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覓得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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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南宮義散罷早朝,來到碧泉宮。笪貴妃告知南宮義,南宮烈已經回宮。聽說南宮烈發了高燒,流落民舍,南宮義心中甚是不忍,早前的怒火,早已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南宮義和笪貴妃一起,前去探望南宮烈。寢宮之內,檀木床上,帳幔低垂,南宮烈正躺著休息。王禦醫剛剛替南宮烈診了脈,正在桌邊寫藥方。

    見南宮義駕到,王禦醫慌忙跪倒在地,迎接聖駕。南宮義命他起身,關切地問道:“烈兒的病情怎樣,可要緊麽?”

    王禦醫道:“並不妨事,隻是偶感風寒而已。服幾劑藥,即可痊愈。陛下大可放心。”南宮義聽了,稍感心安。

    王禦醫將寫好的藥方交給肖公公,讓他隨自己到禦醫房配藥,煎煮好後再取回來。肖公公答應一聲,便隨王禦醫去了。

    南宮義走到床前,掀開帳幔。南宮烈已昏睡過去。隻見他麵容蒼白,嘴唇幹澀。南宮義輕輕摸了摸南宮烈的額頭,微微仍有些燙手。

    南宮烈睡得並不沉,此時不覺醒來。隻見父皇、母妃正站在床前,便想掙紮著起身。南宮義趕緊俯下身,將他按住,愛憐地說:“烈兒,你躺著別動。一會服了禦醫調製的藥,就沒事了。”

    南宮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都是兒臣不爭氣,讓父皇擔心了。”

    南宮義坐在床沿邊,看著南宮烈,臉上寫滿了慈愛。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烈兒,何尚書壽宴上的事,朕已經聽說了。朕知道,最近你心情不大好。烈兒,朕把你分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心裏也很難受。但是你要知道,身為一個男人,就要肩負起男人的責任。你懂嗎?”

    南宮烈聽了,雖說心裏很是不甘,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陛下,這件事就沒辦法挽回了嗎?烈兒還這麽小,陛下就舍得讓他離京,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麵吃苦嗎?”笪貴妃在一邊說道。情急之下,不覺滴下淚來。

    南宮義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笪貴妃,說道:“作為皇族的子孫,有些責任是逃不掉的。現在烈兒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垂髫小兒了。總不能一輩子讓他守在父母身邊吧。也是時候,好好鍛煉鍛煉他了。烈兒文韜武略,絕不在煦兒之下,這次鎮守邊關,肯定能夠一顯身手。”

    南宮義又回過身,慈愛地對南宮烈說:“烈兒,你放心,到了邊關,如果碰上什麽麻煩,朕一定幫你解決。這次正是你在朝中立威揚名的好機會,也讓朝臣們看一看,我南宮義的兒子,個個都是人中人鳳。”

    此去邊關,前途莫測,南宮烈心中極不情願。聽了父皇的這番話,南宮烈知道此事已是無法挽回,多說終是無益。於是便微微探身,說了聲“多謝父皇”。

    南宮義站起身,叮囑南宮烈多多休息,又囑咐笪貴妃好好照料,隨後出了碧泉宮。

    這邊笪貴妃坐在床沿上,想起南宮烈不久就要離開自己,很是難受,不停地拭淚。倒是南宮烈見了,反拿話來寬慰笪貴妃,笪貴妃才漸漸止住淚。

    不多久,肖公公將煎好的藥劑帶了回來,服侍南宮烈喝下。喝了藥之後,南宮烈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笪貴妃吩咐肖公公好生服侍二皇子,自己抽身回寢宮去了。

    再說京兆尹衙門裏,丁天舒聽說二皇子已經回宮,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就在同一天,莫名其妙的又是二皇子失蹤,又是顧教頭失蹤,整個衙門被攪得雞犬不寧。現在總算二皇子回宮了,張龍、趙虎、潘豹、董鼇他們,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

    遊子詣負責調查顧長林失蹤一事,卻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再加上不久前的柳半仙遇害一案,手頭的這兩樁案子幾乎毫無線索,讓遊子詣實在心焦不已。

    張龍、趙虎他們陸續回了衙門。隻見遊子詣一個人,在庭前的一棵銀杏樹下轉來轉去,時而緊鎖雙眉,時而緊閉雙目,時而嘴裏嘟噥幾句。地麵上落滿了金黃的銀杏葉,整個庭院裏隻聽見腳步踏在銀杏葉上的“沙沙”聲。

