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今晚不要再來。

字數:17652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婚盲最新章節!

    俊逸躺在病床-上,已經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隻因太過貪戀這一刻的幻境,他不敢睜眼,也不敢亂動,隻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用耳朵、鼻孔和感覺,去試探周圍的一切。

    自從七年前,離開海城,離開她,他的世界隻剩下一片海——那是所謂的父親給予他的使命和禁錮。

    在那一片蔚藍的大海裏,就算有著良好水性的他,在沒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想逃,根本就不可能。

    最初的兩年,他基本處於想法設法的離開中。

    那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去看看她,即便她會恨他,他也要遠遠的看她一眼。

    奈何每一次的潛逃,都會害死身邊的護衛,每逃一次,都會死一個人——因為看護不當,根據幫規護衛隻有死路一條。

    不記得有幾條鮮活的生命,因為他的出逃,而破散。

    最後他妥協了。

    也和當時掌權的父親約好:年滿五年,放他離開!

    前提是一定要在幫內有信服的功績。

    從那之後,他所有的汗水和努力,全部都在功績上,求的僅是一個離開,一個去看她們的機會。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契約隻剩半年的時候,他病了,病得那麽突然,徹徹底底的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從開始的牙齦出血、低燒和腹瀉,到最後的確認血癌。

    那那,他生命的綠光和空氣,全部被抽離了一般,甚至幫內還給他準備後事,那上好的梨花木啊,是他的棺木,也是一種葬在島嶼懸崖邊的懸棺。

    幫裏還有老婆婆,在一針一線的,縫製屬於他的冥衣。

    終究麵對這樣的結果,他妥協了,就讓他,那個在多年前,不顧心愛的女孩倒在血泊裏,而無情離開的男人,就這樣消失在世界的盡頭。

    後期,和大長老骨髓配對失敗後,他的生命隻剩下等死。

    一直以來,和上任霸主的女兒海寶貝的婚約,他是抗拒的,卻是從病重之後,他不再抗拒。

    看得出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是喜歡上他救來的海洋兄弟,也罷,剛好幫規允許下任霸主迎娶上任霸主的妻子,他就順水推舟一次。

    以身體抱恙為由,要求他看中的好兄弟,替自己走一回婚禮。

    卻也正是這場以‘成全’為目的代婚,不止改變他好兄弟的人生,同樣也讓他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遇當年的女孩。

    才知道,他的好兄弟,其實叫沈衍衡,是她的大哥。

    瞧,世界就是這麽巧,不止再相見,自己還是她大哥妻子的堂哥,這是怎樣的一場錯亂?

    捐肝,他的確是抱著撲死的心。

    以為會死在手術台上,但進手術室前的女孩,勾起他太多太多的回憶。

    以至於讓他在麻藥打進去之後,所有的記憶,隻停留在那一段絢麗的青春裏,不願意再醒,不想去管身外的所有,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所以隻想停在夢裏。

    開始的夢,隻有他一個人在回憶。

    忽的,在耳畔竟響起了那一首‘秋天不回來’,還有她細碎的聲音夾雜在內。

    那一瞬,深陷夢中的他是那麽的激動和緊張。三天三夜的講述,他的心,他這個人,從激動到平靜,再到現在這一刻的不可思議。

    夢裏,一切雖是七彩,卻飄渺虛幻。

    就像此時此刻,響在他耳畔的聲音,真實的讓他緊張,又不敢睜眼確認。

    他怕睜眼,一切還是夢。

    他怕睜眼,身旁的母女會立馬消失,就算不消失,也怕她們會離開。

    她的性格,他太清楚了。

    所以醒來的幾個小時裏,俊逸一直呆著,聽耳畔有天籟般的嗓音說,“媽媽,你來睡一下,藍藍在這裏守著,看著你和爸爸。”

    ‘爸爸’這個相當陌生又揪心的稱呼,讓俊逸心疼,狠狠的疼。

    卻是下一刻,又聽那女人低低的‘嗯’了聲,那麽的疲憊和沙啞,他感覺疼著的心,又被誰給握住。

    手心和後背,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挺直也生疼。

    有細密的汗水冒出來的時候,是玲瓏乖巧的藍藍,拿毛巾過來擦試。

    隱約間,俊逸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她睡了?睡著了?

