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閉口十五年

字數:5039   加入書籤

A+A-


    nbsp;   九月二十,成京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細如牛毛的細雨輕輕落在王府後南山湖圓上,拍打著枝頭空空的名花異草,地上還有些許殘餘的花瓣流露出絲絲暗香。

    監察司中百草司閣樓中,慕驚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側站著親王李崇光,監察司提司陶洞橋,監察司肖姓侍衛,以及三個須發皆白的百草司的神醫,這幾位都是跺跺腳就能掀起一方風浪的存在,為了慕驚年齊聚於此。

    百草司老人仔細把完脈後朝李崇光與陶洞橋恭聲道:“王爺與提司大人不必太過憂心,慕大人雖昏迷五日未醒,但這五日來慕大人脈搏愈發強健有力,心脈更是毫無折損,至於為何昏迷不醒,老朽在查閱諸多藥典之後發現,慕大人與諸多江湖武人的潛息頗為相似,藥石之用怕是無用。”

    李崇光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慕驚年,確實與熟睡無異,臉色紅潤,呼吸綿長有力,可為何遲遲未醒,著實讓李崇光頭疼。

    披著狐裘的陶洞橋輕輕轉頭看向肖姓侍衛,肖姓侍衛恭聲道:“林老的判斷與屬下一般無二,慕大人在月圓之時強行破鏡之後體內經脈之中竅穴全開,丹田氣海也被強行灌通,雖然傷勢極重但性命無礙,現在慕大人的狀況與武人潛息頗為相像,不可多加打擾,慕大人蘇醒之時破鏡便指日可待。”

    陶洞橋點了點頭,與李崇光說道:“王爺抓住的那些宵小之徒能否交給監察司審問?”

    李崇光一臉嫌棄的揮揮手道:“王府內將那三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刑訊得血肉模糊都不肯鬆口主子是誰,監察司趕緊派人抬去吧,撬開口後跟本王知曉一聲便可。”

    陶洞橋輕輕笑道:“王爺府內的洞天福地藏著掖著許久,如今被人挖出來,天樞院的老家夥們可不會輕易放過,王爺心中早做打算為好。”

    李崇光一愣,隨即破口大罵:“天樞院那群老賊,跟他娘的強盜有什麽兩樣,敢情大隋啥好東西全得給他們那群寶貝弟子用去,天樞院弟子要是敢來,本王打斷他們的腿!”

    陶洞橋哦了一聲,聲調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崇光。

    李崇光白了陶洞橋一眼,然後喪氣道:“真是他娘的諸事不順,自家花園約莫著都保不住,這他娘叫什麽事。”兩人話語間隱隱透露出天樞院這尊龐然大物在大隋的超然地位,連親王殿下李崇光都拿它毫無辦法,引人深思。

    林姓老藥師提醒慕驚年需要靜養,諸人下樓各自回府,不做二話。

    四人下樓之後,慕驚年雙眼猛然睜開精光暴閃,他霍地直起身重重地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骼竟如同竹節斷裂般暴響,慕驚年深吸一口氣在肺腑中回旋,再長長地呼出,呼氣竟隱隱呈乳白色,無比接近道家所言:吞吐氣如蛇

    慕驚年伸完懶腰後便感覺到肺腑一陣鑽心的疼痛,但較之於昨晚的陣勢無疑是好上太多,慕驚年皺皺眉,伸出雙手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臂,手臂潔白如玉幾近於女人的手臂,之前慕驚年雖說長相俊美,但終究在荒原狂風烈日打磨下偏向於男子英俊挺拔雄性之美,慕驚年衝到黃銅鏡前認真一看,無語扶額,如今的自己真如李崇光所說像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娘們一般。

    緊接著一陣空虛無力之感,慕驚年眼前一黑,踉蹌之下差點癱坐在地,他艱難地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輕輕歎息:“誒…”

    慕驚年輕輕合上眼睛,緊接著又猛然睜開,眼中驚疑不定,他輕輕地張開嘴巴,舌頭顫抖著,輕輕出聲:“啊…”這次慕驚年聽得清清楚楚,他感受著咽喉震動下,輕輕發出的聲響,刹那間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他咧開嘴在床上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十五年的沉默,十五年的冰冷,被輕輕地一個字擊破。

    “啊…..哈哈哈哈哈…..”

    已經走下閣樓的李崇光聽見後詫異地回頭,接著不以為意地接著向前緩步行去。

    “我能說話啦,哈哈哈哈…”

    李崇光噗嗤一笑,他娘的監察司還有這樣的奇才?說個話給他得意成這幅德行?李崇光搖了搖頭接著向前走去,剛走了兩步他猛地停下腳步,李崇光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該不會是慕驚年那家夥吧?”他轉身快步折回,一路小跑。

    李崇光氣喘籲籲地推開閣樓正門,一眼就看見滿地打滾的慕驚年,地上的慕驚年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卻一直發出嘶啞的笑聲。

    李崇光咧開嘴,看著慕驚年這般狂喜,聯想他可憐身世不由得戚戚然,他走過去輕輕地踢了慕驚年一腳:“行了,什麽德行。”

