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障目不見山5

    仿佛連老天都在幫助九歌一般，原本陰雲遮頂的天空在第二日被驕陽照亮，厚厚的雲層散去，露出了碧藍的天空。九歌照例與君之雲做完了晨練，一邊讓巧巧幫自己重新綁好頭發，一邊聽著奶娘絮絮叨叨地說著昨天的事情。

    在九歌他們離開之後，又有一個女孩被選擇了出來。而落雪門約五年一次都隻會選出一名七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的孩童收入“仙門”，本次也不例外，那女孩後來者居上，資質比之前選出的孩子更好，成為了最後的贏家。

    先不管幾家歡喜幾家愁，九歌雖然不耐奶娘近年來越發嘮叨，但無論奶娘如何孔武有力，都無法改變她是個女人的事實，九歌便是再不喜歡也老老實實地聽著，至於聽進去了幾分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收拾好了形容後便有仆人端上了豐盛的早點，因為屈家人各自晨起時間不同，所以早飯是在自己的房間用的。九歌剛剛落座，打完了一套拳的君之雲也走了進來，他周身氣息清涼幹淨，額頭上不見絲毫汗滴，除了衣襟和鬢發稍有歪斜之外完全看不出是做過高強度鍛煉的人。九歌一邊感歎對方水靈之氣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強盛，一邊又多少羨慕對方炎炎夏日也不會如自己那般熱的宛如脫水的狗一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便是晨練，比起他的一身熱汗，君之雲才更像是那個隻做了熱身運動的人。

    九歌看著不過年長自己一歲餘卻高大的多的君之雲，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君之雲不解道：“小九？”

    九歌挑眉道：“若是小雲再年長幾分，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呢？”

    君之雲：“……莫要亂說。”

    巧巧俏臉微紅，低聲道：“小少爺還小呢，您看您的八位姐姐們都長得如花似玉，你再大點，肯定也很漂亮。”

    九歌被逗笑了：“若是我也長得如花似玉，可就真了不得了。”

    再者說，不是九歌自負，上任魔皇與魔後的容貌便是在仙魔兩界也當屬頂尖，魔君九歌更是風靡兩界的大人物，便是這具肉身受到神魂影響再如何靠近曾經的容貌，也決計比不過屬於“魔君”那被無數靈氣灌溉過的身體。

    巧巧嬌嗔道：“小少爺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九歌笑了起來，他看向一邊悶聲吃飯的君之雲，故意道：“唉，也是，若是我不如花似玉一點，小雲怕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了。”

    君之雲險些被口中的白粥嗆到，他無奈的咽下了食物，搖頭道：“小九明知我不會如此。”

    眼見著君之雲要生氣，九歌見好就收，轉移話題：“說好今日去釣魚，這太陽這麽好，你可不許耍賴。”

    君之雲點頭道：“君子一諾，自無背棄。”

    九歌歎道：“你都快和四姐一個模樣了。”

    屈家四姐去年剛出家，如今已有二十歲了。

    君之雲：“……”

    用過了早餐，九歌拒絕了奶娘和仆從的跟隨，帶著釣具便和君之雲一起去往西城外的湫水河。兩手空空地九歌蹲在河岸邊望著不算清澈的流水，轉頭朝不遠處擺放用具的君之雲道：“今日的水似乎比往日渾濁許多。”

    君之雲自然是相信九歌的記憶力的，家中隻有自己知曉九歌乃是用兩個月的時間學會所有文字的天縱之才，對方定不會在這種事上產生錯誤。他靠近了水邊看了看，猜測道：“我看不太出來，大抵是昨日風大，水流變急，才稍有混濁。”

    九歌皺著眉，君之雲說的沒錯，這水比起前幾日時也不過稍有不同，變化輕的連素來心細的君之雲都不曾發現。這本是無傷大雅的一件小事，但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是錯覺？

    正思考著，君之雲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他招呼道：“小九，來。”

    九歌也懶得多想，古萊鎮歸屬於落雪門庇佑範圍內，橫豎也不會出什麽動亂，又何必多費心思。他離開河岸坐在君之雲身邊，初冬的天氣到底是冷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站著的時候雖不覺得，但是一旦靜下來坐在地上，哪怕隔著一層布墊，還是會有一股寒意從下方傳來。

