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難尋向誰問6

    金秋十月，正是香山紅葉最美麗的時刻。九歌提前三天就讓巧巧準備好了各種茶點，帶著奶娘、巧巧、四名家丁和一位車夫一大清早就上了路，和依依不舍的君之雲告別之後，完全沒睡醒的九歌直接窩進了馬車的被子裏，在奶娘的照看下再度進入了夢鄉。

    但還沒等到九歌入睡，熟悉的香氣就喚醒了九歌的神誌。但脆弱的身體比精神慢上許多，還沒等到他做起來，帶著些微涼意的手就已經鑽進了被窩，將九歌進來瘦了很多但依舊肉呼呼的小身體抱進了懷裏。

    九歌：“……你再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哦。”

    白河遺憾道：“好孩子，哥哥喜歡你呀，所以才想給你個驚喜。”

    不不不，這完全是驚嚇了。

    九歌堅定的搖頭：“絕對不要！”

    白河歎了口氣，他也不勉強，鬆開手拉著九歌坐起了身。九歌抬頭一看，巧巧和奶娘坐在角落裏雙目放空，對車廂中多出來的一個人完全視若無睹，默默地發著呆。

    “這個——”九歌指著奶娘道：“可以交給我嗎？”

    “這個？啊，這個是我的天生技能，恐怕沒辦法交給你。”白河搖頭道：“抱歉……”

    “沒有必要道歉。”九歌早就猜出了大概，本來就不抱什麽希望：“唔，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不想去香山嗎？”

    白河連連搖頭道：“不是，我很期待。隻是……”

    他看著九歌輕笑起來，他的笑是如此的美好，他的雙眼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麵，溫柔，動人，純淨：“人族的孩子，真的很好。”

    九歌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看，九歌你才六歲，六歲對吧。才是個位數的年紀，卻很聰明很厲害。還有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孩子，也是那麽小，卻又懂事又聽話。”白河輕聲道：“但是妖族的孩子至少要有十幾歲才能開智呢，性子又直的很，雖然也很可愛……”

    九歌歪頭道：“但是妖族活的很久，就算是沒有開智的幼童都擁有虎狼一樣的力量，我們卻都好弱好弱的呢。”

    白河隻是搖了搖頭，他眉目微蹙，什麽也沒有說。

    九歌看了他兩眼，幹脆打了個哈氣繼續躺進被窩裏睡了。白河想了想，幹脆躺在九歌身邊。馬車並不算寬敞，讓九歌一個孩童睡當然沒問題，但白河卻隻能可憐吧唧的蜷縮著，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舒服起來的樣子。他自然不會和九歌搶被子，而是伸出手攬住了九歌的身子，歡喜的將香香軟軟的孩子抱進了懷裏。

    九歌任由他動作，隻是在心裏覺得有點可惜。

    人族與妖族之間的淵源隨著時間的流逝在雙方之間刻下了深不見底的刻痕，哪怕喜歡人族如白河，也無法越過這道看不見的天塹。

    他們出來的早，尚未到中午，馬車就停在了香山腳下。

    香山位於古萊鎮北方，全稱為桃楓香山，山上種滿了大片的桃樹與楓樹，每到桃花盛放與楓葉紅遍的時候香山就會人滿為患，這也是為什麽奶娘初時為什麽會反對的原因。但是九歌完全不擔心這個問題。

    一如初見時那樣，白河剛從馬車裏出來，那大片大片的紅楓便黯然失色，滿目的亮彩反而成了白河的陪襯，更是讓九歌感受到白河那絕對可以排進魔君認知裏前十地位的絕世風姿。然而這樣一個人，從他出現一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到他們走上山腰，包括奶娘一眾人在內都對白河視而不見，他們聽不到白河的聲音，看不到白河身影，自然也不會覺得這樣一個大美人抱著一個大胖小子有多麽違和。

    屈家即使算上鄰鎮在內也是屈指可數富貴人家，早就有人提前圈好了極佳的觀賞場地。九歌不情不願地被白河抱了一路，直到到達目的地才總算是有了點心情遙望這漫山紅遍的美景。這場景固然是美的，卻無法讓九歌感到讚歎。凡人向往仙魔兩界並非沒有緣由，不同於這人界的靈氣稀薄，但凡在仙魔兩界生長的動植物皆是集天地靈力而生長的生靈，其美麗之處絕非凡間生物能比，他之所以會來這裏，一個是為了陪伴白河，另一個則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心過後，就是無聊。