    他是不是可以睜眼,確定確定這是夢還是現實?

    殊不知,就在俊逸忐忑的時候,眼尖的藍藍發現了什麽,歪著腦袋,托腮一眨不眨的盯著。

    一秒,眼皮動沒動?

    二秒,好像眼皮在動!

    一分鍾過去,貌似鼻梁上,她剛剛擦過的汗意,又冒出來了。

    七歲多點的藍藍,心疼媽媽,不敢叫醒她,隻是湊著小腦袋,好像聽醫生說過,要是發燒病情就會加重,這一刻,她不要爸爸發燒。

    小小的額頭低過去的時候,衝刺在俊逸鼻腔裏的,除了奶香還是少許,屬於方方的味道。

    記憶裏的她,從不用香水,但身上卻莫名的異香。

    這樣的香氣,是他今生都不敢忘的。

    不敢大呼吸,俊逸暗暗地,暗暗地吸取著女兒身上的香氣,卻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臉頰上,那麽的真實。

    一下他就激動的睜開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藍藍湛黑的大眼裏寫滿了驚訝。

    為防止她發聲,俊逸迅速捂住女兒的嘴角,做了一個禁語的手勢,情不自禁的笑。

    可能是孤兒院的五年,讓藍藍過早的早熟,即便是俊逸沒說什麽,她已經會意,並保證不會發聲,然後指了指餐桌前的保溫桶。

    做了一個很香的手勢,讓俊逸喝。

    乍醒來,是真的沒胃口,可俊逸還是點頭。

    女兒的心意,他怎麽舍得讓她失望?

    瞧著藍藍的同時,他餘光轉向了一旁沙發裏的那抹身影。

    七年後,她烏黑的墨發,還是過肩下一點,那麽柔順光澤,因為微縮著,他看不見她的臉,隻能隱約猜出她很瘦,也累極。

    一身冷硬的黑色職裝,替代了當年的蓬蓬裙。

    腳上的鞋子也是職業感十足,不再是當年少女都愛的粉。

    七年過去,她由青春靚麗蛻變成性感冷豔,這樣的她,和此時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他們有著不可取代的紐帶——藍藍。

    從查出血癌,他的世界的灰暗了,除了無盡的牙疼、腹瀉和打針,就是習慣感染和發燒。

    都說現代醫學技術在不斷的發展,甚至昨天不能治愈的病種,今天就有可能控製並延長時間,可究竟能延長多久,誰也不知道。

    七年前,她15歲不到,是19歲的他毀了她的人生。

    七年後,她22歲多,嶄新的人生剛剛開始,而他雖然才27歲,可人生已經所剩無幾……

    思及此,藍藍再遞盛有骨頭湯的勺子過來時,俊逸搖頭拒絕了,他低低在她耳邊交待了什麽,雖然她才七歲多,卻和當年的她一樣聰慧。

    少頃,藍藍點頭,表示明白了。

    “媽媽,媽媽~!”她很快放下瓷碗,來到媽媽跟前拍打著。

    方方迷糊的睜眼,“怎麽了?”

    藍藍有些嫌棄,“媽媽,你身上都臭了。”

    “呃?”方方扯著袖子聞了聞,可不是臭了怎麽著,“那我們回家吧。”

    “我在這裏守著!”藍藍搖頭,表示舅舅沈衍衡已經在來的路上,晚點他們一起回去。

    “你呀,人心鬼大!”盡管又困又累,可方方還是不放心女兒,一直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門板被推開的一瞬間,果然是大哥沈衍衡,這才放心離開。