    不料慕驚年一把抓住他的腳重重一扯,李崇光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慕驚年撲過去抓著李崇光滿地打滾。

    “慕驚年你大爺的,快放開本王…”

    “我能說話了,哈哈哈…”

    “他娘誰他娘的不會說話,你給老子放開…”

    “我能說話了,哈哈哈…”

    “放開!快放開!老子頭暈…”

    許久之後,兩個氣喘籲籲狼狽地躺在地上,李崇光無力地踢踢慕驚年,慕驚年則是直接昏睡過去,慕驚年渾然沒想起自己是否進入到離黃境,隻覺得自己能夠開口說話,那些在南山湖園中所受的抽筋剝骨之苦就沒有白受,就直截了當地昏迷過去,留下李崇光一個人在地上罵娘。

    …

    負責京畿一門的的宣威將軍王遠寒此時正在宣威將軍府中大發雷霆,連家奴婢女都活活打死了三個,全府上下噤若寒蟬,都躲得遠遠的。

    將軍府書房內,身材高大的王遠寒坐在太師椅上,眼中怒火幾欲噴出,他身前跪著的正是當日在酒樓大放厥詞五品小官不如狗的王京澤,王京澤鼻青臉腫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眼中滿是委屈與憤恨,從小到大外表凶惡的父親就沒有這麽打過自己,昨天自己猶豫之下向父親袒露那日在酒樓中的實情,父親驚怒之下拿起廊前掃帚將自己一路追打至府外大街,然後像抓小雞一般拎起自己到書房罰跪,連平日裏最疼愛自己的母親都隻是流著淚不敢相勸。

    王遠寒長歎一聲道:“你可知道為何為父給你取名京澤,為的就是感恩陛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對於王家的恩寵信賴,為父能夠把守京畿一方,手握兵權,看上去是皇恩浩蕩,你可又知道這其中是多少王家先輩用鮮血一寸一寸打出來的家族江山?又有多少人明裏暗裏想拉王家下馬,一個蘿卜一個坑,王家無意間的言行舉止失當你信不信就有奏折放在陛下案上?”

    王京澤帶著哭腔不明就裏地說道:“望父親明示,兒是在不知錯在哪裏,那棋侍詔一職不過是宮中伶人膽敢調戲夏禾,兒一時氣憤…”

    王遠寒看著委屈至極的兒子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怒其不爭,心思急轉直下問道:“那日你是如何知道荀家閨女與那人在一勺客的?”

    王京澤愣了一下,開口道:“兒遊曆歸來,新科榜眼韓明與諸多舉子設宴為兒接風洗塵,宴上一人談及看見夏禾與一男子有說有笑地進了一勺客,兒氣憤之下帶了家仆追趕過去,之後的事,父親您都知道了。”

    王遠寒破口大罵道:“你平日裏處事穩妥,怎地攤上荀家閨女你就這般愚蠢?你就不能想想,尋常五品棋侍詔能夠有監察司中人貼身保護?又是如何能夠認識荀家閨女的?”

    王京澤瞬間感覺背後寒意直上脊梁,惡狠狠地說道:“那群讀書人都沒安好心,拿我當槍使,兒非要整治他們一頓不可。”

    王遠寒冷冷道:“那棋侍詔乃是蠻族派遣來的質子,身係軍國大事,與武昌王殿下相傳關係莫逆,又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就連監察司的提司陶大人都隱隱間對他青眼有加,對當今狀元顧靖梁更是有救命之恩,雖然大隋暗地裏想殺他的人不在少數,可誰又敢明著對他出手?那群自命不凡的讀書人成天不思如何經世治國,隻知道背地吹陰風,這樣的人成不了大器。”

    王京澤並非蠢人,經父親提醒之後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心思急轉之下問道:“父親大人,那兒現在是否需要向那位質子負荊請罪以示誠意?”

    王遠寒擺了擺手:“王家能有今日榮華並不是靠那些溜須拍馬手段贏來的,一切不過是簡在帝心,當今聖上看似隨意任性,其實聖上真正得做到了治大國如烹小鮮的境界,手握滅國之功的王鷓巨大人,讓寒門弟子躍龍門的明德堂大人,還有監察司與天樞院等等龐然大物,陛下都能牢牢握在手中,王家隻需要跟在陛下的腳步,便永遠不會出錯,忠之一字,能做好,王家最不濟能夠富貴三代,你現在知道了沒有?”

    王京澤重重磕頭道:“兒明白了,王爺讓兒閉門思過一個月,那兒便一個月在府中半步不出,想必父親將兒追打至門外也是做個態度給陛下看,證明王家忠心。”

    王遠寒笑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現在懂了?不過你老子剛才一半是做戲,一半也真是恨鐵不成鋼,不打你一頓,你如何能記住今日教訓?”

    王京澤悻悻地撓了撓頭,嘿嘿傻笑。

    王遠寒站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道:“能夠交好慕驚年便努力交好,個中厲害為父不便對你多講,你隻需記住今後若能從軍便切不可從文,大隋的立身之本從來就隻是手中天下最鋒利的刀與最不怕死的百戰雄師。”

    王京澤雖不明就裏,但牢牢記在心中。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