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群半精靈，莊毅突然覺得，當領主和當牛郎，這兩個相差甚大甚至風牛馬不相及的職業，其實都差不多。

    當牛郎不一定非要有超強的尺寸，態度端正、技術過硬，遵照顧客的要求努力，才是最重要。

    領主也需要態度，也需要技巧，也需要遵從頭頂女王陛下的要求，除了這些，他還要有一個不錯的口才，能去隨時煽動人心……

    啊，他就不能做個反派領主嗎？沒事魚肉魚肉百姓，還能厚著臉皮搞點初夜權什麽的超階福利。

    可能是命裏注定不是什麽大反派吧，莊毅有私心，也有，其實就是個正常男人，能接受廝殺對戰時的血腥，卻見不得眼前這群治下之民集體自殺的行為。

    就算承受了那麽多苦難，就算擁有來自於種族和血脈的自持與驕傲，就算……

    “我是人類，可能不是很了解半精靈腦子裏都在想什麽，”莊毅背著手，隻是開口說了一句，話語中隱著少許怒氣。

    莉輕輕顫抖了下身子，跪坐在那的她把頭低的更深了些。

    莊毅目光注視著這些半精靈族的女人，稍微梳理了下思緒，繼續道“但人類卻有一個普遍的認知，你們想知道是什麽嗎？在正常情況下，自殺，是極其不負責任，且沒有絲毫正義感可言的逃避行徑！”

    “你們的部族被獸人攻破，你們的兄弟姐妹慘死在獸人的鐵刃下，你們成為了獸人的奴隸，遭受了莫大的淩辱，成為了被其他種族隨意買賣、褻玩的商品，你們心底很絕望，這種絕望無時不刻都在蠶食著你們的心靈，我其實很理解。”

    有個神衛隊的法師有些擔憂的喊著“大人……”

    “聽我說完。”

    “是。”

    “我理解你們，”莊毅背著手，在這些半精靈麵前緩緩踱步，目光卻帶著幾分銳利，讓不少與他對視的半精靈都忍不住低下頭去，“但我更瞧不起你們。”

    “這些選擇歸寧的半精靈，是不是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還在想著自己是多高貴？多麽的純潔？可笑！”

    “真正的烈士，是在你們部族被攻破時選擇和敵人同歸於盡而不是淪為俘虜！”

    “既然當時已經選擇屈服於命運，現在已經得救了，卻要站出來證明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你們半精靈的思維方式真的讓人感覺幼稚的可笑！”

    “不，不再是了，你們之中的大多數都已經不再是了，這是你們遭受的苦難，無法被你們正視的苦難，這不過是在自我安慰，極其高明的自我安慰！”

    “精靈的驕傲，便是遭受了侮辱後安靜的自殺？”

    “精靈的榮光，就是被人擊敗之後，選擇自我放逐？”

    “這就是精靈一族的後裔，這就是當年掌控這個世界的精靈一族的後裔？自己選擇了一條路走到現在，卻無法接受在這條路上受了苦難的自己？在這裏選擇平靜的死去？那好，我送你們一個忠告。”

    “想死滾遠點！別用你們的屍體玷汙我莊毅·萊恩的領地！”

    莊毅一聲怒斥，不少半精靈眼圈發紅，神衛隊的成員隻能低下頭去。

    昨夜接連出現半精靈歸寧時，她們其實有機會製止，隻是覺得這些半精靈的選擇應該去尊重……

    可此時，神衛隊陷入了空前的自責。

    “你們這樣的死毫無價值！我把你們聚在此地，就跟昨天夜裏說的那樣，是想積蓄更多的力量，去搭救你們剩下的族人，這是我給你們的許諾，也是給你們的工錢，工錢！懂嗎！？”

    “我需要你們為我工作，一份體麵、不用出賣你們身體的工作！但這是工作，不是我對你們的施舍，也不是我對你們的恩賜！”

    莊毅呼了口氣，聲音漸漸平緩了下來。

    “我是人類帝國的領主，我需要你們為我創造價值，積累實力，當我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去完成搭救你們兄弟姐妹的工作，完成對你們的許諾。現在我給你們兩個選擇，這是額外的，看在莉和她部族上給你們的選擇。”

    “第一，還有想自殺的兩個小時後去林子外麵，我會安排讓你們進入去古曼大陸的商隊，不管你們有沒有武技或者魔法，哪怕你們用牙齒去咬，用指甲去掐，去找攻破你們部族的獸人拚命！拉一個上路不賠，拽兩個一起死就是大賺！”

    “第二，今天就在這裏建造出居住用的樹屋，稍後我會開始進行莉他們部族的遷移，我的領地，今後都有半精靈的生存之地。而為了各種考量，我都會繼續解救像你們一樣流落在外的半精靈，為我工作，產生價值，賺取金幣！”

    莊毅嘴角一撇，轉身走向了林外，任由身後的這些半精靈滿臉彷徨和不知所措。

    “大人……”

