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在忙著搞森林綠化的半夜……

    阿瑟帝國帝都王宮那間永不會陷入黑暗的書房內，女王陛下坐在她的長椅上，身上蓋著一件看起來不便宜的薄被，就算上了年紀，也難掩青春殘留的那份風情。

    艾德蒙親王就在長椅的另一端，為女王陛下暖著腳心，手裏正拿著一封書信。

    兩個小時前，從帝國西南某剛上任領主領地發來的書信。

    “不錯，瑟琳娜，確實是一名半精靈部族的公主，名叫莉。”

    艾德蒙沉聲說了句，“這麽一來，我們之前所討論的幾個問題，都得到了驗證。在莊能夠存放生命體的魔法道具中，確實存在一個強大的魔法師，她就是讓刺客工會團滅的原因，也是莊能夠這麽有底氣說幾個月內量產精靈藥劑的原因。”

    瑟琳娜似乎有些怠於思索，在旁問著“那麽，這樣的人物存在，對帝國是否會產生什麽危害？”

    “應該沒有什麽負麵影響，畢竟和莊交好的是半精靈，而不是妖精或者地精，”艾德蒙笑了兩聲，隨後發現女王大人並不想笑，也就繼續正八經分析了。

    之前，從卡麗娜的敘述中，他們早就知曉了莊毅右手的戒指能夠存放活物；而莊毅一直讓卡麗娜在一個狹小的木屋中，就側麵證明了莊毅的戒指中還有其他人存在。

    但這些，對於帝國王室來說，都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

    難道帝國在招攬一個強大的武者或者魔法師為自己所用的時候，還需要把對方的家底都審閱一遍嗎？

    莊毅護送卡麗娜回到帝都、挽救了女王陛下性命是事實，肯在今後繼續支持卡麗娜實，帝國王室給予他相應的待遇、給他相應的權力，同樣沒什麽不合理之處。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莊毅的秘密就是和半精靈一族的密切聯係，至於這個秘密會不會損傷帝國的利益，那就隻能靜靜觀察了。

    艾德蒙說“起碼現在我想不出，和半精靈一族交流有什麽壞處，西南本就地廣人稀，半精靈一族如果不走出莊的領地，我們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女王陛下淡然道“艾德蒙，你這麽急著為他辯護，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精靈藥劑吧。”

    “確實是，瑟琳娜，如果莊真的能讓半精靈一族提供穩定的精靈藥劑，我們可以借此獲得不少利益，”艾德蒙正色道，“而且，如果有流傳自遠古的精靈藥劑，在關鍵時刻，可以挽救很多有價值的生命。”

    “我就是精靈藥劑的受益者，所以我並不反對這些。盡可能的封鎖消息，這應該算是你們的商業機密吧？”

    艾德蒙忙道“這是我唯一擅長的領域，我會安排好的，你不用多掛心。”

    “唉，帝國的貴族衝突越發讓人頭疼了，”瑟琳娜低聲道，“我這次病倒，也讓帝都對各處領地的威懾力減少了許多，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已經開始在每年繳納的領地賦稅上動手腳，真當帝國的官員都是傻子嗎？”

    “哦？這該怎麽辦？”

    “找個對老三親近的貴族見血，除了這種敲山震虎的辦法，也沒有其他太好的主意了。”

    瑟琳娜話語雖然平淡，但艾德蒙已經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瑟琳娜，盡管說這些你可能有些不喜歡，但咱們這些年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流的血實在……”

    “艾德蒙，我的丈夫，”瑟琳娜女王含笑看著艾德蒙，輕輕伸伸腿，搭在親王大人的手臂上，輕輕的廝摩著。

    這對老夫老妻的動作，讓少年少女都不敢直視的說。

    嘛，關注中老年人的兩性生活，是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必須麵對的一個小課題嘛。

    但女王陛下口中說出的話，卻讓剛暖和的氛圍冷卻了下去。

    “怎麽，你開始信奉那些無用的宗教了嗎？我記得，似乎帝國法令中有過規定，王室不能和任何教派有親密接觸才對。”

    “我隻是……陛下，我隻是到了這個年紀，有些多愁善感罷了。”

    女王輕笑了聲，“走吧，去休息了，這些事明天再考慮吧。”

    “我抱您去臥房。”

    “讓門外的侍女看見……扶著我就好。”

    “好的陛下。”

    瞧著女王陛下臉龐上劃過的那一縷、一如幾十年前那般的羞澀，艾德蒙頓時笑眯了眼，扶著陛下的胳膊，一同走回了不遠處的女王寢宮。

    年紀雖大，也是搞搞生活的嘛。

    ……

    中午時分，莊毅被軍營外的操練聲吵醒，頂著黑眼圈爬了起來。

    一旁已經換了兩次班的女仆連忙向前，小心翼翼的侍奉著這位伯爵大人洗漱，服侍莊毅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正裝’。

