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chapter 19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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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蕤的話一說出來, 淺栗色頭發的男孩子就收斂神色站好,臉上的表情刻意地做出毫無波瀾的樣子,跟剛才蓄勢待發準備打一架的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對於喜怒形於色的十三號, 閔蕤觀察這個男孩的時間反而要更多一些。

    他當然一眼就看出這個孩子是在行為舉止之間刻意地模仿自己,從說話的腔調到挑眉斂目的角度都有著他的影子,但是眉宇之間的那種英氣和凜然在他沒有經曆過閔蕤人生中那樣複雜的轉折之前暫時還沒有完全到位。

    心性和城府也沒有xiu lian到家,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來了。像是一隻為了在惡劣環境中自保而模仿狐狸的小羊羔, 平日在羊群中或許能夠憑著小滑頭占盡風光, 可一旦掉進狼群很快就會被吃幹抹淨。

    “如果你們兩位姿勢擺夠了的話, 請問可以回到原位了嗎?”閔蕤掃了一圈練習室裏盤腿坐著的少年, “哪位是十四號呢?”

    一個剪著西瓜頭的小男孩舉起手, 臉上還帶著圓潤的嬰兒肥,就連高舉著的手指都像是吐絲的蠶寶寶一樣肉呼呼的:“前輩, 是我。”

    閔蕤應了一聲, 對著他溫和的笑笑:“恩,去麵試吧。出門往右走西邊第三扇門。如果不知道哪邊是西邊的話, 就看門上的牌子。”

    小男孩抿了抿唇,還沒說幾句話就被冠上路癡的印象讓他有些不甘心地為自己辯白一句:“我方向感很好的。”

    “抱歉啊。”閔蕤把口罩摘了下來, 讓自己的身子坐的更加直了一點, 很誠懇地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祝你麵試順利。”

    小男孩從地上站了起來, 背著自己的小提琴盒,對著閔蕤鞠了一躬:“謝謝前輩。”

    這樣聽話可愛的後輩才是準練習生的正常畫風啊,這邊站在中央的兩個人明顯就是青春期的中二少年。

    閔蕤的笑意就在十四號小朋友走出練習室之後又收斂了下來。

    他不戴口罩的時候整張臉在練習室充裕的光照條件下被這些準練習生的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地全方位打量著, 眉眼就像是被3d打印機全維度掃描一般。

    但他在未完成一件事之前是不會去顧忌其他任何不相幹因素的。

    他為了給這群小子訓話鎮住場麵要擺出一副出道偶像的成功人士姿態,自然練習室裏其他家夥似有若無的打量對他來說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我記得公司發的麵試邀請函中有一份附件吧?裏麵除了有詳細的公司地址路線圖以外,還有麵試期間的行為要求。”閔蕤從地上站了起來,在他們兩人跟前站定,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離盡量讓他們的視線跟自己齊平,語氣並沒有凶狠的成分,“請問二位閱讀了嗎?”

    淺栗色頭發的男孩很快認錯,在閔蕤看向他的時候為了掩飾眼神中的情緒而低下頭去:“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

    閔蕤沒有應聲,轉而看向另一個咬著下唇的男孩,彎起了嘴角:“那你是沒有讀嗎?”

    “讀了。”男孩的聲音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他很不情願地蹦出這兩個字,可還是氣呼呼地,也沒有想著在前輩麵前要低下頭這些基本的禮節。

    閔蕤點點頭,目光掃過坐在原地雙眼發光看著這邊的金泰悙,又把視線重新投在兩個男孩身上:“你是幾號?”

    淺栗色頭發的男孩楞了一下,但很快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回道:“我是二十號。”

    “快到你了啊,”閔蕤點點頭,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現在這裏等著麵試吧。”

    十三號男孩的下嘴唇被他自己咬的快要泛白了,雙手緊握成拳頭,心想自己肯定要完蛋了。

    alex前輩在團綜裏表現出來性格就很腹黑,連隊內的實權閔允其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整過,自己肯定是沒戲了。今天實在倒黴,落選也就算了,很快連僅有的一點點臉麵都要被最崇拜的前輩給“落”了。

    “你願意跟我出來一下嗎?”閔蕤並沒打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這孩子一個教訓,“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嗎?”