    莉輕聲喊了句，莊毅擺擺手，並沒有停下腳步。

    等他離開森林，身後飄來了有些淒美的歌聲，似乎有半精靈奏起了豎琴，不少半精靈開始輕輕的吟唱。

    莊毅並沒有走遠，他躲在林邊的一處角落，靠在大樹上，注視著林間的動靜。

    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畢竟他也有些同情這些半精靈的遭遇，隻是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如果不采取些措施，可能這些半精靈真的會繼續出現歸寧的情況。

    尤其，是在莉的光環籠罩之下……

    半精靈一個個開始哭了出來，但精靈族的矜持讓她們並沒有人嚎啕大哭，大多隻是紅著眼圈在那抹淚。

    還好，大概十多分鍾後，有半精靈動了起來，開始在森林中尋找著落木，為樹屋選址。

    神衛隊在旁靜靜的注視著，莉跌坐在一處樹下輕輕的吟唱著古精靈語的歌謠，似乎這歌謠也有讓人心神寧靜的作用。

    莊毅在旁呆了一個小時，確定所有半精靈都開始默默的搜集落木，建造樹屋後，也稍微鬆了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半精靈骨子裏……也不是很貴嘛……

    罵一罵就清醒了。

    伸了個懶腰，莊毅背著手走出樹林，在林外等候的軍士們立刻跟了上來。

    “伯爵大人，您接下來要去哪？我們也好提前做好準備。”

    “不用，我隨便逛逛，留幾個認識路的兄弟跟著我就好，免得我摸迷糊了。”

    “是。”

    軍士們都露出些笑容，莊毅的平和近人沒貴族的種種架子，確實是比較難得的。

    莊毅下午就逛了逛小鎮，晚上把莉喊回去吃了一餐飯，就囑咐莉看好剩下的半精靈；莉倒是有些情緒低落，幾次想開口，卻都被莊毅用其他話題牽扯走了。

    莉想說啥，莊毅自然知道，無非是些道歉之類的話語，言說自己昨晚沒能及時阻止……

    但莊毅並不想在莉嘴裏聽到道歉的話語，免得覺得自己和大老婆因為這事變得有些生分。

    明明之前莉都主動湊上來了，現在隻要環境穩定了，條件一成熟，他跟這大老婆的好事也就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怎麽能因為其他事影響了兩人之間的親密度和契合度？

    “莉，明天我要開始巡視領地，乘坐飛艇，大概要走兩三天。等我巡視完了領地，你帶著幾個神衛隊的成員，乘坐飛艇返回海島那邊，接來第一批族人，怎麽樣？”

    “嗯，我聽大人安排。”

    “好了，”莊毅伸出左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因為歸寧的事自責了，那是你們精靈的傳統，我也知道。那些話也不是針對你……”

    “我該阻止她們的……”

    莉突然情緒崩潰，坐在桌子側旁，雙手捂著臉蛋啜泣了起來。

    其實，如果把她此時已經完美無瑕的外表和強橫的魔法實力去掉……在兩三個月前，她還隻是一個生活在封閉環境中的半精靈少女，滿眼對小樹苗的向往啊……

    莊毅也不知該怎麽安慰，隻能搬著椅子湊過去，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

    一旁的兩個女仆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的她們也被莉的情緒波動所影響，已經偷偷給領主大人打上了‘負心漢’、‘薄幸郎’、‘肯定是外麵有其他女人了’的標簽。

    晚上本來想留莉一起睡的——很單純的那種，但莉卻說要回去繼續安慰那些受盡苦難的同族，莊毅也隻能放任到嘴邊的烤鳳凰涅槃飛走……

    不急，慢慢來嘛。

    莊毅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回臥房後看了會兒掃地大爺給的筆記，心底多少有點汗顏。

    武道想要搏點成就出來，每日辛勤的鍛煉是不可缺少的，而且通過對招式的反複演練，也能促使自己更大概率感知到‘氣’的存在。

    等巡視完領地，自己也要開始武道的修行了。

    也不知道那個破刺客工會遵不遵守原則，會不會派人報複自己，早點強大起來總歸是沒錯的。

    如果武道達到某種巔峰，是不是可以超脫這個世界，成為類似於神靈的存在？

    莊毅思索了一陣，總覺得如果是要成為神靈，走魔法的路更靠譜一點，人類的身體素質上限完全拚不過獸人和矮人，雖然這個上限很難達到……

    ‘一切都結束了……’

    樹大爺的歎息聲仿佛還在耳旁回蕩。

    莊毅躺在枕頭上，注視著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紅寶石內的空間變得空空蕩蕩，沒了常駐在其中的人影。

    小樹依然安安靜靜的呆在那，樹下的池子變得稍微大了些，精靈聖水又有了新的存貨。

    總覺得自己掉下深淵之後就直接被人改了劇本呢……

    “嘖。”

    莊毅翻了個身，享受著天鵝絨薄被帶來的舒適輕柔的觸感，聽著門簾後奈德麗輕輕的呼吸和翻動書頁的聲響，滿意的閉上雙眼。

    明天還要巡查領地，總要養足精神麵對自己的治下之民才行。