    “我們的遊神捕,遇到什麽難題了?”張龍笑著上前,拍了拍遊子詣的肩膀。

    “你說,顧教頭武功那麽好,京城裏,有誰能悄無聲息地將他劫走呢?會不會他犯了什麽事,悄悄地溜走了?”遊子詣盯著張龍,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還真說不準。可是,他一個禁軍教頭,能犯什麽事呢?如果犯了事,衙門裏不早知道了,還用得著咱們這麽費勁地查嗎?”張龍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也對。可是,人怎麽就會突然失蹤了呢?”遊子詣眼神裏滿是疑惑。

    遊子詣在庭前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張龍、趙虎、潘豹、董鼇一起圍了過來。遊子詣想了一想,對張龍他們說道:“不如大家沿著顧教頭回家的線路,分頭再去查查,或者能找到什麽線索也說不準。”

    趙虎道:“這個不難。我們兄弟四個現在就去,把顧教頭可能經過的街巷全部走訪一遍,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的發現。”

    遊子詣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就這麽辦。隻是辛苦大家了。”

    潘豹道:“沒什麽辛苦的,大夥不就吃的這行飯麽。”說著,四人向遊子詣拱拱手,出衙門而去了。

    整個下午,遊子詣呆在衙門,一直在思索這兩樁案件,可想來想去,怎麽也想不出案件的突破口究竟在哪裏。

    柳半仙遇害案,柳叔柳嬸明顯在隱瞞一件事。他們究竟在隱瞞什麽呢?會不會和柳半仙之死有關呢?還有,案發現場的那塊九龍會腰牌到底是誰的呢?會不會他就是殺死柳半仙的凶手呢?

    顧長林失蹤案,佟如海似乎也在刻意隱瞞什麽。顧長林送金國二太子出城,為什麽會那麽遲才回來呢?這段時間,他究竟幹了些什麽呢?

    思來想去,遊子詣感覺迷霧重重。欲待抽絲剝繭,一時之間,卻又無從著手。

    “遊捕頭,遊捕頭,你看——”遊子詣正在冥思苦想,隻聽見門外傳來潘豹急匆匆的聲音,聲音裏透著興奮。遊子詣迎到門口,潘豹正踏進門來,兩人險些撞個滿懷。

    “遊捕頭,你看,你看,這是不是顧教頭的印章!”潘豹說著,將手中的一枚印章交給遊子詣,“這是我在麒麟巷裏找到的。”

    遊子詣接過印章一看,隻見上麵果然鐫著“顧長林”三個陰文小篆。遊子詣眼裏閃著光,拉著潘豹的手說道:“走,我們到麒麟巷瞧瞧去——”

    原來,顧長林當日與兩個蒙麵人動手時,情知力不能敵,趁對方不注意,將隨身攜帶的一枚私印,丟落在了小巷裏,希望以此能留下一絲線索。果不其然,潘豹查訪到麒麟巷時,果然在青石道板上發現了這枚私印。潘豹並不認識小篆,隻覺得其中有個字像是“長”,於是興衝衝地拿回衙門,交給遊子詣辨認,不想果然是顧長林的私印。

    遊子詣和潘豹來到麒麟巷。潘豹撿到私印的地方,在麒麟巷的中段。遊子詣和潘豹分頭,走訪了附近的幾戶人家。有兩三戶居民聲稱,前一天的上午,聽到小巷裏傳出過格鬥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家嚇得沒敢出來瞧。

    “看來,顧教頭真是被綁架了。綁匪肯定武功了得。不知道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架顧教頭呢?”遊子詣和潘豹一路說著,離開了麒麟巷。

    此時日已西斜,遊子詣不準備再回衙門,他和潘豹半路分別。遊子詣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來到柳家。一來探望柳叔的病情,二來瞧瞧柳無傷。

    進了門,隻見柳無傷正在院裏給小鹿喂食。經過這些天的調養,小家夥已經完全恢複了健康,皮毛水光,精神抖擻。柳無傷剛剛從外麵割了些青草回來,小家夥吃得正歡。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柳無傷回身一瞧,見是遊子詣,便站起身來,關切地問道:“最近衙門發生那麽多事,你看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還不趕緊回去歇著,這麽晚了還過來做什麽?”

