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為什麽呀？”溜到了舌尖打了個彎又給她一下咽了回去。

    周依依看得出小娃娃臉上的糾結與抱歉。也許是因為她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所以總是很敏感地就能捕捉到別人的情緒和態度變化。

    人總是要有切身經曆，才能真正體會別人的痛苦等情感。周依依明白這種尷尬境地的難受，所以才總想著在別人遇到相同問題時自己能盡力伸把手。

    於是，她對著小娃娃伸出一隻手，以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來打消小娃娃的糾結結跟抱歉。

    “不能說名字……那我就叫你小包子好了。肉乎乎的，白白胖胖，你就像小包子一樣可愛！”

    粉嫩嫩的小嘴巴張成了心型，小娃娃一臉呆萌地看著她。

    周依依調皮地一眨眼，主動牽住小包子肉乎乎的小手，拉著他一邊走一邊說：“哎呀呀，馬上就要吃飯了啦！我們快點回去吧，我已經餓得不行啦！”

    小包子被她牽著手愣愣地跟著一起走，耳邊周依依還在不停地自言自語：“不知道中午都有什麽好吃的？不知道有沒有紅燒魚啊？小包子你喜歡吃什麽呀？我最喜歡吃紅燒肉了……”

    她就像是一隻自由鳥，嘴裏嘰裏咕嚕地不停說著話。別有用心的聒噪，其實隻是為了讓小包子不那麽尷尬。

    小包子聽得忍不住幹咽口水，好像忽然有點餓……

    剛剛的不知所措慢慢轉變成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這感覺有些像是喜悅，又有些像是感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其他的什麽……悄悄悄悄從小包子心底浮上來，漸漸充滿了整顆心。

    “小包子……小包子……小包子……”

    不停地喊他。

    一直聽一直聽，好像很自然地就對這個稱呼有了最自然的反應，忽然地就喜歡上了這個剛剛才誕生的新稱呼。

    小包子扯動著嘴，想要笑，又想要克製著不能笑出來。可發自內心的喜悅又哪裏是能掩藏得住的？

    終於，他忍笑失敗，兩邊嘴角高高地揚了起來。忍不住又去看牽著他手的那個人，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流淌著清澈澄淨的光華。

    兩人去淨房，花了比正常多一半的時間。

    老人擔心小包子和周依依獨處時不小心說漏嘴，忘記了他的交代，目光緊皺地一直盯著門外。心想著若是他們再不來，自己就要親自去後麵找人了。

    焦急地等待了好一會兒，終於見到剛剛出門的兩個人姍姍回來了。

    “過來。”

    兩人一露麵，老人就對著小包子招手讓他過來自己身邊。讓他沒料到的是，小包子聽了他的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跑過來，而是抬頭看了眼周依依。

    老人眼一眯，視線自小包子身上滑至旁邊某一處，眉頭一擰，臉上迅速劃過一抹訝異跟疑惑。

    小包子的手被周依依牽住了。

    周易也注意到了這變化。

    出門前還很生分的兩個人，回來時卻變得很親密。

    這麽短的時間，兩個人的關係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意外之外，周易頗有興趣地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周依依，心裏奇道：“不知這丫頭使用了什麽法子？”後來又一想，“說法子應該談不上，這丫頭要是會變了法子的與人套近乎，也就不會一直這麽傻乎乎地過日子了。”

    周依依並不知道在座的兩個人心裏各對她有了一番暗自較量與評價，她隻是對著小包子點點頭，鬆手對他道：“快過去吧，你爺爺在叫你呢！”

    小包子聲音軟軟地“嗯”了聲，對著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然後才跑到了老人身邊站著。

    老人一拂袖，不著痕跡地將小包子擋在了身後，有意無意地隔開了他和周依依他們的距離。

    周依依也坐回到了周易身邊。剛一坐下，周易就探過身子，靠近她關心道：“好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依依的屁股都還沒坐熱呢，臉就先熱了，心下又羞又氣道：“這個人怎麽這麽沒眼色啊！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麵上還要強做淡定，隻可惜演技功夫不到家，一口小白牙咬得嘎吱嘎吱脆響，聲音就跟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硬硬道：“嗯——！”

    周易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是又哪裏惹到小丫頭不快了。心下疑惑，就又坐直回了自己位置，一邊回憶一邊不解，好像沒有哪裏惹到她啊……

    老人在一旁暗暗旁觀，將一切動作盡收眼底。

    女娃娃倒是心思單純，一眼就能看明白這個人是什麽樣一個人。男娃娃就心思深得很，四兩撥千斤信手拈來，根本看不出他是怎樣一個人。

    老人吹了吹胡子，又移開眼去。

    午飯終於好了。

    “父親，讓客人們都來花廳用飯吧。”

    二進院子裏走出來一位素衣素裙的美麗婦人。一頭青絲盤成團發，發間別著一朵青白相間的布絹花。明明是很樸實無華的簡單穿著，卻難掩婦人通身的端莊秀氣。

    不同於老人持續到現在的冷漠和小包子第一眼見到他們時的害怕，眼前的這位婦人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笑容親切和善不攙一絲假，讓看得人也跟著不由心情平穩。

    周易先起身，不知他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禮數，一套一套做得無比熟練，對著婦人拱手施禮：“有勞夫人了。”

    明明是很常見的動作，在他做來卻又有種別於他人的高貴氣質。

    老人眼含打量地看過去。

    這個年輕人渾身上下都像是戴上了一層又一層麵具，你根本看不清麵具下的真實到底是什麽。

    婦人側身回了一禮：“小公子不必客氣。”

    “咦——？”

    突然地打岔。

    眾人同時看向發聲之人。

    隻見周依依正牢牢盯著婦人的臉，眉心都擰成了一道小山峰，一會兒目露疑惑，一會兒又變成了思考。

    婦人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是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其他人聞言同時看向婦人的臉。小包子還跑了出來，好奇地仰頭盯著婦人看。

    周依依搖頭道：“沒有。”

    婦人笑一笑，剛要說話，周依依緊接著道：“是頭上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