    九歌正後悔自己的提議，身邊的君之雲就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九歌回頭看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汩汩熱意從對方的身上不斷傳來，幹淨，且溫暖。

    君之雲微笑道：“我有武功底子，讓身體發熱這種小事還是做得到的。”

    九歌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半響才從對方手中接過了釣竿，連魚餌都沒掛就這樣胡亂甩了出去。魚鉤擊在水麵上發出噗通聲，風輕輕刮過，九歌握緊了手中的竿子淡淡道：“你不必如此的。”

    君之雲掛好魚餌甩出竿，輕聲回答：“我一直在想，究竟要如何報答你才好。”

    “……”

    “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

    九歌冷哼道：“這是要與我劃清界限？”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知道的。”君之雲低聲道：“我隻是，真的很感謝你，所以能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我很樂意去做。”

    “不要這麽輕易許下無法完成的諾言，這可不像你。”九歌鬆開手任魚竿落地：“你要離開了？”

    “……”君之雲回答：“昨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這個冬天過完，我就十二歲了……我不能在繼續貪圖安逸了。”

    修真之途最黃金的開始階段，便是十二歲。

    九歌一手撐著頭看他：“自由的過一生有什麽不好的？”

    君之雲認真的搖頭：“這是我對父親和母親的承諾，也是我對自己的誓言。”

    九歌的目光轉移到君之雲胸口：“我一生中做的最錯誤的決定第二，就是昨天跑到南街去。”

    君之雲輕笑了起來，少年的麵目尚帶青澀，卻已俊秀極了：“那，第一錯誤的決定是？”

    ——自然是跑到輪回之井邊上被人推下來了。

    九歌嘖了一聲：“既然是錯誤，哪有隨便說出來的道理。”

    頓了頓，他拍上君之雲的後背朗笑道：“以後有機會便來找我，若是有出息了，說不定我會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啊，魚上鉤了。”

    “……”君之雲點頭：“嗯！”

    微笑難以抑製的出現在臉上，君之雲站起身雙臂用力一提。因為過於開心，他的力道明顯過大了。釣餌上的魚順著魚線的弧度在半空中劃了一道高高的弧線，在即將落下的那一刻，一個灰影突然出現，一口咬在釣餌上！

    “——！！！”

    九歌與君之雲二人同時大驚——君之雲自幼習武，力氣便是比之普通成年男性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竟然因為魚鉤上的巨大力道被帶的連走三步才勉強站定。抬頭一看，隻見一匹灰色的巨狼一口將君之雲釣上來的大魚咬成兩截，斷裂的魚依舊在跳動的，卻被穿刺在巨狼鋒銳的牙齒上不得逃脫，魚腹中的內髒與血汙頃刻之間噴湧而出，順著巨狼的嘴滴落在地，發出黏膩的聲音。讓人作嘔的腥氣與血氣順著風吹在九歌二人臉上，就和巨狼那灰色的眼睛一樣，傳遞這殺意與暴虐。

    九歌屏住了呼吸。

    如果隻是尋常的狼，他會驚訝，卻不會害怕，因為他知曉身邊的君之雲有多麽的厲害。但是此時，無論是他還是君之雲，都不能動，不能說話，甚至連發抖都做不到。他們被完全籠罩在巨狼的氣勢之下，身體脫離了神智的控製，屈服於本能的畏懼中。

    這隻巨狼足有普通狼的兩倍大，但是特異的並不是他的體積，而是它的眼神。

    ——這隻巨狼，是有知性的。

    這是隻妖！是人類的天敵！

    巨狼還在咀嚼這口中的大魚，碩大堅硬的魚頭在巨狼的牙齒下脆弱的好似蛋殼一般。仿佛是為了戲耍眼前的幼崽，那狼並沒有將魚肉吞入腹中，而是故意在齒間攪動著，任破碎的魚肉落在地上，不堪入目。它極為高興九歌二人的恐懼和色變，並以此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為娛樂。