    其實沈衍衡一直沒離開,進門之前,他已經安排妥當。

    這會方方一走,隨後吉安和其他醫生便進來,對乍醒來的俊逸進行全麵係統的檢查。

    考慮到血癌有遺傳的可能性,又對藍藍進行了係統的檢查,結果令人欣喜:藍藍一切正常,沒有白血病的跡象,未來隻需要多留意就好了。

    聽到這樣的結果,俊逸開心之餘,眉頭瞬擰。

    沈衍衡看出什麽,把藍藍托付給吉安,再一次回到病房。

    入眼看到的俊逸,果然在出神。

    “怎麽,想逃?”兩年的相處,他們太熟悉。

    俊逸也知道瞞不了他,實話相告,“海…應該叫你沈衍衡沈先生,別人不知道我的情況,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之所以支走她,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按道理說,我是巴不得你逃,最好逃得遠遠的。”但這三天三夜的不停歇,讓沈衍衡意識到,妹妹心裏,自始至終都有這個男人的位置。

    即使她恨了他七年,但那恨的開始,也是愛。

    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妹妹對這個男人的恨意,他這個做大哥的,再清楚不過。

    然而妹妹那邊剛有轉機,這個男人開始成全了!沈衍衡握了握拳頭,那因為用力而發的咯嘣聲,在宣誓著他心底的怒意。

    “不想再耽誤她?”如果不是在醫院,他一定好好的教育教育他,“那麽,當年又為什麽招惹她?”

    一提當年,俊逸隻有沉默。

    無論是什麽理由,又無論有多少條理由,都無法抹去,迫使她倒在血泊裏的事實。

    那樣的一筆記殘忍和無情債,是他窮極一生,都不可能償還清的。

    一句‘對不起’,他根本就沒有臉,沒有勇氣說出。

    通常每一聲對不起,在說出來的時候,都想、甚至奢望得到一句不客氣或自己本身心裏上的安慰,可麵對她,他不敢奢求,隻要她安好。

    “沈先生,謝謝你。”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哥哥,之所以能有現在的藍藍,這樣堅強的她,一定也是因為有他的支持和鼓勵。

    或許,冥冥中,就是命。

    是上天給他機會,讓他在兩年前,意外救了他。

    原來這一份因果,早在七年前,就已經簽定!

    “你是她大哥,是她最敬重的大哥,她向來最聽你的,沈衍衡,我現在想求你。”俊逸輕聲道。

    “求?”沈衍衡眯起危險的眸子,“說來聽聽。”

    “把藍藍帶回去。”俊逸說,“今晚不要再過來。”一晚,隻需要一晚,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之後,在這個世上,就再不會有俊逸或李學長這個人,對吧!”俊逸沒說出的話,沈衍衡冷冷的補充也冷笑,“為她好?”

    “……是。”

    “你又知道了,是真的為她好?”

    “……”俊逸啞然。

    “七年前,你按你的想法,做出了自認為,是為她好的決定,一如大長老逼迫你一樣,後來究竟是不是為你好,你這裏應該再清楚不過!”現在的俊逸太虛,虛到打不得,沈衍衡的怒意,全部都化在指尖。

    他狠狠的戳著俊逸的心髒,“現在又自認,是為她好?你憑什麽以為是為她好?你了解她?又以什麽樣立場,站在什麽角度在為她好?

    俊逸,作為方方的大哥,你以為你還能在她的世界裏,自由橫行第二次?

    你把她當成什麽?你把藍藍當成什麽,想一走了之?

    你敢確定,在未來的某年某月某一天,她會看不見你的墓碑?以她的個性,不管恨也好怨也擺,你這樣的做法,不叫成全,那叫自私!

    早在阿媽住進軍區醫院,進行各項檢查的時候,你不是沒認出我來,就算當時你不知道我和方方的關係,但‘沈衍衡’這三個,你確定沒聽過?

    既然不想打擾她,當時在天台,你就不該吐血,引起她的注意!

    既然是成全,那麽你今天就不該醒,既然是為她好,七年後,你就不該出現,既然已經出現了,成不成全,退不退出,都由不得你!

    從這一秒開始,你若敢有一絲一毫的不配合,我定拿四海幫的所有來陪葬,不信就試試看!”