    作為剛上任的領主，他需要在接下來的幾天巡視自己的領地，這也算是帝國的規定。

    顯然，莊毅最近並沒有本人外出的打算。

    “主人，姬芮將軍半個小時前曾來問過您是否起床，”一旁的女仆小聲問著，“現在是否喊姬芮將軍過來？”

    “去喊一聲吧……咕嚕嚕……噗！”

    早上漱漱口，莊毅頓時神清氣爽。

    一名女仆匆匆而去，不多時就帶著千夫長姬芮趕了過來，姬芮向前稟告，言語也有些模糊。

    “伯爵大人，有兩位半精靈今天一大早就到了軍營外麵……我們不敢讓她們隨意進出軍營，她們也說就在外麵等著，不用驚擾伯爵大人休息，等大人您睡醒了再告知她們在外麵等候……”

    莊毅略微皺眉，估摸著可能是莉遇到了什麽麻煩事，直接道“是我疏忽了，沒給她們留下什麽印證。姬芮將軍，能否拜托你去幫我製作一批腰牌？有特殊符號和印記，可以憑此進出軍營和我今後的領主府。”

    “當然，我這就去做，您考慮的真是周到，那外麵的兩位半精靈女性，讓她們現在進來嗎。”

    “不用，我過去就好，”莊毅笑了笑，“姬芮將軍對半精靈似乎很有好感。”

    “畢竟是這麽美麗的種族，而且也都很善良。”

    “是啊，都挺善良，”莊毅輕聲歎了口氣，邁步出了大帳，讓兩個女仆回去休息不必跟著，心底捉摸著莉和神衛隊遇到了什麽麻煩。

    莊毅能想到的，也就隻有小鎮上的居民去圍觀半精靈的臨時駐地，從而讓這些半精靈有點不勝其煩？

    大概就隻能是這個問題了吧。

    “大人！”

    兩名神衛隊的成員見到莊毅立刻單膝跪地行禮，讓周圍的軍士看莊毅的目光都變得有些向往。

    “怎麽了？看你們神情好像有些急事。”

    “大人您快跟我們去看看吧，”有個神衛隊少女幾乎帶上了哭腔，“有很多……很多同族的姐妹，昨天夜裏……”

    “不要急，”莊毅心裏頓時一糾，“邊走邊說。”

    當下，莊毅腳步匆匆的朝著森林趕去，而兩個半精靈妹子小跑著跟在身後，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不斷提及‘歸寧’、‘終結’，似乎……

    有半精靈昨天夜裏自殺了。

    一隊護衛自發跟在莊毅身後，但在進入樹林邊緣的‘樹牆’時被莊毅勒令守在原地。

    進了森林，莊毅就看到了在一處角落圍著的那群半精靈，視線掃過，莊毅的瞳孔猛地一縮。

    就在他昨夜親自設立的最內側‘樹牆’下方，相近的三十多顆闊葉樹，在每顆大樹的樹幹下，都有一個靜靜端坐的‘半精靈雕塑’。

    這些雕塑幾乎與樹幹融合在了一起，那些一動不動的半精靈麵容安詳，或是倚靠在大樹旁，或是擁抱著樹幹與之靜靜依偎著，或是靜靜的側臥在大樹的根部……

    她們的衣裙都整整齊齊擺放在一旁，那是之前莊毅命人為她們統一裁剪的，她們無法帶走。

    而這些和樹木融合的半精靈，身體已經成樹幹的一部分，被樹皮包裹，生命力與大樹融為一體……

    “大人……”

    莉的聲音從耳旁傳來，站在那的莊毅驀然回神，才發現原本在角落中聚集的半精靈已經跪在他麵前，莉雙眼泛紅的抬頭注視著莊毅。

    “這是怎麽回事？”

    莊毅上過戰場，也親手終結過不少生命，但眼前這一幕，發生在森林中這無比寧靜，詭異中透露著祥和的一幕，卻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莉咬了咬嘴唇，低聲傾訴著“大人，她們無法走出絕望，無法忘卻纏繞在身上的夢魘，無法接受自己曾被伴侶之外的生命褻瀆……此前她們一直想著的，是活下去，為了解救自己的部族貢獻哪怕最微弱的力量，可當她們看到了拯救族人的希望，就再無法原諒自己的不潔……”

    “這叫什麽道理？明明熬過了最苦的日子，現在馬上就要好了，她們卻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莊毅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了一句。

    莉淚眼婆娑的看著莊毅，不少半精靈也紅了眼圈，低頭啜泣著。

    “大人，”莉低聲說著，“這或許就是精靈的傲慢，但請大人尊重她們的選擇。”

    莊毅突然有種提起拳頭卻打在一團棉被上的無力感，皺眉沉默了一陣，隨後發出一聲輕歎。

    “我尊重她們的選擇，但無法原諒這種自我終結的行為，都抬起頭來。”

    莊毅仔細掃量著眼前這群半精靈的麵容，在不少人目光深處，莊毅看到了濃濃的絕望、尚未完全消散的恐懼。

    這事必須製止。

    倒不是他多在意領地的損失，實在是無法接受這種名為‘歸寧’的群體自殺事件。

    反社會嗎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