    但是這樣單調的娛樂很明顯不能滿足巨狼的需要，它很快就覺得膩味了。這隻龐大的妖物一點點走進站在九歌身前的君之雲，眼神嘲弄的張開了血盆大口。破碎的魚頭掉落在地，細白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飛濺在君之雲淺色的長衫上，留下深深地印痕。可怕的大嘴一點點靠近君之雲，這匹狼妖仿佛在享受著獵物瀕死前的掙紮，給了對方足夠去恐懼的時間。

    九歌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也終於在這一刻明白了，話本上人族對於妖物的厭惡。

    白河確實是異類中的異類，對人族的鄙視與□□才是妖族真正會對人去做的事情。

    ——簡直就像是飛來橫禍一樣。

    自己要重新步入輪回了嗎？和君之雲一起？

    這一刻的複雜之情對於九歌而言也無法解答，魔沒有死亡之說，隻有魂飛魄散與身合天道兩種結局，輪回之井隻是他們鍛煉肉身的方式之一。他隻是不幸的命中了那千萬分之一的幾率掉落至人界，但歸根究底，他依舊與死亡無緣。

    但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有點害怕。

    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失去記憶重新輪回，不甘心自己竟然如此脆弱無力，不甘心自己還未做到想做的事情，不甘心如此才華橫溢的君之雲竟然會斷絕於此。

    這種強烈的不甘心讓他沉睡於靈魂深處的神魂劇烈的震顫，肉體也在這刹那受到影響爆發出恐怖的氣息。於此同時，依靠咬破舌尖終於能夠動彈的君之雲毫不猶豫的拽下脖頸上的錦囊，一把掏出了其中的寶物——那是一枚玉佩，成色碧綠極其美麗，上麵雕刻著連綿不絕的山峰與雲海。

    在離開錦囊的刹那，碧玉便散發出了一股極其純淨的靈氣溢散四方，甚至讓九歌因神魂爆發而開始混沌的頭腦都清醒過來。碧玉帶來的不僅僅是幹淨濃烈的靈力，還有那如磅礴川流一樣清正威嚴的可怕劍氣。那由玉佩衝出的劍氣甚至凝結出了白霧般的虛體，卻以雷霆之力劈向巨狼！

    那巨狼在九歌爆發的刹那就有所驚覺，君之雲的速度雖然快，身為妖獸的它更快！隻見巨狼向後一躍躲避劍氣，但那劍氣卻緊追不放，甚至隨著巨狼的躲閃改變劍鋒的方向。在幾個呼吸之後，妖獸慘叫一聲被那劍氣斬斷了一直前爪，它痛的嘶聲吠叫，眼見玉佩上有新的劍影再度凝結，當下再不猶豫依靠餘下的三隻巨足奔逃而去。

    巨狼雖然斷了一足卻依舊速度飛快，不過眨眼就消去了蹤跡，直到此時九歌才終於能夠動彈。時間從頭到尾不過短短十幾息，君之雲常年清爽的身上滿布汗水，這片刻的時間仿佛一生般漫長又恐怖，劫後餘生，便是在妖獸離開的此刻，他緊握著玉佩的手都忍不住顫抖。

    他立刻回頭看向九歌，白軟軟的團子已經坐在地上，臉色因神魂的暴動而燒的通紅，額頭上更是布滿了虛汗。但此時君之雲也差不多情況，他並未多想，伸手一把拉起九歌急急道：“快回去！鎮門有仙門的守護大陣，狼妖均是群居動物，不消片刻——”

    “來不及了。”

    “什麽？”

    九歌重複道：“來不及了。”

    渾身燒的難受，精神卻因為神魂的暴動而無比清晰。能感知的範圍擴大了十倍有餘，九歌此時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古萊鎮內發生的慘劇。

    “這個玉佩，還能用幾次？！”

    君之雲一愣，反射性回答道：“此乃天橫派至寶，並無使用次數……”

    “那快走！”九歌反手拉住君之雲的手腕，拚命邁出酸軟無力的雙腿，朝著古萊鎮飛奔而去：“家人！屈家人——”

    君之雲反應過來：“難道——！”

    九歌怒聲道：“現在整個古萊鎮內，全都是妖物！”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合一章~補上昨天的份！

    謝謝大家的關心，感覺昨天挺順利的，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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