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有東西？”

    “嗯。”

    周依依擰著兩道小細眉邁著小步子跑到婦人身側站住，然後抬起右手指著她耳後某一處。

    婦人側過臉仔細地看著她，見她目光認真不由也被帶起一絲好奇心，手順著她手指的指向摸向自己耳後，碰到一件物事。

    “這個？”

    婦人取下發間唯一佩戴的裝飾物，那朵藍白相間的布絹花。

    “嗯。”

    周依依的視線隨著婦人的手取下花而落在了她手上。

    “這個花……”

    周依依言語未盡地看著婦人。

    她一臉的欲言又止，明明是有很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這麽突然發問。一個人糾結了老半天，把自己糾結成了一張小苦瓜臉，最後蹦出來一句：“真好看。”

    眾人蒙。

    “……”

    婦人顯然也是被她的反應弄得愣住了。等回過神來，麵上笑容愈加和藹。絹花捧在手裏，遞到周依依眼前，語氣裏藏著不為人知的心傷與回憶。

    她說：“是我夫君親手給我做的。”

    原來是她丈夫給她做的啊，那就應該隻是長得相似了。還好還好，她就說嘛，世上哪裏有這麽多巧合的事！幸虧沒有貿然問出口。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眨眼功夫，周依依心裏思考了好多事，到最後疑惑解開，長舒一口氣，臉上表情都跟著輕快起來。不同於剛剛的僵硬詞窮無頭無腦蹦出來一句真好看，周依依這會兒是真心開始讚美起婦人手中的絹花來：“哦，原來是叔叔給您做的呀！叔叔的手藝可真不錯！”

    周易斜眼睨過去，心中好笑道：“誰是你叔叔？”

    “好了好了，都去用飯吧，用完了飯，都給我趕緊走人！”

    老人開始催促眾人。

    周依依害怕地看著老人，婦人攜了她的手，另一隻手也牽過小包子，抬頭還對周易說：“小公子請隨我來吧。”

    周易道：“有勞。”

    一行人來到花廳，花廳要比堂屋小上一圈，中間擺著一張八仙桌，四周放有四條長凳。

    八仙桌上早已擺好了菜肴碗筷，一進門還能看見桌上的菜肴還冒著熱騰騰的氣。

    周依依本來就餓了的肚子被這菜香和菜相給刺激的更餓了。

    “不必多禮了，坐下趕快吃，吃完了趕緊走。”

    老人的態度始終如一的不待見他們，連吃飯也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趕人。

    周依依心裏有一丟丟小委屈，不明白這位看著並不凶的老爺爺為什麽偏偏就對他們這麽凶。

    周易不像周依依，從頭到尾都是坦然自若，絲毫不介意對方是何態度，是何想法。他有自己的想法，並且也始終在按照自己的計劃好的來行事。

    “老丈，請。”

    老人板著臉看周易，到底還是先坐了。

    “夫人請坐。”

    婦人笑笑，牽著小包子在身邊也坐了。

    周易這才坐下，照應著周依依坐在他身側。

    無人動筷，周易似乎並不急著吃飯一般。

    老人仍舊板著一張臉，眼神卻比先前要緩和了不少。老人先動了筷，周易這才拿起筷子。

    婦人瞧見，無聲笑了笑。

    眼看著大家都開始動筷吃飯，周依依忍不住問道：“不等人了嗎？”

    周易看她，其他人也看她。

    “還要等誰嗎？”

    婦人以為他們還有同伴。

    周依依奇怪道：“不等叔叔回來再一起吃嗎？”

    話音剛落，廳內頓時安靜一片。

    老人的臉上劃過一抹傷痛，婦人也跟著垂下了眼，小包子瞪著大大的眼睛盯著她，眼眶卻慢慢變紅了。

    周依依心裏一驚，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她是哪句話說錯了呢？不管是哪一句說錯了，錯了就是錯了。周依依抱歉道：“對不起。”

    周依依是無心之言，婦人自然不會責怪她。真要怪也是怪自己，是她沒有說清楚，才讓對方產生了誤解。

    “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夫君……他已經過世了。”

    周易注意到，婦人說這話時眼裏流露出的除了追憶與傷痛之外，還多出了一絲自責、害怕與憤恨。不光是婦人，就連老人眼中閃過的情緒也比單純失去親人的傷痛要複雜的多。

    回憶起丈夫，兒子的過世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平常不該有的情緒反應？

    看老人與婦人年紀，想必已故的男主人應當正值壯年吧。正值壯年就不會是自然的衰老死亡。

    病故？

    病故的話為什麽婦人眼裏會有憤恨？

    事故？

    事故的話為什麽老人眼裏會有害怕？

    是自殺還是他殺？

    周易靜靜看著眼前一切，心中若有所思。

    這家人乃至整個未央鎮都被一層神秘籠罩著，沿路走過才發現，這裏的每個人都給自己裝上了一身的假麵具。為什麽要戴著麵具冰冷的生活？是為了隱藏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

    其實他在來這裏之前就算到未央鎮裏有異，但也隻算到有異。至於為何異？有何異？卦象看不出來，他也算不出來。所以他才會選擇走這條沒人走的路，為了來到這裏親自看。

    現在看來，這一趟他是來對了。

    “過……過世了？”

    周依依瞪大眼，顯然是被婦人這句話給嚇住了。

    “那……那這朵花……花是？”

    “是我夫君生前為我做的。”

    “好了！跟他們說這些做什麽！”

    老人嗬斥一聲，打斷了婦人的話。

    周依依霎時白了臉，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眾人見她麵色不對，一張嘴張張合合，要說不說。

    周易比他人感受得更清楚，因為他的手在桌下被周依依抓住了。肌膚相碰，才知道，周依依的手冰涼的可怕，抓的他很緊。

    原來不是巧合，原來夢是真的……

    心忽地抽疼，疼得周依依猛地攥緊了胸口衣襟。

    “依依——依依——？”

    周易喊她，她也沒有反應。

    “他是不是……是不是被人用布條套住脖子勒死的？”

    婦人猛地抬起頭，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

    周依依攥緊了心口，痛苦地彎下腰，聲音輕的像是一朵雲，隨時都要飄散在空氣裏。

    隻有周易聽到。

    “因為，我夢到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