟻的天下,隻是螻蟻終究是螻蟻,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苟延殘喘的繁衍生息。
忠誠在這頭病虎倒下的一瞬間體現的淋漓盡致,也將一些把忠義孝悌掛在嘴上的君子炮烙的體無完膚。
於是,那些硬骨頭被龍虎山的人割掉耳朵,麵刺金字,而君子的道德則被大夏五馬分屍,道義應該不能死絕,但那些牆頭草卻被收割的幹幹淨淨。
“我的江山,到此為止!”大夏聖光太祖策馬揚鞭,一指,堪堪落在眼前的那座山上,山上蘊意十足的三個大字便被收入囊中。
塵封的往事讓很多人,很多事都會想一些不光彩回憶,有些人會深刻的記一輩子,有些人則選擇忘記,難以忘記,然後就真的忘記。
沒有人願意從這些往事當中取暖,或者是傷春悲秋,它隻是如新春發出的嫩芽,將壓在身上的青石板頂開,然後坦然的眺望著天空,至於寒冬秋雨,風吹日曬會不會讓他好過,天知道。
天刀就像是一塊被曬脫皮的老樹,像是一頭隻知道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牛,低著頭,一聲不吭,這個莊子,沒有天刀,隻有一個殺豬砍柴的屠夫。
秦天望著從天際飛走的少年,捏緊的拳頭怎麽也鬆懈不了,他跺了跺腳,將手裏的木槍扔在地上,一聲不吭的走了。
少時陳力希公侯,許國不複為身謀。
風波一跌逝萬裏,壯心瓦解空縲囚。
縲囚終老無餘事,願卜江南冉溪地。
卻學壽張樊敬侯,種漆南園待成器。
鼻涕蟲羨慕的看著那一道劍光,神色間卻帶著譏諷,羨慕的是飛天之能,譏諷的是無用之人。
“韓擒虎,夫子讓你去廟學朗誦詩文!”
“我不去,我要看傻子!”
“韓擒虎,夫子讓你去廟學朗讀詩文!”
那個柔弱的女聲終於提起十足的底氣,放下手裏沉重的木桶,指著小喇叭說道。
“朗讀詩文能彈指殺人嗎?”
“夫子說彈指殺人隻是小道,摘星奪月,羽化飛升也不算難事。”
鼻涕蟲撇了撇嘴,騙傻子呢,還有,那個進山的傻子到底什麽時候來。
“鐵牛,告訴夫子,五四經文,我早已爛熟於心,我要和秦傻子去等一個傻子。”
那個滿臉都是紅色胎記有些肥胖的女孩也不去追,隻是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的向著爛泥巷跑去。
“瞎子叔!”
那個瞎子果然是個瞎子,將地上散亂的木柴拾起來,然後一聲不吭的向著莊外走去。
爛泥巷不過百餘步,兩旁低矮的土牆上還有一些嫩枯草在搖曳,鼻涕蟲跟在秦天後麵突然開口:“那些該死之人把我們賣了。”
秦天的腳步一頓,隨後便恢複如常,隻見那討厭的聲音似乎不打算放過他。
“我,你,還有鐵牛,被賣給進山的這個傻子,也不知道那些老不死的收了多少錢財?”
“一文不值!”
“倒貼?”
韓擒虎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貓一樣張牙舞爪,而其旁邊十三歲的少年像一尊移動的雕像,古板,卻浩氣長存。
“你秦天作何打算我不管,但是,我韓擒虎乃聖人門下……”說著說著,鼻涕蟲用手撫摸著自己臉上的金字,聲音越來越小。
“磨洋工是我的強項,但是你這個傻子就不一定了,一點也不懂的變通,有時候我也在想,夫子那樣一個人,卻逼著我這樣一個人讀書,而你卻被那個瘸子成天折磨的死去活來!”
“為什麽?”