    十三號男孩的眼睛裏已經開始泛著水光,聽到閔蕤的話,他咬唇點了點頭。

    閔蕤拍拍他的肩膀,從地上把他的包撿了起來順帶拍了拍飛塵,然後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背後領著他走了出去。

    “前輩,對不起。”十三號男孩在路上已經開始用袖子擦著眼睛,直到閔蕤把他帶進自己的工作室之後態度更加軟化,根本沒有剛才在練習室裏歇斯底裏的樣子,“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是我自己的原因才落選的。”

    閔蕤把他領進工作室之後從櫃子裏找出一個一次性的紙杯,見飲水機裏的水沒有了,又從地上單手提起一桶滿的桶裝水安在飲水機上,聽到他的話也沒有急著回複,直到兌了一杯溫水之後,他才把水杯遞給這個一直在擦眼淚的男孩。

    “前段時間工作室有人感冒了,餐巾紙都用完了。”閔蕤比男孩高了不少,站著說話對方要一直仰著頭,他便讓這個孩子坐在金楠俊的椅子上,他則坐在自己那張轉椅上,“你不要哭了,我這沒有擦眼淚的東西。大吼大叫很傷嗓子,先把溫水喝了再說話。”

    男孩吸了吸鼻子,把鼻涕吞進肚子裏。

    閔蕤把手機放在電腦桌上,他在路上的時候給任靜嫻發了一則短信請她去幫忙維持練習室秩序。

    雖然他沒有說什麽,但是十三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工作室的氣氛甚至還不如剛才練習室裏的。

    “你是哪項沒有合格?”閔蕤掃了一眼這孩子的顏,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評估。

    他們公司對練習生在顏值上的要求不高,田正國和金泰悙能進公司也是因為當時年齡小和潛力大,金碩真最初是以演員的標準進公司的。對一個組合來說,真正需要的是像金楠俊那樣一個絕對的核心領袖。

    但方時震還沒找到下一代的金楠俊,不然也不會這樣頻繁地麵試。

    更何況南韓那麽多年也就隻有一個全誌龍,從2013“男團地獄”年裏殺出重圍的也隻有一個防彈少年團,畢竟千裏馬和伯樂都可遇不可求。

    “我的聲音很好!但是就是舞蹈不行……”男孩說到前麵又有些激動地拔高了聲音,但在閔蕤沒什麽溫度的眼神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弱,最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在alex前輩麵前說自己的聲音很好,這不是大言不慚嗎?

    閔蕤覺得這個場合自己露出笑意很不合適,所以他刻意收住了嘴角的弧度,很認真地問他:“你說的聲音很好,是哪方麵?你想做rapper還是vocal?”

    聲音這個說法一聽就太籠統了,不過這孩子並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姑且情有可原。

    在那些公司的培訓老師跟前能夠昂著頭說出來的話,現在麵對已經出道的偶像前輩,男孩反而說的不太自信:“我想……我想兩個都試一下。”

    “你是想做團隊的ace?”閔蕤總結道。

    男孩很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口水:“是。我覺得前輩您又會唱歌又會rap真的很帥。”

    “我帥不是因為我是ace。”閔蕤耐著性子跟他普及生物常識,“是因為dna。”

    男孩忽然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剛才喝的水嗆在了喉嚨裏。

    閔蕤向前探身給他拍了拍背順氣,讓他把氣管裏的水咳出來,繼續自己的問題:“所以你在老師們麵前表演了什麽?”

    “我表演的是前輩們的《i need u》。”男孩看著閔蕤的眼睛,有些羞澀,他以為閔蕤會讓自己給他表演一段,:“我唱的沒有前輩們好。”

    “那不是當然嗎?”閔蕤覺得這孩子腦回路實在清奇,“我們發的是八個人的音源啊。”

    這傻孩子一個人又rap又vocal,效果當然沒有他們八個人各司其職發出來的音源好聽啊,這首歌又有那麽多的合音,他一個人又沒有八條聲帶。

    “你之前沒有接受過任何的專業訓練吧。”閔蕤見他又要咳嗽,用腳尖踮地把自己的椅子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想避開隨著他咳嗽噴灑出來的細菌,“從你剛才在練習室裏發火時的用嗓方式我就聽出來了。”

    這孩子都要把喉嚨喊劈了,聲音還沒有剛才閔蕤在練習室裏坐在地上懶洋洋的幾句話清楚抓耳。

    公司麵試,海選出來的當然要是最有天賦最有潛力的苗子。

    但擁有絕對天賦未經打磨就會唱歌的人很少,田正國、金泰悙、樸至旻和金碩真前期的vocal演繹實力都一直被詬病認為配置不如隊裏的四位rapper,就是因為他們雖然天賦尚可卻沒有在幼年時經過專業的發聲訓練,所以用聲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金泰悙的低音炮能夠唱出高音,那時他底子好音域寬,不過在live上又唱又跳還能保證不走音那就需要靠後天的大量練習和專業指導。

    田正國唱歌時的氣流聲作為他本人的一個標誌,同時卻也是發聲方式不夠正規的證據。盡管閔蕤也一直都很奇怪他不用傳統的發聲方式唱歌卻依舊能夠在現場很穩地保持著不走音,正是因此公司並沒有嚴格要求田正國改變自己的用嗓方式。

    而樸至旻和金碩真前兩年的不足是很明顯的,他們唱高音的方式對嗓子的傷害很大。

    閔蕤腦子裏過了一遍這些,看向男孩的時候麵上不顯:“你覺得自己在聲音方麵的天分很高,是有什麽依據嗎?”

