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本是同根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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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
段煨思緒紛飛,賈詡則坐在旁邊一麵飲酒,一麵搖頭晃腦的輕聲哼著小曲兒,怡然自得,好似對段煨的心思毫無察覺。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誌兮~~~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圓果摶兮~~~
青黃雜糅~文章爛兮~~~
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紛蘊宜修~~
姱而不醜……”
賈詡哼唱的曲調在軍帳飄蕩,聲音不大,卻回音繞梁。
“賢弟好雅興啊。”
不知何時,段煨掐斷了思緒,把賈詡的唱詞聽得真切,既而忍不住出聲打斷了賈詡的歌聲:
“賢弟這首《九章-橘頌》唱得真好!讓愚兄聽得煞是羨慕,心曠神怡,就連眼前的煩心事都為之頓消。”
“讓兄長見笑了。”
賈詡戛然收聲,麵露笑意的說:“愚弟唱的不過是屈原大家排憂發牢騷的小曲兒,消遣光陰而已,不值當兄長誇獎。”
段煨道:“屈原大夫的《橘頌》詠物言誌,倒是與眼下時局頗有幾分相似,賢弟吟唱此謠,想來應是有感而發?”
賈詡點頭笑道:“兄長高鑒,愚弟今日在迎駕人群中有幸再睹龍顏,平心而論,陛下今日的表現讓愚弟深感意外,長安一別旬月未見,陛下變化之大令人稱奇,真是讓愚弟刮目相看哪!”
段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陛下的表現讓愚兄也頗感吃驚,舉止從容有度,揮斥間言之有物,堪稱真龍之姿,隻可惜……而今諸侯四起,天下紛亂,陛下雖貴為天子,奈何漢室勢微,陛下固然聖明,恐怕也無力挽回頹勢。”
賈詡的眼瞼跳了幾下,笑著說:“兄長憂國憂民之心令人欽佩,愚弟自歎弗如,但目前天下局勢混沌不明,陛下若有天縱之才,未必就不能力挽狂瀾於既倒。”
一語帶過。
賈詡話鋒一轉:“愚弟大致能猜到兄長的憂思,無外乎楊定、左靈等人在陛下麵前借機發難而已,以弟看來,兄長此刻已立於不敗之地。”
“哦?”
段煨驚訝一聲,道:“賢弟說笑了,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楊定雖有‘西涼大人’之名,實則心胸狹隘,無容人之量。
我與他素有嫌隙,眼下他乃天子近臣,手握重兵,又有隨聖護駕之功,若他錙銖必較,必定加害於我。”
賈詡飲了口酒,拂去胡須上的酒漬,笑著說道:“陛下和百官已經進城了,縱使楊定不肯罷手,兄長又何懼之有?”
“啊?”
段煨驚呼一聲,噌的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地看著賈詡。
“文和想讓我劫持天子和百官,進而脅迫楊定罷兵言和?”
說話時段煨的臉色陰晴不定,眸子裏凶光一閃即逝,顯然如果賈詡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明年此時便是賈文和的祭日。
“不,將軍莫急,賈某絕無此意!”
看到段煨已有和自己撕破臉的跡象,賈詡也不再和他虛與委蛇。
“愚弟”變成了“賈某”就是明證。
“昔日賈某獻計李郭二人,聯合各部兵馬攻陷長安,致使天子和百官淪落此二人之手,實屬無奈之舉。
那司徒王允掌權之後欲將我等西涼臣僚趕盡殺絕,賈某若不奮起反抗,其結果便是坐以待斃。”
說起賴以成名的長安之戰,賈詡臉色淒苦,但落在段煨眼裏就未免有些虛偽做作。
世人皆知你賈詡憑此一戰成名,成為關東諸侯爭相拉攏的“涼州名士”。
名氣這麽大,你還擱我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太矯情!
賈詡並不知道段煨的想法,自顧說道:“長安一役,世人把功勞歸於賈某,致使賈某人成了當世‘名士’。
名士,嗬嗬!縱觀史冊,亂世‘名士’有幾人能得善終?”
賈詡自嘲一笑,“當初我一再辭官,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攻陷長安是我賈某從中斡旋的結果,殊不知我當時也是無路可走,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惜事與願違。
李郭二人終究還是把我推了出來,他們挾天子以令諸侯,坐享榮華富貴,卻讓我賈詡背負天子和百官淪陷於長安的惡名,為此他們想讓我當‘尚書仆射’,成為天下文官之首,其目的無非是想坐實我的惡名,而他們不過是聽我調令的附庸。
倘若日後天子和百官脫困,大漢複興,我賈詡便是繼董卓之後西涼軍中的元凶首惡。
所以我別無選擇,隻得辭官隱退,寧可固守清貧,也不願和李郭二人為伍。
如今西涼局勢崩壞,為了彌補我之前犯下的過錯,我暗中幫助天子和百官離開長安,事後我擔心李郭二人反悔,到那時他們必然會殺我泄憤,所以我才前來華陰投奔兄長給予庇護。”
這是賈詡第一次向外人袒露心跡,因為他察覺到段煨已經動了殺心。
賈詡今年四十八歲了,見慣了刀光劍影爾虞我詐的殺伐鬥爭,對人心的把握頗有心得,看人看事甚為透徹。
段煨雖然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但他眼中轉瞬即逝的殺機,仍舊逃不過賈詡的眼睛。
向別人袒露心聲並不代表信任對方,更多的是想博取對方的信任。
在這一點上,臨近天命之年的賈詡早已駕輕就熟,運用起來更是嫻熟無比,既真誠又懇切,毫無破綻可尋,讓人深信不疑。
果然,隨著賈詡毫不掩飾地揭露自己心中的苦楚,段煨的神色越來越輕鬆,眸子裏的戒備悄然消失,到最後他看向賈詡的眼神流露著同情與憐憫。
過猶不及,見好就收。
賈詡強撐著振作精神,對段煨說道:“除非兄長有逐鹿天下之誌,否則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因為一旦失敗,不光天子和百官不會放過你,就連天下諸侯乃至你帳下部將都想拿你的人頭向天子請功。”
段煨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賢弟之言與我不謀而合,但楊定跟我有仇,若他不肯罷休,愚兄如之奈何?”
賈詡微笑道:“兄長隻需善待天子和百官,靜觀其變,楊定之流不足為懼,他們真正要麵對的敵人並不是兄長,而是反複無常的李傕和郭汜。”
段煨聽了露出恍然之色。
賈詡說的沒錯,以李郭二人的秉性,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已是家常便飯,前腳答應的事情,轉身就反悔也並不稀奇。
一旦李郭大軍殺到,色厲內荏的楊定哪還顧得上和他段煨較勁,必定撒腿就跑。
想到這裏,段煨心中的疑慮盡去,舉起酒樽與賈詡痛飲。
賈詡也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揭開了段煨心裏的疙瘩,短期之內他不會再對自己起殺心了。
但段煨生性多疑,這讓賈詡如芒在背。
自己從長安趕來,真心想在華陰落腳,沒想到段煨不但不信任自己,還擔心自己謀奪他的兵權。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華陰城是待不下去了,自己必須早做打算。
眼下天子百官和各路護駕人馬都在華陰,這對賈詡來說無疑是個好機會,暗中走動一下提前給自己找好下家,一旦情形不對,自己立馬走人。
…………(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