    聲音落下,那立在俊逸床前的挺拔身影已經離開。

    全程給予他的機會,也就是那一句請求。

    其實後麵他還有很多的話,要和這個叫沈衍衡的海洋說,想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畢竟方方離開他以後,還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那裏會想,這個男人強硬起來,留給他的隻剩下配合治療——也正中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奢望。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麽一個他,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這一刻的違心,天知道,他的一走了之下了多少決心,心裏又有多痛苦?

    -

    沈衍衡離開病房後,直奔吉安辦公室。

    曾經他以為血癌,距離自己的生活很遠很遠,卻沒想到,有一天害怕了。

    這樣多的變數,比起兩年前他被中毒感染,還要驚上三分,也為了跟死神奔跑,很快做了配比。

    首先第一位的大長老已經不成功,為排除誤診的可能,還是依照程度,對他和俊逸進行了配比,和之前在四海幫的結果一樣,不行。

    第二位的宋一海,又是因為剛剛手術,風險大不說,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了。

    接宋夏過來檢查的時候,沈衍衡內心做了很長時間的掙紮,最後忍痛、內心麻木的將這個笑容燦爛的女人接來做配比。

    等待的時間,從來沒有這麽煎熬。

    一方麵在自私的,期盼著,不配比。另一方麵為了小妹的幸福,他在祈求,可宋夏肚子裏的那是三條小生命,鮮活的生命。

    就這樣,站在長廊盡頭,沈衍衡指尖的煙,根本就沒斷。

    聽到結果‘不配比’的那一瞬,有幾秒他腦袋是空的,無法形容這一刻的真實感受。

    吉安感同身受,急道,“有一個是配比成功的,五項都符合。”

    沈衍衡一怔,“她是個勇敢的孩子。”

    是的,藍藍骨髓和俊逸配比成功,當然這一切是背著方方和俊逸進行的。

    兩天後,沈衍衡接到俊逸的電話,“沈先生,我想了想,請你給我一次,自私的機會!”

    “晚了!”說完,他就掛了,為了做配比,他通過多層關係,才把方方調出市,換回是俊逸的想通不錯,但力度還不夠。

    這兩天以來,別說方方和藍藍,就連大長老以及宋一海都沒出現過。

    整間病房裏,隻剩下他自己。

    每個黃昏和黎明,他一遍遍的回憶著,方方在的景象,總期盼著誰還會過來,哪怕是護士也好啊。

    但誰都沒有。

    一時間,俊逸開始亂想了。

    那顆乍醒來,隻剩下成全的心,以被沈衍衡說教以後,好不容易掙紮著,決定自私一回,被拒絕、回複成‘晚了’的時候,他開始了各種亂想。

    又在打不通沈衍衡手機時,按著床頭的警鈴,請求醫生,一定要求求他。

    他不想死,他還要見他虧欠的女孩,就算她不會原諒,也要守著她,保護她和他們的女兒!!

    聽完,吉安眼睛一眯,“你身體目前的狀況可是一般啊!”

    “我可以調理、鍛煉,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配合你們做術前準備!”這一刻的俊逸,雙眼黑亮不再潰散,神情飽滿不能狼狽,那份想要努力,和死神拚搏的信念,特別的濃烈。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接下來的一周,俊逸的體能得到很好的恢複,然而,在決定移植的前一天,他身體又開始了反複的發燒。