    但所幸白河不覺得無聊。

    似乎是從未見過如此美景，白河之前的憂鬱一掃而空。九歌慢吞吞的喝茶吃點心，看著白河開心的四處漫遊，總算是從這萬紅中的一點白裏滿足了一下視覺的需要。

    白河沒多久就回來了，他和九歌坐在一起，靠著同一棵大樹。不同於九歌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白河在觀察，看著不遠處那些嬉鬧奔跑的小孩子們，滿眼溫柔，卻也滿眼複雜。

    “要是人族不會長大就好了。”白河說：“或者像是妖族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開智，幾十年的時間才能長大就好了。”

    九歌斜眼看他。

    “這樣……就不會那麽快的麵臨分離。”白河露出苦笑：“總覺得一眨眼睛，你就長大了，然後……”

    九歌嫌棄道：“不會的。”

    白河看他。

    九歌隨意道：“隻要你不要像故事裏那樣哇的一下把我們家給吞了，我就不會討厭你噠。就算別的妖怪是壞的，也不代表你是壞的。”

    白河笑了：“嗯！九歌，給我講個故事吧？”

    “嗯？”

    白河笑道：“九歌每天都能在外邊活動，總能知道不少故事吧？”

    九歌自從走遍了古萊鎮之後就很少出去了，不過既然是白河的要求，他想了想便道：“小雲到是前天給我講了個故事，內容是……”

    ——在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一位好心的農戶撿到了一條凍僵的蛇。他想要救助這條可憐的蛇，便將其放在胸口取暖。然後，蛇真的因他而活了過來，然後一口咬死了農戶。

    當然，九歌的口才極好，隻要他想，便能將這個故事繪聲繪色的講述出來，並且講得讓人身臨其境。末了，他玩笑道：“他們都說那蛇是蛇精變化的，我倒覺得可笑。若真是‘妖怪’，哪裏會被區區大雪給困住？”

    白河包住了九歌的手，低聲道：“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九歌一樣認為。”

    九歌卻笑了：“我倒覺得，那些人會這樣說，反而是知道那蛇不是妖怪的。隻是想要嚇唬小孩呢，讓他們對妖怪保持畏懼，知曉對妖怪決不能有憐憫之心噠。”

    便是講這個故事給他聽的君之雲，不都是因為前幾日他開口說了妖族兩句好話的緣故？

    白河握緊了九歌的手，轉過身瞧著九歌的眼睛鄭重道：“我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

    九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慢了半拍才明白白河的意思。他覺得很是好笑，但是麵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隻是點了點頭笑道：“好，我也一定不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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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白河笑了，但是並不是那種很快樂的笑，當然也不是那種不快樂的。九歌能感覺到對方是開心的，但是在湧起開心的同時，也有諸多的憂愁伴隨著喜悅一起包裹了他。

    九歌沒有說話。

    白河的憂鬱並非是擔心自己做不到，他在擔心九歌做不到，或者更準確的說，他不相信九歌做的到。

    妖物是純粹的，因為純粹所以執著，因為純粹，所以缺乏創造。

    人族是混沌的，因為混沌所以複雜，因為混沌，所以盈滿創造。

    白河想要相信九歌，但是他無法相信人族——或者說，妖族的記憶告誡著他，一旦長大了的人族，就再也不可相信。

    九歌看透了對方的心情，所以什麽都沒說。

    既然時間會改變一切，那麽用時間去證明也未嚐不可。

    到了下午時期，香山上的人就漸漸少了。在下三千世界，存在的幾乎全部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可以采用的交通手段多是馬車或牛車，耗費的時間自然也就長了許多。奶娘提醒了九歌一聲，示意回去的時候正好能趕上晚膳。

    九歌同意了奶娘的提議，轉過頭對白河道：“下個月去哪裏呢？我們去藍河邊釣魚怎麽樣？”

    白河眼中閃過喜色，隨即轉為凝重：“下個月就入冬了……”

    九歌奇怪道：“白河……要冬眠？”

    白河忍不住笑了，他摸了摸九歌的頭，正色道：“冬天我不能離開‘家’的。”

    九歌眨了眨眼睛，歪著頭道：“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白河頓了頓，溫言道：“抱歉，我不可以說。隻是如果我冬天出來的話，我的家可能會被毀滅，便是九歌的家……也可能如此。”