韓擒虎舔了舔流到嘴唇的鼻涕,一臉嫌棄的問道。
“因為你是南朝的最後一位,太師,太宰,太保!世間九成九的人隻配給你舔靴子。”
“看來那個傻子真的好命,他應該就是那最後半成的世間人!”鼻涕蟲洋洋得意的昂起頭,但眼中的那抹凝重絲毫沒有減退。
“秦上柱國,你說那個傻子會不會讓鐵牛給他暖床疊被,紅袖添香,萬一一時間要是起了興致……”
應該不會,鐵牛那壯碩的身子骨,還有那紅色的胎記,那個傻子應該不會那麽有眼無珠,韓擒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荒誕的想法。
小花僧足足花了半枚赤金銅錢才得到那個看門童子的放行,早知道來小湯山還要花錢,他絕對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從遜人峰到小湯山一共不到十裏,居然還有關卡,最為過分的是,那個奸詐的小子還敢勒索本典獄使。
與世隔絕的小湯山空氣變得稀薄,小花僧穿著明晃晃的典獄使黑色長袍,眺望著那個土黃色的小山包,先天道眼居然看不到任何天地元氣的存在。
這就是天刀老頭子所說的小湯山?小和尚嚴重懷疑自己上當受騙,趕忙轉身向著那個咬牙快速關閉山門的小道童。
“師兄,有話好好說,別關山門。”
“師弟,好說好說,過路費半個赤金銅錢。”
小道童張口閉口就是銅錢,說著便伸出手目光緊盯著小花僧的口袋不放。
小和尚目光不善的盯著那個臭小子,好漢不吃眼前虧,老子遲早讓你全部吐出來。
小和尚在心底撂了一句狠話,頭也不回的向小湯山走去,心裏琢磨著怎麽才能將此次損失補回來。
一想到自己這次一進一出花費的一整枚赤足銅錢,他的心裏就滴血,那可是整整白銀千兩啊,是他一個月完成考核的俸祿,就這樣被那個混蛋給敲詐了去。
小湯山景致讓看慣了青山綠水的小和尚眼中一變,滿目貧瘠,元氣稀薄。除了那顆茂密的大槐樹充滿生機,旁物充滿著遲暮的死氣。
小花僧目光緊緊盯著大槐樹下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形,大的少年站的筆直,就像一杆標槍,小的現在他身邊,扣著鼻屎,眼神不斷的打量著從山外走進來的那個錦袍少年。
“是個和尚啊?”
小花僧越走,越感到身體沉重,就像是有千鈞之力壓在肩膀,失落的情緒讓小和尚有些無所適從,無依無靠,寂寥,孤獨。
這是被拋棄的一座山。
千百年來,沒有人願意踏足這片土地,越是接近那個赤黃色的莊子,他的內心越是壓抑。
當這個小和尚涉足這片土地時,一個坐在屋簷下的先生望著這片被封禁的土地,古板,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山上的牽牛花居然開了。
“時來天地皆同力!”
小花僧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急不緩的走到大槐樹下,毒辣的陽光從茂密的枝葉間投射下來,落在堅硬的土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上百年老槐樹沒有落葉,依舊蒼翠欲滴。前朝聖人千年前於此布道,如今依舊不凡。”標槍一般的秦天把前朝兩個字說的很重。
“老槐樹一日不死,所以……這天下一日不出真龍。”
“大夏聖光太祖,一介布衣家奴,反噬其主,逆流而上,為人不恥……”
這位前朝兵家傳人目光悠悠,語氣一頓:“聖人不以其卑鄙,谘以當世之事,爾來一百二十一年矣。”
“聖道崩壞,今天下龍蛇四起,天道有其命損,聖人早夭,我前朝聖主逆天改命,神魂俱滅,如今,隻剩下這祖龍之地,還有一個先生,一個瘸子,一個瞎子,一個閹人。”
“祖龍之地被聖人封禁千年,南朝氣運十不存一,人有回光返照之相,一城一池亦有回光返照之相,最後的殘存氣運積累千年,除了眼前的大槐樹,就剩下我和擒虎還有鐵牛。”
韓擒虎習慣性的抹了抹鼻涕,神色間帶著鄙夷,和一個毛都沒有一根的小和尚談運勢,對牛彈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