    似乎是求生欲,亦或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感染,他態度是樂觀、向上的。

    經過三天的殊死拚搏,體溫降下來,各項指標也符合手術要求,是真正準備移植造血幹細胞,俊逸才知道骨髓取源於不到八歲的女兒。

    這一天,剛好是六月的最後一天,距離藍藍上月的生日,僅隔一個月。

    手術很成功,不是吉安主刀,是軍區院長親自上陣。

    八月中旬,也就是農曆的鬼節,移植後情況一切良好的俊逸,轉出無菌艙,大長老協同宋一海前往墓地,祈求護佑俊逸,也順帶祭拜梅月爾。

    九月初,俊逸身體在各項指標達到正常的時候,轉出icu監護。

    十月初一,正好是國慶節,待產的陸蔓,經過一夜的陣痛和呼喊,生下兒子——沈國慶。

    一個六斤八兩,和沈舒航很像的臭小子,母子兩人在一周後,和俊逸同天出院,礙於方方還沒真正原諒俊逸,出院後,他臨時和大長老,一起住進菠蘿館。

    一時間,原本略有些空寂的菠蘿館,好像變得慢慢擁擠開來。

    正好與之相連的地皮,除了方家別墅,就是兩處偌大的公園和豪宅區,宋一海是動用了好些關係,最後總算如願,買下。

    打通後,想要串門,也僅僅是幾分鍾的路程,特別的便捷。

    開始,在俊逸病後,準備出院的那段時間,大長老原本還想著回四海幫,奈何出院後,俊逸不願你也再回海上漂泊,也是大長老老了。

    經過俊逸的這一次病重,他卸掉了權心,慢慢地把權力交托給了凡姐。

    幾個月下來,菠蘿館總是苦盡甘來,算是兩喜外加陸蔓是三喜迎門,這天宋一海瞄準了機會,想再趕著另外一喜臨門時,再添上一喜。

    意外的被沈衍衡給拒絕了,“宋夏呢,不論過多久,她都是您的女兒,這件事不急於一時,她現在經不過任何影響,抱歉了。”

    就這樣,把宋一海認女的想法給堵回去。

    沈衍衡說完,起身要走,又被宋一海給叫住,“是這樣的,上次開庭沒去,明天林遠航是二次開庭,你們要不要聽一聽?”

    “如果是當場槍決,我義無反顧啊!”沈衍衡打趣,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菠蘿館門口的車裏,雲少寧早已經等候已久,見沈衍衡出來,他很快發動車子等待著。

    近期大家都在為俊逸的事情忙碌,他雖然沒露麵,可是也累得夠嗆。

    幾天前,張聿的公司無緣無故的將要破產了,是張聿的助理跑來求救,才知道張聿已經內空了,為查清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已經幾天沒睡好。

    砰的一聲,雲少寧沒抬頭,也知道沈衍衡上車了。

    抓起副駕駛座裏的十幾份文件夾,一股腦的丟向後排,“諾,具體財務、業務往來數據你自己看,籠統來說,導致張氏企業麵臨破產的,是一家叫做‘榮耀’的公司。

    這家公司是上周一成立,周二到周四成功挖去張氏員工上百名,又利用周末的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奪張氏六成以上的客戶。

    導致張氏人員補充不急,又是合同接連丟失,在銀行方麵迅速失信,才會財務赤字。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也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法人雖然和方力榮沒有直接的關係,但通過夏天逸最近幾天的跟蹤,發生兩人私下接觸頻繁。

    再有夏日集團,有兩名業務骨幹,目前就職於他們公司,我猜方力榮想借著俊逸手術,然後嫂子又快生了,在你精力分散的時候,想一舉拿下!”

    沈衍衡嗯了一聲,告訴雲少寧先去公司。

    看著手上的文件夾,他眸底閃過別樣的淩冽,看來五月底,他對他的警告太輕了。

    以至於外公還沒真正宣布繼承權,他這位名上的義父就開始不淡定了,如果不是顧忌到母親,哪裏還有警告這一說,直接付諸行動了。

    隻是上周和外公的談話,明明在書房,很隱蔽的地方,他又怎麽知道,外公想在三胞胎滿月的時候宣布繼承權?

    偷聽的可能幾乎沒有,難道是裝了竊聽器?

    思及此,沈衍衡拿了手機,很快給外公發了信息。

    這時,雲少寧也提醒,“沈總,夏日集團快到了。”就在路口不遠,兩分鍾的車程。

    “股東會,一小時前,下達的?”見雲少寧點頭,沈衍衡思索著,看了眼手機屏幕裏的時間,“你現在調頭,去方家!”

    具體去方家做什麽,雖然沈衍衡沒說,但雲少寧很清楚。

    自小他倆亦兄亦友,可以說是沈家將他養大,他太清楚重感情的好友,這一刻一定是想看看沈阿姨.