    九歌雖然好奇，卻也不多糾纏，隻是點頭道：“那明年開春，我等著白河。”

    白河笑了起來，他退後一步站在楓樹下，看著奶娘走過來拉住了九歌的手，一點點朝他遠去：“好孩子，我們春天再見。”

    九歌被奶娘拉著往前走，但依舊頻頻回頭看向離他越來越遠的白河。對方一身白衣站在鮮紅的楓葉下，便是腳底也是大片大片的紅色落葉，長發披散，眼若波光，而最瑰麗的是那張看遍三界也找不出多少可媲美之物的絕世麵容，而這些美好全部融合在一起，大概便是書本中所描述的“落花人獨立”了。

    奶娘好笑道：“小祖宗，若是喜歡，我們明日再來。”

    九歌終於回過了頭，淡淡道：“明日再來，可就沒有這樣的美景了。”

    奶娘笑道：“這楓葉至少還能紅一個月呢！”

    九歌搖了搖頭。

    他們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屈家，吃完晚飯後，君之雲照例拉著九歌去院子裏進行飯後的鍛煉，九歌從一開始的不情願到現在也算是習慣了。隻是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總是會閃現過白河今晨的表情。

    君之雲好奇道：“小九，你在想什麽？”

    “小雲，你有沒有什麽很想要、很喜歡的東西？”九歌突然道：“就是一直想要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甚至被告誡不可以觸摸的貴重物品。”

    君之雲搖搖頭：“我……不知道。”

    九歌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我想，若是有一日你突然得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這樣珍寶，會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麵對呢？”

    君之雲仔細想了想：“大概就是……”他偷偷瞄了一眼九歌，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大概就是，很喜歡很喜歡，但是反而不敢碰了吧。”

    九歌看向他。

    “不是我的的時候不能碰卻很想碰，但是真的屬於我的時候，可以碰了就不敢碰了。”君之雲認真道：“因為，要是碰碎了要怎麽辦呢，要是不小心落地了要怎麽辦呢，要是不小心弄髒了該怎麽辦呢？所以如果是我的話，真的得到了，反而希望好好珍藏保護起來。”

    九歌點了點頭：“那麽放著看的時候，如果不去觸碰打掃，很有可能會變髒的吧？那個時候會難過嗎？”

    “肯定會立刻弄幹淨的。”君之雲回答說：“但如果因為這樣弄不幹淨的話……肯定會很難過的。”

    九歌呼出一口氣來。

    ——果然不管在那裏，不管是哪一種種族，隻要擁有智慧，擁有知性，似乎都避免不了這種複雜啊。

    九歌停下腳步道：“累了，不想走了。回去教我寫字吧，最近遇到了一些生僻字。”

    君之雲讚美道：“小九真的是太厲害了，才這麽短的時間就學會了這麽多字！”

    九歌好笑道：“被譽為神童的你這樣稱讚我委實是高興不起來。”

    頓了頓，他笑道：“香山雖美，但是沒有你總覺得缺點什麽。過幾天我們再一起去吧，這次多帶點你喜歡的兔子糕。”

    君之雲開心道：“好的！”

    對於這件事，性格向來溫吞的君之雲難得著急一次，在晚上和九歌約好了考試結束後第三日就再去香山一趟。

    夜晚，九歌躺在床上難得睡不著了。

    說不上是為什麽，也或許是白天睡的多了，上山還是被白河抱上去的，完全沒有覺得累。

    他想了很多。

    紛亂的，複雜的，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許多事許多人，最後混混沌沌，幹脆放空了腦袋什麽都不想。

    以前遇到困難他都是這樣做的，放空了腦袋就什麽都不用煩惱，而他的煩惱都有禮魂為他解決。

    ——但是現在呢？

    “哥那邊是我自己作孽怪不得他。”九歌忍不住遷怒道：“楚辭你這混蛋，我又沒和你定下一年之約，你倒是趕緊發現我不見了啊！”

    不想回家和回不去家終究是不同的。

    即便“無盡苦海”的環境如何惡劣，那裏都是屬於白河的家。但是現在的自己，卻連回家也做不到了。

    說來好笑，在魔界的時候，總覺得一年的時間過的那樣的快，他還沒有做些什麽就被禮魂找了回去。但是當他真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在外邊逛蕩的時候，他卻很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粗長一點，下章老公出場~xd

    其實九歌會掉進輪回之井是陰謀來著，嗯。

    以及……最近留言好少，你們……你們不愛我了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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