    遊子詣湊上前去,嬉嬉笑道:“一天見不著你,我回去哪裏睡得著呢?”

    柳無傷故意裝做生氣的樣子,沉著臉說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油嘴滑舌了!”

    遊子詣笑道:“碰上如此刁蠻的你,再不耍些嘴上功夫,還不被你給吃了!”

    柳無傷聽了這話,撐不住,也笑了起來。他拉著遊子詣,指著小鹿說道:“你瞧,歡歡現在情況不錯吧。再過一陣子,我就打算把它放歸山林去了。”

    遊子詣納悶地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放歸山林?難不成你也想吃齋念佛,放生積德?”

    柳無傷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出家做姑子去好不好?你是不是也要去當和尚?”遊子詣聞言,念起“阿彌陀佛”來。

    柳無傷道:“說點正經的吧。爹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哪有那麽多時間來照顧這個小家夥。再說了,小鹿畢竟不是小貓小兔,哪裏家養得住呢?倒不如把它放歸山林,說不定還真能讓它們母子團聚呢。”

    遊子詣關心地問道:“柳叔這兩天,一直沒有大安嗎?”

    柳無傷道:“今天比前兩天稍微好了一點。爹爹這病,時好時壞,真怕他撐不了多久。”柳無傷說著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遊子詣很是心疼,一把將柳無傷摟在懷裏,輕聲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我們進屋瞧瞧柳叔去吧。”

    柳叔剛剛吃過藥,閉著眼躺在床上,柳嬸正在屋裏收拾。聽見有人進屋,柳嬸回身一看,忙笑著招呼遊子詣在床邊坐了下來。

    柳叔睜開眼,見是遊子詣,聲音沙啞地低聲說道:“這些天,真是難為你這麽費心,跑了好幾趟。我這把老骨頭,怕是不中用了。”

    遊子詣尚未說話,柳無傷在一旁接口道:“爹,您怎麽又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您和娘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說著話,柳無傷眼圈又紅了起來。

    柳叔也有些哽咽起來,說道:“傻丫頭,葉落歸根,這是誰也逃不掉的宿命。爹爹現在隻有一個心願,就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把我們的傻丫頭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柳叔說完,又劇烈地咳喘起來。柳無傷急道:“爹,都這個時候了,您怎麽還說這些!”

    柳嬸說道:“傻丫頭,這是爹的心裏話。爹和娘就盼著能早日喝到你和子詣的喜酒呢。”

    柳無傷撒嬌地嗔道:“娘,連您也這麽說——”

    遊子詣站起身,拉著柳無傷的手,一起在床頭坐了下來,說道:“柳叔,您放心養病,等您病好了,我就娶無傷過門。我會一輩子好好對無傷的。將來,我和無傷還要好好孝敬您和柳嬸呢!”

    柳叔、柳嬸聽了這話,都很欣慰。倒是柳無傷站起身來,低聲說道:“誰說要嫁給你呢!”一溜煙,跑出屋外去了。

    柳嬸笑著對遊子詣說:“這丫頭平時大大咧咧,說起她的終身大事,倒害起羞來了!”

    柳無傷跑出屋,來到院子裏。這時夜色已黑,天空繁星點點。柳無傷在門階上坐了下來,抬頭望著星空,不禁想起古人的那闋《鵲橋仙》: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能不在朝朝暮暮?”柳無傷不禁癡想起來:“就像我和子詣,恨不得朝朝暮暮都能相見。若是一日不見,就像少了些什麽。可見古人的話,也是當不得真的。”

    不知何時,遊子詣在柳無傷身邊坐了下來。“無傷,你看,牽牛星和織女星多璀璨啊。牛郎和織女又要相會了。”遊子詣指著天上的繁星,對遊無傷說道。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一陣微風吹過,柳無傷凝視著浩渺的夜空,觸景生情,隨口吟起詩來。

    “無傷,你說,馬上就到七夕了,華皇亭的乞巧會那麽熱鬧,我們要不要逛逛去?”遊子詣擔心柳無傷著涼,脫下外衣,披在柳無傷身上,笑著問道。

    “這個是肯定要去的,那兒那麽熱鬧,怎麽能少得了本姑娘呢?”柳無傷看著遊子詣,心裏暖暖的。

    一輪朗月,斜掛樹梢,將遊子詣和柳無傷的影子,在地麵上拖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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