    咯吱!

    快到方家別墅,雲少寧忽然停下。

    瞧著後視鏡裏,那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說,“沈總,你看那邊,記者?”

    順著雲少寧所指的方向,沈衍衡入眼看到,站在方家別墅門前的石獅子後麵,一身運動服打扮,卻手裏捏著相機,時不時的拍上一張。

    因為她沒開閃光燈,方家的門崗根本就沒發現。

    眼看著日上三竿,小記者正壓了壓帽簷,準備去車裏小睡一會,打算下午和晚上再繼續守著的時候,忽的相機繩一鬆,下秒吊在脖裏的相機已經易主。

    對於這樣的小菜鳥,根本就不用沈衍衡出馬,雲少寧一隻手就能輕鬆搞定。

    礙於門崗有人,小記者不敢大聲,隻能低低的瞪眼,“你給我拿來!”

    雲少寧懶得和她廢話,高高的身子不踮腳,小記者都搶不回,更不用說,他還舉高了相機,打開一看,前幾張照片的確沒什麽,後麵幾張可就驚呆了。

    “不想死,就給我閉嘴!”不由得,雲少寧直接扯著她,塞進了副駕駛。

    “幹什麽幹什麽,青天白日的,搶劫、非禮,強——”沒說完,在接觸到沈衍衡的鷹眸時,小記者瞪眼也閉嘴,結巴道,“沈,沈總!!”

    認出人來,小記者激動也無法壓製的緊張,臉頰騰的紅了,“沈,沈總,您好,我是陽光報社的實習記者,我叫……”

    “給你,我的獨家,相機拿來!”沈衍衡伸手,等待著小記者的抉擇。

    片刻沉默,小記者很識務的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把相機乖乖的交到沈衍衡手上,她說,“這是我在酒店的朋友,特別給我的獨家,我仰仗著它轉正呢。”

    “還有備份?”沈衍衡問。

    “沒,沒有。”小記者搖頭,見沈衍衡二話不說,熟練的拆了內存,想阻止的時候,駕駛座裏,雲少寧直接遞了名片,“沈總回來,還沒接受過獨家,你賺大發了!”

    “……謝謝。”身為媒體人,她自然再清楚不過,特別是對前一段時間,那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神秘沈太太,更是好奇至極。

    沈衍衡取了內存卡,還相機的時候,給小記者吃了定心丸,也提醒她保密,一雙本就淩厲的眸子,在重新查看內存卡裏的東西時,更加陰鷙。

    母親和方力榮認識,大約是在山城。

    具體哪一年記不太清,隻記得他當時正巧轉業,意外在路上幫母親搶回錢包,一來二去的混熟了。

    和張聿真正簽字離婚的時候,方方已經12歲多。

    正是因為方力榮踏實,又有從軍的經曆,是個正直實幹的男人,母親才會再嫁於他。

    即使當時的他很平凡,沒有所謂耀眼的家世,還是無義反顧的在一起,這些年以來,外公不是沒給他什麽股份或升職。

    他一直默默的,表示從基層幹起。

    猶記得,初進夏日集團,他是以保全的身份進去的。

    慢慢的一步步,混過了後勤和業務,最後才到銷售部,那時才知道,原來老實人的他,口才相當的不錯,此後又一路直銷售總監。

    他好像越來越慢,倒勝在品行端正,即使在銷售崗少不了各種應酬,他還是潔身自好。

    母親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說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但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好色、亂來。

    當時指的就是方力榮有了現在的榮耀,也沒拋棄糟糠之妻,但現在的這些照片呢,長期在酒店包下套房,圈養女大學生?

    “少寧,調頭,直接去公司!”