    “很多人都說我的聲音好聽。”男孩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而且我覺得我跟著前輩們的歌自己唱也能夠唱完整。”

    “都是活人,不斷氣的話跟著唱誰不能唱完呢?”閔蕤很認真地看著他,隻是實話實說道,“你說的很多人包括專業的音樂人嗎?”

    男孩抿緊了嘴唇,他覺得很不公平:“我的天分是沒有前輩高,家裏的條件也不夠讓我去學專業的樂器和聲樂。我隻是覺得當練習生的門檻低,所以就想著來到公司了。”

    其實在麵試的時候那些老師說的話也不算難聽,隻是他當時並沒有像麵對閔蕤這樣以虛心受教的態度傾聽。

    對於家庭背景一般的孩子來說,除了高考之外,去首爾參加各大經濟公司的麵試也是他們改變命運的一種較公平的方式。

    哪怕對外觀光宣傳中韓國的每個城市都被包裝地好像影視劇裏的世外桃源,但實際上貧富差距懸殊、社會資源分配不均是每個發展中國家都存在的社會民情。

    首爾戶口對每個韓國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身份證明,但卻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縱然如此,絕對的公平也並不存在。

    就像有錢人家自然會給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同理,從小就學習樂理的孩子在環境的熏陶下對於音樂的領悟程度就是要比聽著流行歌長大的孩子高。

    “我不是這個意思。”閔蕤感受到他的口不對心,卻沒有放在心上,“如果是當年的我現在來公司麵試,我也不一定能夠被選上。人生是很漫長的修行,就像是你提著兩桶水走在路上,一桶是實力,一桶是時運。如果你的實力夠了運氣不夠,小心翼翼地護著這桶滿了的水走在路上仍不可能是一桶滿滿的水。而如果你空有運氣沒有實力,仍然沒有辦法在走到終點時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隻有你兩樣都擁有,不慌不忙地跋涉到終點,最終把兩桶水一起倒在缸裏,才會得到比你預想中的期待還要高的圓滿。”

    “前輩說的是親身體驗嗎?”閔蕤的話被男孩聽了進去。

    最初他之所以對結果不滿,不光是因為對自身期待和現實的落差,更多的還是在他回到休息室的路上所聯想到的一係列環境的不公平。

    在等候的練習室裏坐著的時候,他能夠感受到其他人對於他一身土氣打扮行頭的漠然。

    他家要是有錢送他學音樂,他怎麽可能還會甘心做一個小小的練習生呢?他又怎麽會想著來一家小公司呢?

    包括那個淺栗色頭發的小子,在看他的時候眼神中的那種優越感,讓他喪失了腦海中繃著的最後一根弦。

    閔蕤發覺自己或許跟小一輩的人還是存在代溝,自己的意思再一次被誤解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恩?你覺得我走到人生終點了嗎?”

    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誰敢當他的麵這樣應下來啊?

    男孩拚命搖頭:“沒有的事。”

    “恩。”閔蕤見他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了,也懶得再當人生導師,“你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又不是非要走這一條路,也不是隻有這一次機會。不過,想成功的基本因素還是要學會做人。”

    說到這裏,閔蕤頓了頓,又似笑非笑道:“凡事不要做的太絕,畢竟要是這家垃圾公司你麵試失敗了,說不定還有別的野雞公司收你,但可不是每家公司都能容得下一個不會做人的職員。”

    “對不起。”男孩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很誠懇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我當時沒有控製住自己。”

    閔蕤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無論是不是偶像,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都是一個人的必修課。而且作為人類,你是群居動物,在你自己情緒不好的時候,更應該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要是每個人落選都發一頓脾氣,你會怎麽想?”

    男孩把頭低了下去。

    閔蕤還有很多話堆在心裏,但是他沒必要說出來,又不是他生的兒子,他作為一個陌生人把話說到這一步已經算他多管閑事了。

    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人當然要有擔當,但是在那之前,比起認錯更重要的是要避免下次犯錯,以及自己不當的行為所給別人帶來的影響。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麽解決呢?”閔蕤問道,語氣裏帶上調侃,“雖然我們是垃圾公司,但是最基本的規則還是要講清楚。”

    “我會回練習室跟大家道歉。”男孩下定決心般說出這番話,這次倒不是低著頭了。

    閔蕤看著他的眼睛:“重要的不是你做什麽,而是你給別人帶來的影響。”

    男孩仔細琢磨了一下閔蕤說的話。

    “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說。這些話我也可以不用告訴你,要是你走出這扇門就發帖說我的黑料,那我也沒辦法。”閔蕤對他淡淡笑了笑,“不過人嘛,總是要做一些明知吃力不討好卻遵循原則的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哎,存稿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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