    -

    夏日集團。

    自從兩年前,因為沈衍衡出事,沈越無心管理,把公司的大小事宜移交給方力榮後,他儼然已經成為公司的董事長。

    從前沈衍衡管理的時候,董事長的職位一直空著。

    現在從上到下,到方力榮的稱呼,全部改為董事長。

    固定的周一例會,已經形成多年,時間基本是上午十點,從前怎樣尚且不談,自從沈衍衡死而複生之後,總有太多太多的聲音,令人心煩。

    從剛開始的欲言又止,到最近明目張膽的提醒,仿佛指責,他這個管理了兩年的董事長,不邀請沈衍衡參加會議,是多麽的狹隘。

    瞧現在呢,已經十點一刻了,大公子還沒到。

    麵對在座的諸位,方力榮笑道,“可能是沈總最近事多,應該——”話沒說完,會議室門板哐的被踢開,迎麵走進來的,不是沈衍衡又是誰?

    感覺,隻是兩年之隔,卻是鬼門關走了一遭。

    於是嚴謹的例會,瞬間成為敘舊的場所,即使是他這個董事長還在場,各個部門主管和公司元老,還是有恃無恐的和沈衍衡交談。

    好像他們才是親人,好像在沈衍衡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有多刻薄。

    “咳咳!”方力榮的幾聲咳嗽,成功引起眾人的注意,也有意識到在會上,這樣敘舊有些過分,紛紛安靜了下來。

    唯獨鶴立雞群的沈衍衡,還站在門口,冷眼瞧著端坐在主位的方力榮。

    彼時方力榮的左右手邊,沒有任何一把空位,再往下為此而坐,都是依據股的多少而順延的。

    狹長的會議室,和方力榮對立的位置,剛好靠近門口。

    方力榮指向那個位置,邀請沈衍衡快快入座。

    “不急。”沈衍衡的慵懶,剛好給有心人消極怠工的錯覺,又是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敲了敲門板,“方董,借一步說話!”

    稱呼的是方董,而非董事長。

    方力榮臉上倒沒表現出什麽,隻是一口官方的敷衍道,“大家都等忙的,已經等了一會,再讓大家等,不太好吧~!”

    “是嗎?”這一刻的沈衍衡,忽然邁步。

    左手依舊抄兜,右手高抬,扯著領帶,左右鬆了鬆,明明臉上的表情和動作都是斯文也紳士,偏偏給人一種來勢洶洶的錯覺。

    坐在方力榮右上邊的總經理,一下站起來。

    然而沒等發問,沈衍衡已經用左手胳膊肘,搗過去的同時,也來到方力榮麵前,那原本扯著自己領帶的右手,頃刻間轉移到方力榮的領帶上。

    就見沈衍衡猛得一緊,方力榮那邊立馬一陣幹咳,“你——”

    “我說借一步說話!”打斷方力榮,沈衍衡明目張膽的扯起他,又在剛才那位想試圖阻攔的總經理再一次站過來的時候,他猛地加深對方力榮領帶的拉扯。

    四目相對,有濃烈的迫人氣息,在沈衍衡眼裏流轉。

    看著攔截他的人,他道,“你確定,還要繼續阻攔?”說著,沈衍衡手上又是突然用力,瞬時就見方力榮臉頰瞬紅。

    即便方力榮從軍過,可也隻是普通的戰士,又加上年齡的原故,哪裏是正值壯年,又有特種兵經曆的沈衍衡的對手?

    為擺脫眼下的窘迫,他和事佬的說,“別激動,你們都不要激動!”

    起因就是他,還反過來圓場?

    沈衍衡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扯著領帶,對守在門口的雲少寧說,“不要任何人,闖進來打擾我和方董的談話!”

    哐的一聲。

    是隔壁的休息室,猛地被踹開,也合攏。

    休息室內,還沒等方力榮質問是怎麽回事,忽然小腹一疼,跟著被一腳踩在地上。

    那個在他眼裏,隻有傲氣,沒有多少真本事的富二代,名義上的義子,忽然抬腳,竟然敢以下犯上的,踩向了他的臉頰。

    這樣的屈辱,方力榮哪裏能忍,“沈衍衡!”

    他低吼著,想掙脫,奈何沈衍衡腳下再一次用力不說,也在抬起的一瞬,目標直奔方力榮最寶貴、脆弱的部位,猝不及防的踢上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